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夜贴着他，头微微的低垂下去，闪烁的眼神看不很分明。
以宗政玄的敏锐，哪里会察觉不出她一日比一日变化更大的改变，尤其是越接近军中，一部分隐于身体之内的本能便好似控制不住了似的，往往是暴露了很多东西出来，才会被发觉并不适宜。
可他没有问。
没问，本身便是一种承认了。
过去他还时不时的用探索的眼神看看她，好像是在奇怪，为什么她会变成今天这样。但现在完全没有了。
这是——为什么？
习惯成自然吗？
云纤夜当然不会那么想。
她只觉的心情在震惊不已。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不自觉的在浮动，他轻抚着她的长发，开口提及了君九霄。
遇上收服了君九霄的契机，实在是个极大的偶然，那时候，天下城内一派和乐，并未受到即将到来的战争的波及，而城主府之中，老城主生辰之日，亲戚们各准备了好礼，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前来庆贺。尤其是以城主府的少爷、小姐们最为谨慎重视此事，准备的礼物更是带着心意，无比贵重。
知道老城主大约是不会为了这种事便离开了独居多年的院落，君九霄领着几个妹妹，前去拜见。没想到，连院子都没让进，让他们直接在门口跪下磕几个头便算了。
城主府三小姐君贝儿的性子最是冲动，之前无数次请安都被老城主院子里的下人给无礼拦下也算了，今天可是老城主的过五十大寿，还是整寿，按照习俗，天下城的一般人家也会为家中长辈大肆庆祝。怎的到了城主府，反而不成了呢。
君贝儿真的恼火起来，大小姐君甜儿和二小姐君宝儿也是拦不住的。或许这姐妹俩也没想拦吧，一时见不到最疼她们的爹爹，心里不是没有疑心。恰好君贝儿愿意跳出来大闹一场，她们姐妹俩怎么会多事去拦。
君贝儿那天是豁出去了，既然要闹，便要来个大的，至少得把老城主吵出来，让她们见爹爹一面。
出于这种心思，也想好了要承担责罚，君贝儿全豁出去了。
院子门前，君贝儿大吵大嚷，照理说那间院子并不很大，就算是隔着一小片林子，声音是很容易飘进去的。
在老城主没有锁门独居之前，他是很疼爱自己的三个女儿的，可如今君贝儿哭的那么大声，君甜儿和君宝儿一同跪下来哀求，这都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厚重的木门，至始至终全都关的严丝合缝，里边甚至连派个下人出来看看都没有过，任由君家的儿女们在门口焦急等待，直到绝望。
为了维护城主府的颜面，那一天，君九霄领着三个妹妹，将寿宴办的风风光光，令人艳羡。君家三个小姐表现的十分得体，尽管个个都是红着眼眶，但在没有送走客人之前，她们全都在努力的克制，不让自己的情绪暴露的太多。
过后嘛，君九霄便生了疑心，开始一系列的探查。
后边有所发现，君九霄几次遭到袭击，次次都是夺命而来，他从一开始的惊骇不敢相信，到后来的打定决心要追查真相到底，实际上是一步步的被逼出来的。
“老城主会不会已经……现在住在院子里的另有其人？”云纤夜试着猜测。
若不然的话，就算是生了重病，也不该排斥见到自己的亲生孩子吧。怕传染了病气出去，可以隔的远一些，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嘛。
“不是。”宗政玄直接否定，“住在院子里的依旧是城主君凌绝。”
“你派人查验过了？”云纤夜心念一转。
“嗯。”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宗政玄勾起了一绺墨黑的长发，绕着指尖，慢慢缠。
“那是为什么？”涉及到比较具体的事，云纤夜可是猜不到了。
“他是另有打算。”至于是什么打算，还需要些时间来探查清楚。
“你让君九霄自己去查，是希望由他自己来发现真相吗？”云纤夜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君凌绝是爹，不亲自看清楚，他怎能甘心？”堵不如疏，这个道理很正确。既然他是打算要将君九霄收为己用，一些比较阴暗的东西，没有必要瞒着他。
即使，那很残忍，也是无妨。君九霄非是三岁小儿，他承受的住。
“好吧，你的决定是最好的。”云纤夜心里边还真是挺好奇那位天下城的城主有关的事，那可是让皇后娘娘牵肠挂肚的厉害存在啊。
可是宗政玄不想说的太仔细，她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不止了。
想着既然是在附近，总有一天是有机会的，倒是不急。
聊了一会，又讲回到了耀月国送进天下城的那几处暗桩，君九霄带人已将他们确定了，今晚得了确切的命令，应该就要发作了吧。
烟雨欲来之时，窗外流过的风中，都似乎有很浓重的血腥气。
云纤夜想起，宗政玄一到，就把繁华给派了出去，当时是用字条下达的命令，她在一旁都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如今回想，应该是去协助君九霄了吧。宗政玄连身边最信任的得力之人都用上了，今晚的阵仗，想必不会小了。
“下午休息了很久，晚上怕是睡不着了。”云纤夜意有所指。
“睡不着，本王陪着你。”他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眼底的眷恋之色，浓郁的宛若化不开了。
云纤夜心不在焉的想，他从前并不会如此表现，而今已是不由自主，究竟是情到深处，还是那几道龙气在暗中作祟，不动声色之间，改变着宗政玄？
龙气所化作的金色华光已经是宗政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过分去纠结此事，并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云纤夜心里是如此作想，但却没有办法完全的控制住了自己。
她希望宗政玄喜欢着她，是出自于他本心，而非是其他任何原因才好。
这一点小小的纠结，算是她保有的自尊吧。
双瞳中央，有一抹光，沉寂了下去。
云纤夜被他牵着小手，沿着石板铺平的小路，星月之下，慢慢而行。
周围那么安静，夜行的小动物全都不见了。
这宛若窒息的平静啊，究竟意味着什么？
或许，明天就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