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厉瑾瑜脸色越发难看。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现在已经在朝堂上争论这么久,厉瑾瑜心知若是他说不过孙卿卿二人,必定会让皇帝再度失望。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厉瑾瑜朝着皇帝抱拳:“父皇,那若是孙国公所做,也说不通。因为那一日侍卫分明说看见的盗贼是两个女子。”
“也有可能是父亲专门派人去做的呢?”孙卿卿又是反问。
厉瑾瑜哑然,旋即便嘲讽笑了:“瑞王妃,那可是你的父亲,你这样说,当真好吗?”
“素闻瑞王妃同孙国公的关系不好,如今一瞧,倒是初见几分端倪了。”
他语言犀利,找了另外一个方面反击。
而且厉瑾瑜这番言辞间有意将众人的思想引到孙卿卿陷害孙德武身上去。
但孙卿卿没上当。
她目光动了动,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露出有些伤感的神色来:“虽然那是我的父亲,但是犯下这样滔天罪责,我也不能包庇他。”
“那你昨日夜闯天牢,又是所为何事?”孙卿卿话音刚落,厉瑾瑜便抛出问题,颇有几分咄咄逼人意味。
孙卿卿便抚了抚心口,温和道:“父亲即便被发配北疆,我没有办法,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她有些懊恼。
而厉瑾瑜则是不相信她的鬼话,说:“你完全可以向父皇提出要求,相信父皇会同意你光明正大去探望他们。”
“是臣妾愚钝了。”孙卿卿闻言,便立刻承认下来:“臣妾以妇人短见,还以为皇上定然不会允许我去见父亲,请皇上恕罪。”
皇帝现在这是怪罪也不是,不怪罪也不是。
最后,皇帝只能摆摆手:“起来吧。”
厉瑾瑜所有的言语攻击都宛若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没有地方可以使。
而孙卿卿看似温和无比,但却是在言语交谈间把这些攻击不动声色地还了回去。
看似是她处在弱势,但厉瑾瑜这般咄咄逼人,让旁边所有围观的官员们不免对孙卿卿多了几分怜惜。
对于弱者,人们总是有天生的同情心。
厉瑾瑜便在一旁悄悄地握紧了拳头,只是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还就不信了,难不成今天就真的没有办法治治他们?!
厉瑾瑜目光闪了闪,而后便又寻了另外一个方向来证明他的观点:“现在瑞王妃和孙国公都有嫌疑,并且都有证据在。”
他头头是道地分析:“但是,孙国公一家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反倒是瑞王,两次意外,皆是重伤。相比较而言,瑞王妃更有理由去偷盗这两样东西。”
这个点,倒是令人无法反驳。
这两样宝物都是众所周知的治病宝物,一般要来也是为了身体不好的人。
孙卿卿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厉晟舒沉声道:“二皇子此话未免太过无赖,那照你所言,天底下那么多比本王伤的还重的人,岂非都有嫌疑?”
他忽然的发言,令厉瑾瑜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是在王府里找到的贡品盒子……”厉瑾瑜还想反驳。
厉晟舒却是低沉着嗓音,语气中有着霸道:“还是二皇子认为,本王已经需要命人去做这种偷盗之事来救命?”
厉瑾瑜:“……”
他一时间难以反驳。
厉晟舒一向都光风霁月,行的端坐的正,之前他还在前线战斗之时也未曾要救命做过任何违背人伦的事。
之前有件事也是在睿裕王朝里传遍了。
据说厉晟舒在前线打战时,中了一种非常稀有奇怪的蛊毒,这种蛊毒难以忍受,身上奇痛无比,但同时又好像有蚂蚁在啃咬,无比痒。
当时的大夫给出的建议便是喝一碗人血。
只要喝下一碗血,便能够解毒。如果不这样做,这种毒就会在身体里,而且一直发挥作用,一日一夜都不会消散。
没有撑过去便会丢失性命,而撑过去的人也会丢了半条命。
就是在这样危机的情况下,厉晟舒都未曾违背人伦,也没有喝所谓的人血。
那现在,他会做这种小人之事吗?
所有官员心中都有答案,大多数是不可能的,但谁也没有说话。
厉晟舒霸道说完,不自觉看向站在他旁边的孙卿卿,眼底带着笑意。
然而孙卿卿却是没有动作,反而皱了皱眉。
因为,厉晟舒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握住了她的手,宽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带来一种别样感觉。
但这么多人看着,孙卿卿又不好公然挣脱开,只能暂时隐忍着。她知道,这个厚脸皮的男人很大可能是不会自己松开的了。
厉晟舒身上的威压着实太过强大,厉瑾瑜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却是没提指使一事,反而道:“但现在王爷也没办法洗脱嫌疑。”
“总而言之,在没有解除嫌疑之前,王爷都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二人就这样陷入了僵持当中。
他们各执一词,然而都有道理。
皇帝坐在上首也是左右为难。
听着厉晟舒问出那句话,皇帝也不免想起曾经他出征做出的那些贡献,便有些不忍心。
他是相信厉晟舒的为人的,但厉瑾瑜说的也有道理。
厉晟舒轻笑了一声,即便站在事件漩涡中央,但还无比沉稳:“这件事,二皇子给出的证据,完全有可能是被人诬陷的。”
“说不准就有人故意将盒子藏在了瑞王府中。”厉晟舒不紧不慢地反驳出来,一手还把玩着孙卿卿的手。
孙卿卿极为不舒坦,挣了挣。
厉晟舒眼睛中一道精光闪过,旋即便道:“恰好前不久,还有宫内人派人来刺杀本王,说不准,就是那人做的。”
他说出惊天消息,众人皆是唏嘘。
而厉晟舒却好似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因为他的话而变得神色各异的众人,握着孙卿卿的手松开一些。
孙卿卿便趁机想挣脱开。
然而厉晟舒就像是手上长了眼睛,又速度极快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似乎觉得这样逗她很好玩,还玩上了瘾。
刚开始孙卿卿还会想找机会挣脱开他的手,然而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孙卿卿成功地放弃了。
牵着就牵着吧,反正她具体也没损失什么。
皇帝听到厉晟舒说的“刺杀”一事,忍不住站了起来,“晟舒你……”
“皇上放心,微臣并无大碍,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厉晟舒似乎还心情颇好地开了个玩笑。
只是在座已经无人有心情欣赏他的笑话了。
厉瑾瑜则是目光凌然,恨不能看穿厉晟舒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是真的已经完全僵滞下来了。
便是在此时,有侍卫匆匆忙忙从外面进了朝堂,高声道:“启禀皇上,属下在国公府里找到了盛放还魂丹的贡品盒子!”
众人皆是一惊。
厉瑾瑜则是面色难看,一下子便转头看向厉晟舒:“是你派人去查的?”
“是。”厉晟舒没隐瞒,凤眸中满是沉冷:“未免被二皇子诬陷,本王也是好奇,便派人去查了查。”
那双凤眸里没什么感情。
但便是这样一双眼睛,将厉瑾瑜刺的心头有些发寒。
厉晟舒就好像看穿了他所有的想法,并且还像是个大人冷静地看着他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玩闹。
但其实,这些他的玩闹,只不过是厉晟舒纵容出来的。
厉瑾瑜想到这一点,在身侧紧紧握着的手心里出了汗。
全是冷汗。
那侍卫将在国公府内找到的盒子呈了上来,众人定睛一看,发现这个盒子当真是和在瑞王府里找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孙卿卿看着这两个盒子,眼中幽光沉入眼底,看向厉瑾瑜,挑衅地笑了:“二皇子殿下,这下你总该相信,是有人诬陷的吧?”
厉瑾瑜神色变幻许多,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还是败了。
这完全一样的盒子已经证明了是有人在暗中做这些事情,只为了诬陷人。
而皇帝听着他们吵闹了一早上,最后却发现他们全部都被耍了,顿时暴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皇子!”
天子大怒,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厉瑾瑜在这样的压力下迅速跪了下来:“父皇,是儿臣没有查清楚,这才闹出如此乌龙,请父皇恕罪。”
皇帝在乎的并不是真相是什么。
他在乎的是现在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捣乱,真相很有可能并不是孙德武也不是孙卿卿。
但今天早上,他便如同傻子一样,听着两方争辩了这么久。而且,还有这么多大臣在!
这让他皇帝的威严往哪里搁?
“这件事,再重新开始彻查!”皇帝气得不轻,喘息了几声,看着跪在地上的厉瑾瑜一会儿,便是恨铁不成钢地移开了目光。
“是。”众大臣再齐齐答道。
厉瑾瑜心想事已至此,但还是念着把孙德武等人放出来的事情,便鼓足勇气抬头询问:“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他不敢看皇帝的眼睛,但却是把这件事说出来了:“既然现在确定已经是有人在混淆视听,那么孙国公应当也很有可能并不是主使者,请父皇免了他们的罪责。”
厉瑾瑜倒是聪明,会利用现下已经有的信息,迅速化为优势。
孙卿卿在一旁看着,做出了评价。
只是很可惜,即便皇帝是偏向孙德武的,但是厉瑾瑜把这件事办的这样糟糕,现下恐怕也不会答应他的请求。
孙卿卿心想,目光还落在厉瑾瑜身上没收回来,便感觉到自己手心一痛。
某个不可理喻的男人现在掐了她的虎口。
孙卿卿顿时转过头去,暗中瞪了他一眼,像是在问:“你发什么疯?”
然而看见孙卿卿的目光重新落在自己身上,厉晟舒又浮现出了些许满意的笑容。
刚刚孙卿卿看着厉瑾瑜目光里带着欣赏,也还有惋惜。
这样的认知让厉晟舒极为不舒服。
孙卿卿见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不免暗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看来厉晟舒生病之后,脑子的确有毛病了。
而她重新把目光放在这件事上。
果然,皇帝听了他这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这件事办的如此差,居然还和朕提请求?”
“现在孙德武还有嫌疑,不能放出去!”
他这完全是气话。
一个原本应当优秀的儿子现在一件事都办不好,皇帝又怎会不生气失望?
说完,皇帝又吩咐道:“这件事不用你再查了,你把相关事宜和老五交接一下,以后就交给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