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刀府的花从师祖娘的腿上爬了下来,来给林大娘擦眼泪。
林大娘笑着亲了亲她,把脸凑到其前让女儿擦。
她倒不觉得自己可怜,她每做的一件事,都是有回报的。
就是,大将军在家久了,她都习惯两个人再忙,晚上也能睡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再冷的冬夜也足够温暖。
他才离开一天,她就开始想他了。
“娘。”花亲了亲她,林大娘单手抱着,喝完汤把碗给小丫让她给她继续添面,她则和小花说:“等会要好好拜婶婆,多叫婶婆两声知道吧?”
小花点点头,轻轻地靠在母亲的怀里,小手紧紧地抓住母亲的衣裳不放。
林大娘抱着柔软的小东西,心口都柔软了起来。
小将军这时候帮着小丫给母亲夹面,林大娘逗他:“想吃就吃两口呗?”
“给娘的,帅胖不贪吃娘的。”小将军摇了摇小脑袋。
师祖娘摸了摸他的头,温和地看向女弟子,“吃慢点。”
林大娘嘴角扬起,点了下头。
这就是她的家,她的家人,她得守着这个家,等着大胜归来的将军们回来,在这个家里休养他们疲惫的身躯和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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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娘傍晚带了家里的两个小家伙去给二夫人守灵,二爷府的丧事已经井井有条地来办起来了。
亲族里来了许多人帮忙,她们本身都是家里有孩子要管的,来帮忙也不能不管孩子,便带在了身边,顺便也是家里没开伙,在二爷府让小孩跟着大锅吃一顿。
小孩们有去过刀府的,见到大婶婶来了,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家的孩子趁着天还没黑,就过来见大婶婶了。
小将军顷刻就有了许多的玩伴,加上为人实在慷慨大方,没片刻就把零食袋里的若干等肉干分享了出去,很快就被人包围住了。
林大娘这头让师娘抱着小花在小茶舍里坐着休息,她这头就跟藏忻媳妇和藏琥媳妇还有族里的几个老夫人一起确定一下丧事的办法。
二爷现在身体不好,林大娘一来,他就又进宫去了,说是明天清早才能回,现在这府里,就她们主持大局了。
这天晚上,跟着安王去调第二批粮草的藏琥回来了,在母亲的棺材前狠狠地磕了几个头,磕了满额头的血,又跟嫂子和大堂嫂鞠了躬,说了句拜托了,就又飞奔出门,翻身上马,押送粮草而去。
军情紧急,他现在要押送四十万大军的粮草过去,冰天雪地的,战士们嘴里在等着他们送的这批粮进口,国与家之间,这时候,他只能选择国。
刀小衣见她的藏琥哥就这么去了,连伤口也没收拾下,擦了擦鼻子里流出来的鼻涕,一抹眼泪,就去做事去了。
这夜闵遥带着娘子过来陪大娘子,不一会,闵遥娘子来到林大娘身边,轻声跟她说:“我看忻少夫人似是有孕了的样子。”
林大娘有点惊讶,这两天,藏忻媳妇把府中上下都安排得通通顺顺,从早忙到晚,脸上也看不出一点疲色来。
她想了想,道:“她心里有数的,让她忙。”
藏忻媳妇现在是当家媳妇了,现在她要是因有着身子不管二夫人的丧事,这是要落人嘴舌的,而且,想来她心里也过不去。
林大娘这头让闵遥夫妇过去看了看藏忻媳妇,闵遥回来说身体还好,晚上注意休息就行,林大娘想了想,还是过去叮嘱了几句。
这夜守完,她清早和师娘带了儿女们归家,上午睡了一会,本要下午备完课就要去二爷府里再去呆一会,但宫里来了人,让她进宫,她便把小将军收拾好,让林福领了他,让小将军代表他们刀府,去给二夫人守丧。
小将军一听是代表全府,代表爹娘,代表姑姑和姑爷,代表义祖还有师祖父师祖俩他们,小脸当下就是一板,揣着鼓鼓的零食袋,神情肃穆地去了。
有林福带着家将们跟着,林大娘也不太担心上,而且儿子是个从不怕生的自来熟,刀府那边的族人也乐于跟他亲近,他过去了,都会帮着她看着点的。
这一天下午,工部的大人们差点把林大娘逼疯,他们还是在问她那些她也不懂的事情,逼问得林大娘当场发飙,就差撸起袖子跟他们干架了。
他们吵得把军机殿的顶都快掀翻了,心焦如焚的皇帝根本没法好好谈事,就把他们轰了出来。
一群人在军机殿们外面瑟瑟发抖了一会,见皇帝没有叫他们的意思,也不想再进去听着军情紧急的消息,跟着一块急的林大娘想了一下,道:“我们去工部接着吵吧?”
工部的大人们面面相觑,工部尚书迟疑了下,首先开了口:“也好。”
在工部吵,就没人敢赶他们了。
遂,林大娘和工部尚书带着工部的侍郎和郎们中开溜了,回了工部,也没有接着吵了,林大娘也是拿工部这群横人也没办法,帮着他们开始整理起他们不懂的事情来。
这一整理,一个下午就没了。
工部处理要务的大堂这时候都挤满了工部的一堆人了,林大娘也没给他们提供什么好建议,就是把他们不懂的都理了出来,找他们之间最擅长的人去想怎么解决这个事,结果有了个带领的,这些人就有得话说了,有得是解决的办法了,一时之间,大堂里全是人,也全是火药味。
等到晚上,林大娘看他们当场就敢试一试这炸药包是怎么做的,在一群试验狂人当中还保持理智的她跟大伙建议:“你们可以在我走后,再把工部炸了一起同死,不过,能不能在我走后?”
工部的人这才理智点。
林大娘也趁机走了,走之前真心跟他们说:“你们不要再找我了,按我今天给你们理的条绪自己去想办法,再找我,我等我家大将军一回来,就让他提刀上门跟你们算帐!”
说着她还弹了弹袖子,拍了拍裙子,一脸责难地看着他们,斥责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成何体统!”
斥完,她就带着丫鬟护卫走了。
工部的大人们只能目送她远去,等她一起,一个被她喊了无数声榆木脑袋的郎中哼了一声:“古人诚不欺我,这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他这话一出,得到了在场很多人的真心赞同!
是如此!
女郎中太不好对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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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出殡那日,由内阁首辅大臣率内阁诸阁老大臣与朝中大臣们上了二爷府,给她上了香,送了她出门。
因着他们到来,外面挤着相看的人多了。
人多了,相送的人也多了。
京城不少人都知道今日是兵部尚书夫人出殡的日子,她出殡,连首辅大臣他们都来了,六部的大人们也都来了,人群争相传递这话,世人生前并不知道刀二夫人出自何门,但在短短的这段时间了,不少人都知道了她来自何处,一生所做所为。
这份热闹,林大娘也不知道到底下的二夫人知不知道,但看着二爷老泪纵横的样子,看着二爷府的人,和族人下意识挺得硬直的腰和抬起的脑袋,她就知道,这事其实是于二爷府,于刀底一族有好处的。
有着这份面子上的风光,被人看得起,这以后的男婚女嫁都要好一点。
刀氏一族的名声这几年在京城中也跟着京城的诸等大事一起风雨飘摇,现在也是毁誉参半,刀氏族人是受了这个姓氏的不少好处,但这几年也顶了因他们刀府跟皇权纷争而起的很多压力。
现在这点好处,也是他们该得的。
林大娘也很清楚,皇帝特令诸大臣来给二夫人送葬,根源是与冰国的这起战事当中,刀家人算是只要是个有点能耐的,都在给他卖命。
她如此;老妻死了,奔波于宫中,部中,家中三地靠着救心丸撑着的二爷也如此;更不用说,已经随军前去密云的刀氏子弟,押送粮草的刀藏忻兄弟,还有在前线准备博杀的大将军……
他们满门都在为这个国家尽忠尽力,这一点点风光,还是受得起的。
这日病逝的兵部尚书夫人风光大葬,隔日,密云大战就打了起来。
第二天的下午,皇帝就收到了密云传来的八百里急报,探子密云以北的百姓无几生存,冰国所过之境,奸杀虏掠,无恶不作,他们甚至生喝壬朝小孩儿们的血,活活把小孩的血吸干致死。
他们甚至抓了一大批孩子关押起来,养着供他们吸血而活。
冰国人所作之恶,让闻者不敢闻,听者不敢听,皇帝听到报后,知道了他最北州的两百多万百姓,被杀了大半,最北血流成河,而孩子们被人活抓吸血,站着的他通地一声,一屁股就跌到了地上……
“皇上!”
“皇上!”
张顺德和他们身边的大臣们赶紧去扶他,皇帝这时已流出了两行清泪。
“那是朕的子民啊。”皇帝心如刀割。
张顺德一看他哭了,也是不忍,含着泪跟他说:“皇上,您不能倒,您倒了,咱们办啊?您还得带着我们杀敌啊。”
内阁的阁老们和众郎中这时候已经开始往地图前围,个个心急如焚,有的自家已有了小孙儿,有着小孩子们的阁老们老泪憋都不憋不住。
那还都是孩子啊。
真不知道大将军的第一战现在打得怎么样了。
这冰国人,必须得死,绝不能放他们过密云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