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邺城,刘曜的身份已经不同,负责在邺城的匈奴部事宜,刘渊封了他为“千长”,部下皆称他为“刘千长”,以示尊敬。
当然,因他还要留在孙家,故早就以要暗中行事为由,让匈奴部不要将他的身份公开,以方便他行事。
至于他留在孙家的原因,则说成是要说服孙伯旗,与伯父共举大事,匈奴部对此,也就毫无怀疑。
安顿好这些后,刘曜即往孙家去,经过城南街市,果然发现有数不清的匈奴人或蹲或坐或跪,男女都有,个个表情木然,等待着买主到来。
这些差不多都是高鼻深眼的匈奴人,非常容易分辨,正是因为这异于汉人的长相,从他们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同于汉人的命运。
为防壮年的匈奴人逃走,官兵们都给他们戴上沉重的木枷锁,有的则是两个两个钉在一起,互相牵制,想逃都逃不掉。
有些匈奴人不堪这样的虐待,若是抱怨几句,或者起而反抗,立刻会被官兵用鞭子抽的鲜血淋漓、体无完肤,甚至当专场活活打死的都有。
这街市上到处都充斥着打骂声,呻吟声,求饶声,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伤口腐烂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仿若人间地狱。
刘曜强忍着心头悲愤,低头攥拳,快步走过。
忍,一定要忍,逞一时之勇,并不能解救他的兄弟姐妹,必须要从长计议。
那旁不远处,一名买主正在挑选奴隶,官兵们则殷勤地介绍每一个匈奴人的手艺、特长,以便卖个好价钱。
这么长时间的折磨,忍饥挨饿,其实相当一部分匈奴已经麻木,不再有尊严和脸面,他们只要吃一顿饱饭,故有被挑中的,旁边的人就都羡慕不已地看过去,希望自己也能被挑中。
要知道,这一路走来,不知道有多少匈奴人饿死、病死,只有他们才勉强到达邺城,既然不可能逃脱被奴役的命运,还不如能有顿饱饭吃,得一时安逸。
匈奴人也是普通人,大多数都没有太多的想法,敢于反抗的,毕竟是少数。
“老大,这个好像不行了。”一名官兵踢了踢倒在墙边的一名匈奴人,“他在发烧,大概快死了。”
被叫做老大的人嫌弃地看了一眼,“不行了就扔到那边去,别影响咱们生意。”
“是,老大。”两名官兵过来抬起那匈奴人,来到平时堆放烂菜叶、废弃物的地方,随手一扔,接着就走了。
天黑后,街市上的人也都散的差不多,买主们买到满意的奴隶,官兵们得了钱,皆大欢喜。
其余没被挑中的,则被官兵拉回去,明日再继续卖,直到卖掉为止。
若一直卖不掉,他们就会直接杀掉,免得他们惹出乱子来。
月上中天。
那被扔在烂菜叶中的“尸体”忽然动了动,慢慢坐了起来,赫然正是石勒!
当年他的族人叛乱,他和母亲受了连累,四处躲避官兵追杀,在一次大乱中,与母亲失散,他一边逃,一边寻找母亲,却始终没能再见到。
后来他还是被官兵抓到,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只将他当成了一般的匈奴人,拉到邺城来卖。
谁料他因为性子烈,不服管教而挨了打,官兵也不可能给他上药,伤口溃烂化脓,之后就一直高烧不退,官兵们以为他死了,才将他扔到这里。
“贱命虽然不值钱,倒真是硬,”石勒苍白的着脸冷笑,“既然上天留我一口气,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他捂着伤口,强忍疼痛站起来,踉跄而去。
跟刘大哥分别这么久,不知道他是在隰城,还是在洛阳,过段时间养好伤,再隰城打听打听。
要报仇,只靠他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听说刘大哥的伯父刘渊如今声望正隆,要投靠他,才能借助匈奴部所有人的力量,反抗朝廷,为匈奴人出一口气……
——
“叔叔,你回来了!”正在玩秋千的司马欢如乍一看到刘曜,欢喜地跳下秋千就跑过去,“叔叔,叔叔!”
她还小,不知如何表达狂喜的情绪,只知道一迭声地叫。
“是,我回来了,”刘曜抱起她,紧紧搂在怀里,激动的无以复加,“欢如,你想我了吗?”
“想,想……”司马欢如咯咯笑,亲他脸颊一口,“我每天都想,娘亲也想,娘亲哭……”
羊献容羞涩道,“欢如,不要乱说话,我哪有哭?”
怎么她哭的时候,被女儿看到了吗,她怎么不记得?
“容儿,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刘曜眸光晶亮地看着她,“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和欢如。”
“哪有,你才走几天而已,”羊献容心疼摸上他的脸,“看你,都瘦成这样,一路上赶路赶的急吧?外祖父说,你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回来的。”
“我没事,没赶。”刘曜满心感动,容儿还知道算计着日子,知道他没做多少耽搁就赶了回来,谁说她疯、她傻?她心里分明跟明镜一样!
“叔叔,我的小猫呢?”司马欢如追着要,“叔叔答应我的!”
“有,当然有!”刘曜大笑,放下她,拿过旁边的箱子,“打开看看。”
“好啊好啊!”司马欢如大为兴奋,忙不迭将箱子打开,跟着欢呼一声,“小猫!”
箱子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只有大人的巴掌大,非常可爱,正瞪圆了眼睛,怯怯地看着司马欢如。
“喜不喜欢?”刘曜笑着问。
司马欢如使劲点头,“喜欢的,喜欢的!”说罢将小猫抱起来,笨拙地将它放在胸前,用小手摸它的毛。
小猫发出微弱的叫声,小小的身子直发抖。
羊献容笑道,“永明哥,你不要这样惯着她了,会把她惯坏的。”
话是这么说,她的眼神,也满是宠溺。
刘曜不以为然,“这哪里是惯着她,欢如是你女儿,我也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不过一只小猫罢了,只要她喜欢就好。”
“你真是……”羊献容将头偎依在他胸前,脑子里骤然闪现过一些画面,仿佛这样的情景,十分熟悉,是怎么一回事?
“啊……”她忽地呻吟一声,抱住了头,脑子里针扎样疼,好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