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只亮着一盏吊灯,因风力系统的缘故左右晃动。沙发上的两人,身体阴影也随之不停变化着方向。
肖璟言心绪也跟着一起荡漾,又刺激又快乐。
他的视线落在楚惟微微发湿的眼尾,那里隐约可见泛红的痕迹,内心涌出止不住要吻上去的冲动,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楚惟抓得皱得不成样子,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空气中隐匿一股久不见光的潮湿气息,牙齿磕上嘴唇,渗出一丝甜丝丝的铁锈味,让氛围越发充满情|欲味道。
这里曾是楚惟一个人的欢乐园,此刻却成了他们两个人的。
老旧的皮质沙发不堪重负,发出“吱吱”声响。对面的老式电视一侧微微向后倾斜,是上一次楚惟发过疯之后弄成的角度。
电视旁边还凌乱地盘放着几盘布了灰尘的录影带。
楚惟视线环绕屋子里的一切,指尖伸进肖璟言的发丝,将他拉近自己。
闭上眼睛全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那台电视里的画面,少年布满水珠的身体,阳光般的笑脸,他握着水管的纤长手指,半威胁半哀求的语气……
-“小惟,我们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好像梦一样,身体的感官突然出现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那些录影带有了神奇的魔力,造出了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幻影。
他也许从来就没有回来过,一切不过都是梦一场。
楚惟努力迎合肖璟言,他想怎样都可以,无论多痛都可以忍,其实楚惟更希望再痛一些。
“阿言。”情到浓时,楚惟起身咬住了肖璟言的耳垂,在即将发力狠咬的瞬间又停了下来。他好想也对他做一些什么,让他不要忘了这些,至少不要忘了这一刻。
“阿言……阿言……”
明明人就在面前,楚惟却一直不停地叫肖璟言的名字,好想求他,求他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自己。
直到肖璟言浓烈的吻砸下来,才让他潜藏在心底的瘾稍稍纾解了一些……
赵姨回来觉得奇怪,玄关处放着两人换下来的鞋子,却始终不见人影。
她楼上楼下找了个遍,也只发现书房的门似乎没有关好,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隙。
他猜这两人大概又是去外面了,将房门拉好回到厨房安心准备饭菜。
做事的时候赵姨不觉挂着微笑,她初到肖家的时候,家里保姆佣人不少,还有整理花园的工匠和专职开车的司机,以及管家老张……
那时候周末常常有聚会,各种能沾上边的亲戚都喜欢来,家里总是热热闹闹,尤其每天这个时候,绝对能听到宋小姐的陶艺室发出烤炉的“轰轰”声。
宋小姐人很好的,常送作品给大家。有一次,赵姨做针线用的顶针丢了,宋琳还亲自设计了一款,烧好之后用小礼盒装着送给她。
那时候真好啊,不孤单不寂寞。
赵姨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宋琳,大概是前一晚在睡梦中梦到了她的缘故。
梦里的她和赵姨第一次从宋琳怀里接过襁褓中的婴儿时一样,宋琳一头乌发垂在胸口,面容哀愁。
彼时她用别别扭扭的汉语问赵姨:“阿姆,这个孩子太顽皮了,他不是吃就是闹,以后要怎么办呀?”
“阿姆”大概是宋琳家族的说法,类似于阿姨或者伯母,赵姨很喜欢听她这样叫自己,拉近了主仆之间的距离。
赵姨安慰她:“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以后把他交给我,你放心搞你的事情吧。”
辗转又过了十多年,宋琳与肖颂禾离婚,离开大宅前专程送了赵姨一套餐具,是她亲手烧的,有古青花的底蕴又多了很多看不懂的现代气息。赵姨一直舍不得用,藏在碗橱最里面。
宋琳说:“阿姆,有你在,阿言不怕没有妈妈的。”
赵姨以为宋琳只是随便说说,却没想到打那以后她就当真再没回过青城。
不过,据说宋琳现在成了m国著名的企业家,想必时间金贵得很,像自己这种老保姆恐怕早就忘记了吧。
赵姨不知为何想起这些,眉宇间的笑容渐渐收敛,反而有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哀愁。
现在什么都好,那些糟心的事情都已过去,楚惟和肖璟言也和好如初,日子一天天有了向阳的感觉,为什么心里却总是没着没落。
赵姨胡思乱想着,将择好的菜拿去厨房洗,忽然听到楼上书房发出异响。
“砰”——是房门被风吹上的声音。
赵姨慌忙走出去,站在厅里仰头看向二楼。
只见楚惟神情慌张地正站在肖璟言身后,怀里抱着早就被揉乱不成样子的衣衫,身上只穿着条短裤,而肖璟言虽然裤子还在身上,但显然也是刚套上去的,根本不成样子。
赵姨“呀”地大喊一声,连忙背过身去,心脏“咚咚咚”狂跳不止。
活了一把年纪,竟然撞到这一幕,她不觉心里发毛。突然像只没头苍蝇,直直冲着大门而去,又连忙转身迈着小碎步跑回了厨房。
楚惟暗暗捶肖璟言的后背,语气羞愤:“都是你,我说穿好了再出来的。”
肖璟言笑着转身,护着楚惟把人送进房里:“一会儿穿一会儿脱,太麻烦了。”
晚餐时,赵姨将饭菜准备好就去了后院,佯装照料花花草草,很明显是在躲着两人。
楚惟与肖璟言面对面坐着,时不时想起下午发生的那一幕,脸羞得发红。
赵姨是从小照顾两人长大的阿姨,楚惟不怕她看到自己穿着底裤的样子。但和肖璟言一起被抓包,总觉得做坏事被抓了现行,心里极度不安。
肖璟言看出楚惟的担忧,在桌子底下用脚尖碰了碰他,笑着说:“你不用担心,赵姨知道的。”
楚惟一时没反应过来,气呼呼地顺着肖璟言的话说:“只有傻子才不知道。”
他的意思是两人衣衫不整同时出现,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做了什么。
肖璟言却笑呵呵地隔着餐桌抓住了楚惟的手指:“我是说,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这件事,她知道的。”
楚惟愣了一下,筷子上正夹着的一根芦笋突然滚落,目光缓缓移向肖璟言:“嗯?”
肖璟言又笑:“喜欢一个人怎么能瞒得住,很早以前赵姨问过我的,我就承认了。”
楚惟有点没料到会是这样,那种羞恼的感觉还在,却忽然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他重新将掉下去的芦笋夹起来送进口中,抽回肖璟言握着的手,在桌下暗暗将对面的人踢了一脚。
肖璟言吃痛,面上却依然笑着:“我不怕被人知道,其实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楚惟不信肖璟言会不知羞到这种程度,脸颊热起来,心也跟着发暖。
肖璟言继续说:“如果可以……我还想和你做更多事。”
楚惟细细咀嚼着,芦笋口感清脆,很好地缓解了他的不自然。他挑眉看肖璟言,没有追问,眼神却表露出他很想继续听下去的意愿。
肖璟言说:“和你结婚呀,他们不都说我回来是要抢‘家产’的吗?和你重新成为一家人,这才是抢夺‘家产’的最高名手段。”
楚惟知道肖璟言在说笑,不禁跟着笑,偏过头去,心里的暖意加深了一层。如果只是这样,那事情似乎会简单很多,可是呢……
和一个人最近的距离大概就是成为家人,那样就有了永远在他身边的权利,就算被讨厌被憎恨也有更多言归于好的契机。
可不知为什么,这种喜悦转瞬即逝,很快又被一股强大的哀愁所取代。
楚惟心想,“成为家人”这种事,他与肖璟言之间大概是成不了的。说不定几天之后他们还会成为永不可能和解的仇敌。
楚惟原本打算将宋琳的事情告诉肖璟言的,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想就算作惩罚好了,让自己再从宋琳身边偷走一天原本应该属于她的时间,他想让甜蜜的记忆多一点素材少一些悲伤。
傍晚,楚惟借口公司有事独自开车离开。
楚惟回到燕庭,根本没有什么紧急的会议需要参加。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打开了电脑拨通了远在地球另一边的一个账号。
通讯信号不好,过了许久才得以接通,对面天色亮得出奇,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楚惟“喂”了声,镜头里出现一个傻笑着的面孔。
“师兄。”楚惟叫了一声,惊讶才短短几天,对方已经晒成了那个样子。
辛辉出现在镜头里,厚厚的镜片上浮着一层黄褐色的沙尘。他将手机摆放起来,摘下眼镜撩起衣衫擦镜片,满脸兴奋:“小楚同学,这地方可真太棒了!”
这位名叫辛辉的师兄,正是楚惟在科学院时带他一起做论坛的那位。
自从楚惟与他一起在拍卖会上见识了那块土地,辛辉就对它念念不忘。在他心目中,它不但是南半球最佳的观星地,更是他理想中的科研天堂。
没有凡尘俗事的干扰,没有无聊的社交,辛辉终于可以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热爱的事业当中。
楚惟心甘情愿让他去自己的土地上施展梦想,并尽可能的提供资金支持。不仅仅因为那曾经也是自己的梦想——沉溺在单纯的科研世界里,远离世俗与纷争,寻觅简单的快乐。
更重要的是,辛辉和他所做的一切,可以为他接下来的计划做最完美的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