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号清晨,我从陵园外的殡葬用品店里买了一些纸钱,元宝和一束白菊花,走了很长的路,终于找到了王副院长妻子的墓。
清晨的陵园人很少,加上今天阴天,天色灰蒙蒙的,整个陵园都笼罩着一种诡异的色调。
我打了个寒颤,裹紧外套,在王副院长妻子的墓前蹲下,发现在墓碑前有一束新鲜的白菊花还有一瓶高档红酒,瓶口扎着紫色的蝴蝶结,好像是一份礼物,但酒瓶已经空了。
看来刚才有人来过了。
今天不是任何节日,也不是她的祭日,还有谁也会在这天来呢?我能想到的就是她的老父母,或者她的弟弟,但我相信他们无缘无故的应该不会来这里。
我放好白菊,站起来朝四周望去,一个鬼影都没有。
算了,不管这么多了,还是早点祭拜完早点回去吧,我这么想着。
在墓碑一侧,我找到了三块已经被熏成了黑色的砖,用它们摆成了一个简易的“火盆”,把纸钱和元宝点燃,慢慢往“火盆”里放。
陵园一般是不允许这样烧纸的,而是有指定的地点,因为陵园里有不少松柏,随意烧纸很容易引起火灾,但也没人强制地来阻止,毕竟这都是风俗习惯了。
一边烧纸我一边把王副院长的话说给她听,其实我知道人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尤其是她连尸骨都没了,只剩一堆骨灰。
但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还是认认真真地帮王副院长做好这些事,就当是为了感谢他也曾经帮过我。
我们老家管这个叫上坟,上坟的时候有很多禁忌和讲究,比如说不要嬉戏打闹啊,不要随便叫人的名字啊,还有就是,坟头上有草一定要及时清理。
陵园的坟墓都是用水泥建成的,也就不存在坟头长草的问题,但是在王副院长老婆墓碑的后方,长了一束杂草,挺高的,我在墓碑前面都能看到。
出于在老家养成的习惯,我绕到墓碑后面,打算把草拔掉,刚一过去,就发现有个男人背靠着墓地的石栏坐着。
我吓了一大跳,差点就叫出来了,那家伙身体蜷缩着,就那么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待着。
他身上的黑色休闲西装看着很高档,但他就那么随意地坐在地上,弄了一裤子灰,领带也歪戴着,狼狈不堪。
“你是谁?”我边问边后退两步。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以为自己撞鬼了,但回头看看之前那束白菊和空酒瓶,又看看这个人,我大概猜到了,那花肯定就是他放的。
“今天原本是她的生日。”他开口说道,然后就是长长地哀叹了一声,透着惋惜和遗憾。
他嘴里有酒气,我这才注意到在他的身体一侧放着一个扁扁的酒壶,他已经喝的有点微醉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
一听到他说话了,我也放松了不少,而且感觉他没什么危害。
“你是她丈夫的朋友吗?”他低沉着声音问。
“是,是朋友,但是他不方便过来,所以我就替他来了。”我如实跟他说,然后顺手攥住了那把草,猛地一拽,把草连根拔起来了。
我把拔掉的草扔到一边,拍了拍手上的土,“我要走了,你还继续在这里待着吗?”
墓地里的气氛太过沉重,我是真不喜欢在这里待着,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
“我们三个原来都是好朋友,我们两个都喜欢她,但姓王的最后娶了她。还是姓王的运气好啊,我做了那么多,她对我根本就不多看一眼。要是她原来选的是我,可能就不会长眠地下了。”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自顾自地说。
“好运?妻儿都死了,儿子到现在尸骨都没见到,也不知道是什么状态,他自己又蹲了监狱,这也算好运吗?”我忍不住说了句。
“当然算,他至少曾经拥有过她,虽然他并没有好好珍惜,而且他现在蹲监狱也不意味着他失败了。”男人愤恨地说。
突然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都被一种不祥的气息包裹着,虽然他衣着光鲜,也掩盖不住那种怪异的感觉。
我不是太想和他继续说下去,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我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管他是谁呢,我只想赶紧回去,昨晚我值了一夜班,现在都困死了。
“今天是姓王的让你来的。”他说,“但是,你肯定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不是让你扫墓。”
我扭过头,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他有着一张英俊的脸,眼神忧郁,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有着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男人味道。
要我看,他比王副院长有魅力地多。
“那是为什么?”
“他知道我会来。哼哼,呵呵呵……”他无奈地笑起来,“他就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他总是知道怎么利用别人帮助自己解决难题,即使你不想帮他,可是他却能给你一个充分的理由。”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喝了一口酒,扶着石栏站了起来,“那就跟我走吧,我可以好好给你解释,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让你见到我。”
他说完绕到墓碑前面,走上台阶,就像轻抚爱人一样,用手摸了摸墓碑,“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说完他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我紧跟着走在后面,我们一起走出了陵园。
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我坐上他的高级轿车,司机问他去哪,他让司机先等一下,然后他才把大概的事情告诉了我。
原来自从王副院长结婚后,男人就渐渐和他们疏远了,谁愿意天天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别人在一起呢?后来他们干脆就断了联系,但是他都会在每年的这一天给王副院长的妻子寄一份生日礼物。
这么多年从没间断过,现在王副院长需要他的帮助,但是又联系不到他,就让我在他妻子生日这天来扫墓,这样就肯定能碰到他这位老友。
男人说,在王副院长的妻子死之前主动找到过这个男人,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也知道自己丈夫做的事情,所以她请求这位老友,如果将来自己的丈夫有难,如果请求他帮忙,一定要帮帮自己的丈夫。
“所以我现在必须去见见他了,去监狱吧。”男人深吸一口气对司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