躲在暗处的霓旌,险些一口气呛进肺管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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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本尊这次没白给
巷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直到那男子扶着自家娘子离开,重黎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她身上,一时有些复杂。
“我好像吃坏肚子了。”云渺渺毅然决然地打断了他。
“可”
“吃坏肚子了。”
“你方才吐得”
“吃,坏,肚,子,了。”她一字一顿地掐灭了他欲言又止的那个念头。
“主上,要不还是吃药吧。”桑桑在她耳旁低声劝道。
她摇了摇头,固执地强压下翻涌上来的恶心,扶着墙起身:“回客栈吧,师兄他们还等着。”
重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略一迟疑:“当真没事?”
她轻轻点了点头,随他一同出了巷子,朝着客栈走去。
他们回到客栈时,瞧见霓旌竟已先他们一步回来了,该说的话,该澄清的误会,似乎都妥善地料理清楚了,以至于他二人步入大堂时,她那前不久还怒上心头的师兄,眼中闪烁起了愧怍之色。
“渺渺!”余念归慌忙上前,见她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喘匀,又瞥见她攥着的那截墨色衣袖,顿时心头一紧。
抬起眼,正迎上那双漆夜般的眸,着实称不上良善的眼神,令她回想起了不久之前,她好像在情急之下啃了他一口
“钟,钟公子啊”她露出了尴尬的笑容,默默移开了视线。
另一边,步清风也走上前来,对他道:“阿旌姑娘和我师妹已经将真相言明,方才是在下和师弟师妹们鲁莽了,在这给钟公子陪个不是,万望海涵。”
虽说他是诚心诚意来道歉的,若是换做那等谦谦君子,这会儿应当也客客气气地回一礼,到一句“仙长哪里话,我也是冲动了,彼此见谅”,而后化干戈为玉帛。
可惜,他眼前的是恶名昭著的魔尊重黎。
霓旌已经做好了在自家尊上开口之前,先岔开话题的准备,一旁的云渺渺却忽然脸色一变,捂着嘴一阵干呕。
重黎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这么硬生生被她堵了回去。
步清风顿时变了脸色,忙扶住她。
“这是怎么回事?”出去之前可还好好的,难不成是灵气枯竭,体虚难支吗?
云渺渺这会儿顾不上同他多说,只道是肠胃不适,让余念归扶去屋里休息了。
被她这么一打岔,重黎都提到嗓子眼的怒火也不知从何发起了。
步清风等人忙活着给她抓些药,又或是煮点好克化的粥食,他此时重提旧怨,倒显得尤为小心眼,活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急于为自己申辩。
属实跌份儿。
还不如不说。
他悻悻地板着脸,走到一旁去了。
“尊上?”霓旌慢悠悠地晃到他跟前,“真相都查明了,您还有何不满?”
重黎斜了她一眼:“你是回崇吾宫买点心了吗。”
她笑眼弯弯:“哪里哪里,属下可是快去快回了。”
“你买的糕点呢?”
“吃了呀。”她半点不虚。
“哎呀属下回来的时候,瞧见您已经吃上了热乎乎的桂花糕,比属下手里的瞧着可口多了,属下自觉羞愧,没脸呈给尊上享用,浪费又可惜得很,便一面仰望尊上,一面趁热果腹,毕竟属下现在也是个凡人身嘛。”
重黎听出一丝不对:“你一直跟着本尊?”
她坦然招认:“属下本是放心不下尊上,毕竟您这脾气,好端端走路上保不齐都能跟人家打起来。”
“可这一路啊,属下光瞧见您哄骗小姑娘了。”。
“胡说八道!”他一口驳回,“本尊几时哄骗哄骗小姑娘了?”
“您都把人带去专门置办婚嫁首饰的铺子了,人间常道,明媒正娶,凤冠霞帔,良人成双,连理共结,您以为那顶凤冠是随便往姑娘家头上戴的吗?按人间的说法,您这都算是当众提亲了,只是做法可太登徒浪荡了些,寻常的姑娘家,可不喜欢这样的。”
重黎默了默:“本尊只是在择选信物。”
“那您还当街牵人家小姑娘的手,这不耍流氓么?”她越说,越抑制不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眼看着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尊上面露窘色,可着实是件有意思的事,若是眼下有纸笔,她都想就地给他画下来,用水镜印个百来张,崇吾宫人手一份。
“不过尊上啊,继瑶碧石之后,您怎么把自个儿的逆鳞也白给出去了呢?”
“没白给!”他恼火地瞪了她一眼,“她既然收了信物,往后便是认本尊为主,是本尊的人了。”
“”这算理直气壮地拐走人家辛辛苦苦养了八年的徒弟吧。
“是是是,您这次没白给,不过当真不要紧么?”龙之逆鳞啊,又不是尾巴上一年一蜕的那些个无关痛痒的鳞片,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本尊像是有事的样子?”他手掌一转,凝气成刃,腰间的英招剑都为之细细颤抖。
看样子,莫说重伤,便是连法力都不曾削减半分。
霓旌一脸莫名,陷入了沉思。
龙族逆鳞,素来都是死穴,即便尊上特殊些,有两片逆鳞,但也没有拔下之后毫无影响的道理。
龙族气血都汇聚于逆鳞之中,靠着这枚鳞片蓄养,乃一族命脉所系,尊上既是玄龙,也应难逃这一说法才是。
除非有什么东西代替了逆鳞。
但看尊上的反应,又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她沉思了片刻,暗暗记下了。
镇中妖术虽已解,但雾气怕是要到明日才散了,镇中之人并无出去的意思,在镇中安居乐业,一派祥和,掌柜的似乎早就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故而死后也无人发觉,尽管如此,步清风还是将镇中的人都请了来,事情的经过如何,也都一并说清楚了。
那些人也不过是感慨几句“妖物横行”“皆是天命”,不曾对他们的迟来而怨怼。
如此,送走这些人后,觉得难受的,反倒是他们自己了。
在天虞山的时候,学的都是仁德大义的道理,除魔卫道的本事,可那时不过是在安逸的仙境中纸上谈兵,经年累月的舒坦日子,每日要烦恼的除了如何修炼,便只有今日该吃些什么这等无关痛痒的小事。
如今想来,那算什么。
本以为下了山后能一展拳脚,匡扶正义,可三危山中发生的事,还有这座镇子,无一不在提醒他们是如何无能。
总是晚那么一步,甚至连妖物都没见着一眼,便被它逃了。
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宽慰那些已经受了害的百姓的亲眷,还能救下一些人,的确值得欣慰,但欣慰之余,心里总空落落的。
这种不知到底能做什么的感觉,着实令人挫败。
仿佛这些年的潜心苦练,满腔热血,都是白费功夫。
步清风去楼上查看了云渺渺的伤势,下来时便瞧见一屋子的人皆是垂头丧气,心中虽明白他们的感受,但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都收拾一下,明日雾散了,便启程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尊上高兴就好
天色渐暗,深冬的晚霞金辉涌动,覆在天边的流云上,薄凉如纱。
悬在山巅的日头鲜红如血,仿佛要被挤碎了似的,摇摇欲坠。
站在屋顶,能望见镇子四周弥漫的雾气,似乎在缓缓退散,又于边缘处悄然汇聚。
霓旌回过头,看向重黎:“尊上,这雾气明日真的能散去吗?”
重黎沉默着扫过这座镇子的长街短巷,那些雾气再没有飘进来,镇子里的百姓也都恢复了神志,一切看起来都那样稀松平常。
“若是散不开,便强行闯出去,这里,有些古怪,不宜久留。”他回头看了眼正在院中烧水的白衣弟子们,转念又问,“那怂包可醒来了?”
她摇了摇头:“属下刚去瞧了眼,那姑娘脸色不大好,睡得也不踏实,吐了好一会儿,方才喝了一碗粥,才合眼。不过有同门照料,应当没什么大碍。”
他皱了皱眉:“当真吃坏肚子了?”
“您不信?”
他冷笑:“这小骗子之前可没少糊弄本尊。”
“不信您自己去瞧一眼啊。”她摊了摊手,话锋一转,“只是属下倒也涉猎些医术,那丫头的症状不像是吃坏了东西,倒像是”
“像什么?”他看了过来。
“身怀六甲。”她意味深长地念出了这四字,看着重黎僵了僵,又道,“但她未曾出嫁,又长年在天虞山修炼,门规森严,应是不可能的。”
重黎亦是这么觉得,长潋那老东西素来死板,怎会容许门下出这等丑闻。
天虞山的弟子应当没有大胆到这种地步。
尽管晓得此事荒唐且十有八九是想错了,但在巷子里看她吐成那样,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而那只死鸟好像也在劝她吃什么药,应是知道些什么的。
“尊上瞧着有些紧张。”她冷不丁道了句。
重黎瞪了回去:“本尊问心无愧,紧张什么?”
“哦?”她笑吟吟地看着他,“属下还以为您这千儿八百年的耐不住寂寞,欺负了哪家姑娘,这会儿想起来心虚了呢。”
话音未落,便险些被他一脚从屋顶上踹下去。
“你近来是愈发不识好歹了。”
“属下是在关心尊上的需求嘛,您若是有心思,崇吾宫那些个蝎子精狐狸精啊也不必成天在您后头眼巴巴地望着了。”她笑着躲开。
重黎板着脸,没好气道:“那些个搔首弄姿的玩意儿也能入本尊的眼?你有这工夫咸吃萝卜淡操心,不如好好用心找寻长生之血。待离开了这里,若这些仙门弟子派不上用场,也不必费心跟着他们了。”
“正事属下自然时刻记着,不敢懈怠。”她说着,展开手心,一截玄霜树枝出现在掌中,“属下在那谷中转了几圈,也没找到那枚血翎,不过在那步清风下手之前,先折来了一枝,只可惜那棵树挪不走,不过既然是昆仑虚境的神树,想必这么一截残枝,也藏着不少有关昆仑的秘密,毕竟传闻中,长生之血,便是出于昆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