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睁开眼, 发现自己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会不会被吓晕?
林晓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连吓两次。第一次是她在游泳,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穿到了古代。
第二次就是现在。她昨晚写完一页书, 上完茅房, 发现她爹还在用功读书, 她就回屋睡觉了。
再睁开眼, 就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周围全是陌生的摆设。
下了床, 发现门窗紧锁, 外面有十几个下人寸步不离看守。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视线落到床上那个熟睡中的姑娘。
“枝秀?枝秀?”迷迷糊糊间, 枝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等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是幻觉, 真的有人在叫她。而且叫她的人不是旁人, 正是林晓。
枝秀揉了揉酸胀的脑袋, 看到四周陌生的环境, 意识归拢, 才想起她被人抓走了。
“晓晓?你还好吧?”原来她猜的是真的,林晓也被抓来了。
林晓脑子还懵着, “你怎么也在这里?”
枝秀眨了下眼,想起早上发生的事。
枝秀今天起了个大早, 那时东边只露出一束昏暗的光, 天色依旧阴沉暗淡。
人们还在半睡半醒间,一切都是寂静的,枝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护着怀里两个哥哥的答卷。再过二十天就到县试了, 她两个哥哥可不能耽误。
一辆马车从不远处驶来, 速度极快,枝秀赶紧往边上闪躲。
等马车走远,枝秀转身离开,走了没多远,发现地上躺着个哨子。这哨子跟林晓给她的一模一样,昨天下了一场小雨,地上还有些泥泞,但这哨子却半点泥都没有,显见是刚刚才掉下来的。
枝秀下意识回头,却见刚刚那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从马车上走下来两个男人,那两人看到她,快速冲过来。
枝秀唬了一跳,撒腿就往前跑,急急忙忙吹口哨想引起别人注意,可她只吹了两下就一不小心将手里的哨子掉到地上,她也顾不得捡,一直狂奔。
身后两个男人身高腿长,速度明显比她快多了,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她,其中一个男人用帕子紧紧捂住她的口鼻,她挣扎一会儿,很快失去意识。
“马车?”林晓微微一怔,县城能用得起马车的人屈指可数。可这样的人为啥要抓她们俩呢?
难不成他们知道她会制水泥和玻璃?不可能啊,她都没制出来呢。
她的小说还没出版,《齐民要术》还没写完。
什么人会注意她呢?
再思及枝秀,难不成这些人专门拐卖幼女?一想到有钱人那些特殊癖好,林晓就不寒而栗。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们得赶紧出去。
林晓心里这样想着,刚要拍门,却发现房门的锁被人从外面打开,没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
为首的是个身材肥胖,二十多岁的男子,他穿着一身深蓝印着铜钱的绸缎袍子,两眼直勾勾打量两人,确切说是盯着林晓一个人看。
他满脸含笑,笑声猥琐又带着几分轻浮,手里拿着一把纸扇,赞赏似地不停敲击自己的掌心,“小美人!”
他朝外招了招手,“来人,将这小美人带到我房里。好好招待,不许怠慢。”
门外仆人刚要答应,就见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粗布长衫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跑进来,跪在地上,“少爷,这姑娘是老爷让小的带回来的。刘大给您抓的是皮肤黑的那个。”
皮肤黑指的是枝秀。
枝秀身子瑟缩了下,那肥胖男子嫌恶地皱了皱眉,“黑成这样简直倒胃口,刘大这是成心想恶心我呢。”
他斜睨了那中年男子一眼,“吴叔,有些事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来才有你的前途。我是我爹的亲生儿子。难不成他还能对我怎么着吗?”
吴三抬头看了眼肥胖男子,思虑再三,终是退了出去。
他一走,那肥胖男子就冲下人道,“来人,把小美人带到我房里。”他看了眼枝秀,微微皱眉,“这个东西就好好处理了吧。”
林晓心一跳,处理了?她握紧枝秀的手,往后退,“你们谁啊?”
肥胖男子腆着脸冲她笑,故作温柔,“小美人,你别怕。我会好好招待你的。”他冲那下人道,“小美人是不是还没吃饭?赶紧让人准备饭菜。”
林晓抿了抿嘴,握紧枝秀的手,凶狠地瞪着他,“她也没吃呢。”
肥胖男子愣了下,看了眼枝秀,似乎是在打量一样物品,突然眼底含了一丝笑意,“那行,一块吃。”
没过多久,林晓和枝秀就被带到一间房里。
桌上摆了一桌好饭好菜,枝秀直咽口水。
林晓见她馋,拉她坐下来,“咱们一块吃吧。”
枝秀压低声音,“你就不怕这菜里有毒啊?”
“放心吧,没毒的。你刚刚不是听那人说了吗?是那个老爷抓我过来的。肯定不会要我的命。”
见枝秀还不放心,林晓压低声音提醒她,“吃饱了,咱们才有劲逃跑。”
枝秀愣了愣,终是拿起了筷子。
枝秀这话倒是提醒了林晓,她将脖颈处的银花生打开,从里面取出两颗用油纸包裹的药丸,打开其中一颗,捏碎一小半倒进甜汤里,然后将剩下的药丸重新裹好,与另一颗一起交给枝秀,“倒会儿,我让你去灶房做个菜,你趁机将药丸倒进水缸里。”
枝秀也没问这药丸是什么东西,只以为是迷魂药,点了点头,将药丸收好。
两人吃到一半,刚刚那肥胖男子就推门进来了,林晓突然搁下筷子,冲枝秀一瞪眼,“去!到灶房给我做个鸡蛋羹。我要吃那个。”
枝秀抿了抿嘴,站起身。
那肥胖男子按住她肩膀,肥肉蠕动,“吃鸡蛋羹是吧?不用这么麻烦,我让厨房做好端上来。”
林晓将筷子扔到地上,噘嘴不满,“我不!我就要她亲自做给我吃!”
肥胖男子没想到林晓会突然发飙使起了小性子,见她小脸板起,更显娇俏,心中一软,也不管枝秀了,撵苍蝇似的,将人撵出去,“去!到厨房给小美人做碗鸡蛋羹。”
枝秀担忧地看了眼林晓,乖乖跟下人出去了。
林晓冲肥胖男子笑道,“你也吃吧,我一个人吃太无聊了。”
肥胖男子本来不饿,见此招呼下人重新拿两双筷子。
关上门后,肥胖男子冲林晓道,“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
林晓捧着脸冲他笑,“你是我爹请来照顾我的客人吧?”
肥胖男子愣了下,这丫头难不成是个傻子?可看她灵动的眉眼,也不像啊。
林晓自顾自说道,“我爹天天嫌我在家话多,嫌我聒噪。他就说送我到别人家。”她噘嘴不满地哼道,“其实我话一点都不多。我娘说我很乖的。”
肥胖男子这会明白了,感情她以为自己是他爹送过来的。这农村姑娘都这么傻吗?细细一想,好像是挺傻的。
以前遇到的不是哭就是闹,这次却是傻。
不过不哭不闹已经不错了,傻点又怕什么。
林晓示意他一起吃,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冲对方甜笑,“我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你也一起吃吧。”她示意对方吃这碗甜汤,“你尝尝?这个特别甜,比我娘做的还好喝。”
肥胖男子舔了舔嘴唇,他之所以胖成这样,就是因为他喜爱甜食又不运动。
现在见她盛了一碗甜汤放在他面前,知道她逃不出宅子,端起来就喝。
肥胖男子很快就将一碗甜汤喝完。
看到他喝下甜汤,林晓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屋顶的瑞和尽收眼底。
却说瑞和出现在这儿也是有原因的。
当初他刚进宫是个无根无基的太监,任人欺辱,好几次命悬一线。后来他遇到了他人生中的贵人他义父。对方教他在皇宫如何苟活,教他轻功,教他打探消息。等皇上登基,他被派去保护萧定安。那时他才知道他的主子是荣华夫人。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更何况还是让身为庶子的藩王之子登上九五之位。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荣华夫人的兄长就是萧定安的父亲在皇宫撒大钱培养内线。瑞和义父就是其中之一。
皇上登基,并不意味着斗争停止,恰恰证明斗争才刚刚开始。
皇上八岁登基,按照月国规矩,这个年纪是需要太后监国的。偏偏太后只是当今名义上的母亲,两人相处尚不足三月,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孝。
按理说皇上及冠,太后应该还朝。但皇上今年已经二十三岁,太后依旧不肯放手,只肯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交由皇上打理,国家大事依旧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而且她的身体还算硬朗,要真等对方薨了,那得到何年何月?
皇上春秋正盛,最是励精图治的时候,哪肯当傀儡。
于是他派大批隐卫和斥候相继出宫,寻太后娘家的错处,争取将其连根拔起。
龚福海只是太后庶妹的儿子,两家关系远着呢。好位置自然轮不到同进士出身的龚福海。没办法,龚福海只能到新陵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过龚福海的爹已经答应最多干六年就给他挪窝。
瑞和明面上是送萧定安到边城当兵,照顾他,其实真实目的是监视龚福海,找出他的错漏。
龚福海的弱点有很多,比如贪财、好色、洁癖、溺爱儿子。
他贪财手段层出不穷,但数额并不大,许多百姓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瑞和都一笔一笔给他攒着,可刚过完年没几天,龚福海居然要对付林满堂,还是出乎瑞和的预料。
要知道林满堂只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跟龚福海八杆子打不着,他怎么会得罪龚福海呢?
这一探查他才知道事情始末。
原来林满堂年前跟岳福楼的徐方签下一千头猪的契书引起了文书的注意。他自觉发现商机,就将这事告诉了龚福海。
龚福海不是前任县令,他是不可能花上千两银子买方子,人家打的是以权谋私的主意。
他叫来小庄村的里正,侧面向对方打听,林满堂有没有后台。
在官场上混,最忌讳的就是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林满堂是一个村民不假,但万一他有后台,龚福海投鼠忌器,自然不会动他。
这里正也是个人精,他一早就听县城的朋友说这县令贪财。见对方向他打听林满堂,就猜到对方想对付林满堂。
林满堂家里田地太多,始终是里正的心腹大患,生怕对方某一天就抢了他的位子。
如果能借县令的手将林满堂搞穷,那他里正的位子不就坐稳了吗。
于是他隐瞒了林满堂与前任县令交好的事实,只说林满堂就是个乡下种地的,没什么后台,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龚福海一听,心中那块大石放下了,指使别院管家吴三将林满堂唯一的女儿林晓掳来。
正月十六才开大印,林满堂想要找回女儿,就得求他帮忙,到时还不乖乖把养猪法交出来?
龚福海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被瑞和瞧得一清二楚。
作为一个合格的隐卫,瑞和是不可能现身的。不说他的主子是皇上,就说他打草惊蛇后那非常人可以承受的处罚,他都不可能现身,所以哪怕情况如此危急,他只能选择袖手旁观。
但是他没想到林晓这么小的孩子居然随身带着药,让对方放松警惕,成功给对方下了药。
瑞和摸了摸后颈,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农村朴实孩子都能如此有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