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秦家村的田地里,那些顶着太阳收麦种红薯的人又在谈论同一件事。
那就是别人家的地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麦杆收回家或者堆放地边。
家家户户地里也都翻土种上苕藤,只有江家收回去的十亩地还是老样子,麦杆乱扔一地没人收拾,也看不见种了什么东西。
人人都在揣测:这不会是要撂荒了吧!
因为秦大牛被人撺掇着毁约又偷麦,村长秦光暴怒。
有江青山的灾年捐粮在前,为了标榜秦家人的大公无私。
当天,秦大牛家里被抄了个底朝天,不仅偷的两袋麦子被拉到祠堂,家里的鸡也不知道被谁顺手偷了。
秦大牛的老婆哭得哑了声,自己家本来已经得到跟江家给的粮食,说好退租的,就是那些撺掇自己男人的丧门星在害人。
秦大牛也不好过,在祠堂里跪了通宵,听说腿都肿了,这两天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事情才刚过去,现在村里人对江家的事也只敢偷偷说几句,生怕自己也被红了眼的秦光抓住,拉出去当成杀鸡儆猴那一个。
江家的地就这样在一片绿色中很是扎眼。
远处的一块地里,秦奇跟自己媳妇严氏正低声商议道:“可能就因为前两天跟村里闹一场,青山都没心思来收拾麦杆。
不如你先种薯藤,我去帮忙他家把地收拾出来。”
本来江青山这一季就没有收到什么麦子,再拖下去,就连种红薯的季节都错过了。
农户人家要是没粮收,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不踏实。
严氏深以为然,点头:“那你快去,趁着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知道的人不多,江青山也不算丢脸。
她家如今在江家挣了好几两银子,两家人比起以前的关系,也走得更近些。
秦奇准备放下自己地不管,先去帮忙青山家收拾地,赶紧种上红薯。
夫妻俩都是一片好心,只是当秦奇在江家地里刚刚收拢一小堆麦杆,就发现不对劲来。
麦杆下,是新翻的土沟,一直延伸到地的另一头。
因为有麦杆遮掩,那些土在太阳下还带着湿润的潮气。
秦奇也是种地的老农,一眼就看出这是耕耘过的垄沟。
他蹲下身在土中刨了几下,手下动作一顿,才埋进土沟里,还没有吸足水气的稻谷就露了出来。
秦奇赶紧抓一把土盖上,嚯的站起身,再换一垄刨开。
果然又露出一簇稻谷,好像这人放得多了,足有十几粒堆在一起。
秦奇瞳孔猛的一缩,抬头看向十亩地,这才发现田里麦杆虽然散乱,实际还是能看出是一垄垄的排行。
青山这是又在玩什么花样?
秦奇也不再多刨土查看了,重新把自己收拢起来的麦杆撒开,拍去两手的泥就往村外的青山院赶。
“啥,你要种旱、旱稻?青山,你可要想好了,那是十亩地,不是一亩,废了也就全废了。”
坐在青山院的大门口,秦奇拉住江青山苦口婆心的劝着。
虽然这次麦子他跟着江青山拔麦苗稳住收成,也不敢放下红薯去种旱稻。
当初把麦苗割下来喂羊也好,拔出一些疏通也好,地里总还有麦子长着的。
就是做的不行,那也只是减产一些而已。
比不得现在完全不种,搞不好就全荒了。
江青山也种了半辈子的地,总该知道,一块地只能收一季主粮,这是老天爷定下的规矩,谁又能抗住天意。
江青山苦笑着道:“没试过,谁知道行不行,万一行了,以后我们就能收两季粮食,孩子们也能多吃一顿白米饭、多吃几个白面片。”
“你就肯定别人没试过,说不定有人就试过呢!青山呐,不是兄弟我说你,现在你借着钱修好房子,那也拉着一屁股债。
就是你说的那些什么蚊香能卖钱,夏天就三四个月,又能挣多少,我们庄户人家靠的还是那几亩地,你别白折腾了。”
秦奇也是好心,生怕江青山这些时间看着麦收好,又能卖蚊香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胡作非为起来。
江青山又是讷讷说不出话来,他在买药草时就给秦奇他们说了蚊香的事,村里人本来就用艾草熏蚊子,听他说做成香也不足为奇,当然也不觉得能卖几个钱。
别人都这样说了,江青山总不能自己巴巴的四处说:驱蚊香能卖钱,还很贵很贵。
再说种旱稻。
还是娇娇一句话打动了他:趁着蚊香现在能卖钱,家里不缺粮食吃,就把那十亩地用来做实验又怎样。
山上原本没有路,总有一个人去探过,才知道什么地方长灵芝,什么地方有老虎。
本来江团想说的是: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
想到这句话江青山可能难理解,她就改成打老虎。
江青山虽然没遇到过老虎,他也不相信旱稻,可他相信山神,娇娇说试试,那就试试。
只是他现在不能说这是山神的意思,吭哧吭哧半天憋出一句:“老奇!不如,你也把你那五亩地……也种旱稻试试!”
秦奇楞住,好家伙,自己还在劝呢,现在倒让自己种上。
这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干了。
罢了,该死的人吊朝天,自己也不劝了,要咋样就咋样吧!
其实,他口中说江青山是借钱修房子,心中隐约感觉这就是糊弄人的,真正缺钱,谁会拉着饥荒买荒地买骡车,还修沟渠挖水塘的。
江家的地就这样摆着,白天不方便出现,江青山其实每天晚上都去看看自己的旱稻,生怕有人发现端倪。
好在现在家家户户都忙自己的事,他这块乱糟糟的荒地连捡麦穗的人都没有。
时间一晃过去五日,江家也终于开始割麦子了。
大清早江青山就慢悠悠独自下地割麦,地就在自家门口,几乎不用专门收拾东西,他甚至都没叫孩子们起床。
只是江青山才割出地头,哗啦啦!江景阳、江景文和江团就从大门出来,齐齐涌进地里。
“爹,我来割麦子!”江团穿了一件粗布衣衫,躲着长长的苞米叶摇摇晃晃走到江青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