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温夫人的身体已恢复如初,她又是个能干人,将下面人手分配得宜,不至于忙中出错;张暄又能独当一面,将后院之事分担大半不说,还能偶尔抽空招待需要温夫人出面招待的客人;而张旭、张阳小哥俩因为书院放了伏假,也被支使到外院去帮忙,虽然他们年纪尚小,但府里的年纪大些的男主子都不在,他二人由彭师爷和魏师爷以及张唤的几个异姓兄弟带着,倒也应对得体,颇受夸赞。
至于姜老夫人以及姜青青二人,自是尽其所能的帮忙。
府里上上下下,此时最闲的人,就剩下张晴一个了。
这日张晴上午看了会儿那本琴谱,又逗弄一阵雪团子,午睡后应付了几张大字,以防姐姐晚上要来检查,写完了正歪在临窗的大炕上闷极无聊时,忽然听见妙香在外面叽叽呱呱的说话,紧接着帘子一挑,妙香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二少爷回来了!”温夫人虽然命下人们都改称呼,但妙香至今也未改全乎,没准儿哪天就冒出一句原来的称呼。
张晴闻言“腾”的一声坐起身,边急匆匆的命莺语等人帮她穿鞋子,边问妙香:“二哥到哪儿了?是去祖母那里了还是去娘亲那里?”
妙香飞快的回道:“二爷已经去过秋云院给老夫人请过安了,夫人正在绿汀院招待赵知府的夫人,想是没空见二爷,二爷现在有空,只怕是已经往咱们这儿来了呢。”
张晴小时候温夫人身体不好,又有这么大一家子需要打理,除了一日三餐和歇息时,少有闲暇时间抱张晴,而张晴又是个挑人的主,吃奶挑人倒罢了,连抱她的人她都挑,侍候她的丫鬟婆子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专门粘着温夫人,闹了一段日子,温夫人疲累至极,最后还是张晾试了一试,不想此后十五岁的张晾的怀抱竟成了几个月大的张晴的专属摇篮。
因此,几个兄姐中张晴和张晾最亲,而张晾对张晴的感情却近乎舐犊之情了。
待在侯府里有几个年头的老人儿都知道这兄妹俩感情深厚,更别说张晴身边的丫鬟了,所以,小丫鬟妙香刚一听说二爷回来这件“大喜事”便急急忙忙回来报信儿。
妙香边说着边把放在橱上的油纸伞拿下来,这时张晴已经由莺语等人穿好了鞋抱下了炕,妙香又麻溜的打帘子。
一行人还没出晓露阁的院门儿,就见一个身穿月白色直缀的男子走进门来。这男子二十岁左右,头发束以玉冠,剑眉朗目,气质温雅。
张晴见到来人便欢喜的叫了一声:“二哥!”随即她身后侍候的丫鬟婆子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她人已扑进张晾怀中。
张晴今日穿着一条间色石榴裙,两个丫髻上绑着红色的流苏,映趁得小脸儿红扑扑的,张晾只觉得她像是一只小小的花蝴蝶似的飞到了自己身前,他不禁开怀大笑,连日来赶路的疲累以及心里的诸多烦恼尽皆消弥。
习惯般的,他将她抱起与自己平视,笑问道:“想二哥了没有?”
张晴闻言点头如捣蒜,连声道:“我都好久好久没几到二哥了,当然想啦。”说着又给张晾看她松动的门牙,“二哥你看,我要掉牙了。”
“妹妹要长大喽!”张晾笑得更加畅快,“二哥将两只小鹿给你带回来了,我们去看看?”
上次张晾回来时便说过要给张晴带两只小鹿她玩,张晴听到期待已久的小鹿终于到手,挣扎着从张晾怀里滑到地上,扯起张晾的手就往外面去,嘴里不停的道:“快去快去,在哪里了?”
张晾此次回来一是为了张朗的满月宴,二是生意上有些事要处理,距离上次回来已有半年之久,因此带给家人的礼物以及他的行李还有他这段时间买的各种物什,足足装了十余车,现在他轻装简从的进了府,那十余马车箱笼大概还没进城呢。
但他却知道只要他把话儿说出口,这个小家伙就会急不可耐的要看,所以早早的命人将那两头鹿分装,跟着他同时进的侯府。
此时长保应该已经将那两只安置妥当了。
因为府上这时人多繁忙,妹妹又素来胆小,忽然叫她碰见怕受了惊,所以他便命他的随从长保将那两只鹿暂时安置在他住的九隅院里。
九隅院不像侯府其他院落各有其特色,没有秋云院的农稼之风、也没有蝉鸣院的富贵之气、更不像晓露阁那般有玲珑之韵,能形容它的字也只有一个:空。
张晴很少来外院,一进九隅院这个字就冒进她脑海里,大概是久不住人的关系吧,但是三哥比二哥回来得还少,他的隐客院却并不给人这样的感觉。
虽然满脑子疑问,但小孩子心性忘得也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张晴的注意力便被院子里那两只小鹿吸引过去。
这是两只幼鹿,光滑的像锦缎似的栗红色的皮毛,斑斑点点的白色的梅花般的纹路,细长的腿,高昂的头,像是大将军点兵似的气势昂扬,两只耳朵却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直直的立着,时不时的抖抖颤颤。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大大的黑黑的,灵动的仿佛能汪出水来。
张晴小心翼翼的慢慢地的凑过去,生怕惊动了它们,待挪到离最近的那只鹿十几步远的时候,便停了脚,弯下腰细细的看。
若是她再往前一点儿,这小东西会不会咬人,或者踢她一脚?
她静静地看着两只小鹿,她身旁的张晾则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好奇又胆怯、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的悄悄窥视的样子,觉得有趣儿极了。
跟过来的莺语、妙香等人也都十分好奇,但是又不敢越过她去,又怕惊动了鹿又怕惊了她,只敢在她和张晾二人身后远远的抻着脖子看。
与两只小鹿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个负责养鹿的十来岁的小丫头,这时便立在一旁,因没有得到吩咐,不敢凑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