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近几天更是病的相当厉害,经常喘不过气,贾谧做为她的孙儿,自然要在跟前服侍着。
妹妹贾午虽已失去孩子两年了,可这“丧子之痛”,也不能那么轻易地忘掉,虽说那死去的孩子并不是她的骨肉,可她怎么也得装出受不了的样子,如若不然,岂不受人怀疑。
“是,娘娘。”
——
羊献容这一昏睡,就是整整六天。
这六天她偶尔醒来,也是懵懵懂懂,与她说话,她也似听不到,只呆呆坐一会,就又会昏睡过去。
除了喝进去的那些汤药,她也只在明霜苦苦哀求下,木然张嘴,喝下几口燕窝粥,如此情况下,她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比起以前那皮包骨的模样,还要可怕。
韩青在两三天前醒来,知道了所有的事,悔恨的无以复加,若不是唐卓拦着,她真想在主子面前,自刎谢罪。
后又看到方子这般模样,她哪里放心,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非要在主子跟前侍候着,以赎自己的罪过。
然而主子一直这样昏昏沉沉的,需要她做的事也不多,她都快急死了。
好在第七天上,羊献容终于完全醒了过来,眼睛里也有了神采,一坐起来,就摸着肚子喊饿。
韩青大喜,“娘娘,你要吃些什么,属下让厨房去做!”
娘娘终于醒了,太好了!
平时娘娘用膳也没那么多讲究,无须日日让御膳房做,这常宁殿上,就有个厨房,随时为娘娘准备膳食。
羊献容笑道,“用膳而已,你何必高兴成这样?做什么都好,别太油腻,别太甜就好,你也知道,我孕吐很严重,太油腻太甜的,吃了吐的更厉害。”
韩青有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笑容僵硬在脸上,半天回不过神。
娘娘她……竟忘了已经失了胎?
还是说娘娘刚醒来,还没有记起这件事?
那她要不要提醒娘娘?
“怎么了?”羊献容见她如此反应,莫名其妙,“快去让厨房准备啊,我都要饿死了!”
“娘、娘娘,属下……这就去!”韩青赶紧跑了出去。
主子的情形不大对,要赶紧禀报皇上才行。
司马衷得了信儿,自然是惊喜万分,都不及听韩青又说了什么,就急急让她去叫程据,自己则赶回了常宁殿。
“容儿!”人还没进门,他就大叫起来。
厨房得了韩青的吩咐,哪敢怠慢,立刻做了几样精致的饭菜,一一摆上,羊献容胃口大开,正吃的高兴呢,听到叫声,赶紧擦了擦嘴,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容儿,你真的醒了?”司马衷一把托起她,“你没事就好了,太好了!”
“臣妾有什么事了?”羊献容露出惊奇的表情,接着又羞涩道,“皇上还是在为孩子担心呢?没有事啦,臣妾就是吐的厉害些,过了头三个月就好了,皇上平日国事繁忙,就别时时记挂着臣妾和孩子了,臣妾会照顾好自己的。”
司马衷此时的反应,就与韩青如出一辙。
“皇上?”羊献容伸手在他眼前一晃,“皇上怎么了?怎么也发了呆,韩青也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容儿,你——”司马衷抓住她的手,但觉仿佛吃了莲子,从嘴里苦到心里,“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孩子……孩子……”
“孩子怎么了?”羊献容一下紧张起来,摸上肚子,“皇上这一说,臣妾觉得肚子疼了,孩子不会有事吧?皇上,你要救救咱们的孩子,不能有事!来人,传程太医来,传程太医来!”
“容儿,你别这样,你……”司马衷几乎要哭出来!
他看出来了,容儿神智已经不清,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被掳走之前,此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就没了。
“皇上,你怎么了?”羊献容又害怕,又委屈,“臣妾知罪,臣妾不该惹皇上生气,臣妾是担心孩子……”
“莫要说了!”司马衷简直受不了,“容儿,其实孩子已经没……”
“臣程据求见。”
羊献容大喜,根本没听到司马衷说什么,“皇上,快让程大人进来!”
司马衷哪还说的下去,无奈道,“进来吧。”
“是。”程据挑帘进来,又行了礼。
“程大人,快给本宫看看,孩子是否安然,本宫有些不舒服。”羊献容坐下来,伸出手去。
程据愕然,“孩子?娘娘这话从何说起,娘娘龙胎已失,怎么会……”
“程据!”司马衷大喝一声,暗暗后悔刚才没有提早嘱咐程据一句,别说的太直接。
程据吃了一惊,赶紧认罪,却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羊献容却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棒,脸上迅速失血,“孩子……没了……没了……”
目光也变的呆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容儿!”司马衷心痛万分,将她揽过来安慰道,“容儿,你别这样,以后咱们还会有孩子的,你莫难受……”
羊献容呆呆任由她揽着,一言不发。
司马衷瞪了程据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替容儿看看!”
“是是……”程据十分无辜,不敢多说,忙替羊献容诊脉。
羊献容仍旧毫无反应,仿佛变成一具木偶。
诊过一会,程据小心地道,“回皇上,贵嫔娘娘神智有些……不清,应是受刺激过甚,想法产生混乱,自己也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虚幻,哪是……”
“朕不要听这些!”司马衷大怒,“废话连篇,有什么用?朕要知道,容儿何时能好起来!”
照程据的话说,容儿岂非成了疯癫之人?这让他如何接受!
“这……臣也不敢断言,这种症状的话,药石起到的效果非常有限,还是要看娘娘自己的心情,主动忘掉那些不好的事,自具儿想清楚了才行。”程据为难地道。
其实容贵嫔这样,就像民间所说的“失心疯”,又哪是药石能够治好的,若是机缘巧合,说不定很快就好,又或许一辈子都好不起来,谁能说的准?
司马衷虽愤怒,却是无可奈何。
被掳,失胎,这一连串的打击,确实太过恐怖,换成是谁都受不了,容儿这样,究竟何时才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