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凰离开书房后,书房里陷入某种诡异的沉默,气氛无端的压抑。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夜钟铭开口打破这沉寂,声音微哑。
团子眸内寒光一闪:“我若是早知道,不用告诉你,我早就解决了她。”
若是早知道夜琪真的有胆子对她的小姐下杀手,她才不听夜凰的话,还要顾及夜钟铭对夜琪的在乎,早就自己解决了夜琪。
夜钟铭眉心一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他自是看出团子也是刚刚知道夜琪曾差点要了夜凰的性命,但是团子能够那么快就猜到那个让夜凰再次感受到死亡的人是夜琪,她们定然是有什么瞒着他。
既然夜钟铭都这么说了,团子自是立即就将夜琪再背地里怎么欺负夜凰的都告诉了夜钟铭,她早就想说了,只是夜凰一直拦着。但现在,即便夜凰拦着,她也依旧要说,她要让夜钟铭知道自己究竟养了一头怎样的白眼狼。
当团子说完,书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咔擦——
竟是夜钟铭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掰断了桌子一角。
团子看着那缺了一角的木桌,眸子微沉,却是抿唇不语。
夜钟铭知道一切后,确实如夜凰所担心的那般伤心了。可是那又如何?夜钟铭当初收养夜琪本就是个错误,虽说不可否认这个十多年的相处确实会让人产生感情。但是在她看来,无论是感情还是其它,在涉及到她家小姐时,统统都可以舍弃。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同样的问题,夜钟铭这次问的却是要艰难的多,涩哑的音节,仿若是用手指从喉咙深处抠出,听到人心中发颤。
团子眉心几不可见的一皱,这样的夜钟铭,自那次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了,一个夜琪而已,当真就能让他受到如此大的打击?
“你以为我不想?但小姐不允许。”
“呵呵呵……哈哈哈哈……”
听到团子的回答,夜钟铭突然笑出声来,先是那种不明情绪的低沉笑声,进而却是突然大笑起来,他仰着头,苍老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
“夜钟铭!”团子咬着这个名字,夜钟铭此时这一笑竟似哭,笑声高昂,泪流在心。
即便是那一次,夜钟铭也没发出这样的笑声过,悲怆入心。
“团子,那一次,我愤怒自己没能守在她身边,没能够好好保护她,我恨,我怒。”就如突然笑起来一般,夜钟铭突然了止了笑,低头看着团子,目光悲中带着癫狂:“可是现在呢?现在是我自己,是我……”夜钟铭张开自己的双手,不住后退着,再次笑了起来:“是我自己亲手将危险送到她的面前,差点要了她的性命,我还能怪谁恨谁?”
团子想告诉他,但夜凰不允许。他如何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夜琪是他收养的,所以夜凰一直都不曾找过夜琪报仇,并且让团子瞒着他,只是怕他伤心。可是,越是明白夜凰的这份心意,他越是不能原谅自己。
当初答应过主子要倾尽自己一世性命,护夜凰一世安然,可是结果呢?他不仅没能好好保护她,反而自己亲手将危险带到她身边。
这让他,让他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夜钟铭此时状若癫狂,伤痛充斥双眸,陷入无边的自责之中。
“夜钟铭,你够了!你既然明白了小姐的用心,就该知道,小姐不想看到你这样。”团子怒声呵斥,这样的夜钟铭让她实在看不下去,为了一个夜琪至于如此吗?
夜钟铭放佛没有听到团子的呵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只要一想到夜凰差点丧命在夜琪的手中,悔痛几乎要冲毁了他的理智。
“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就如小姐所说,现在她好好的,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无力去改变什么。所以要想的是以后该怎么办,小姐在涅凰镇的时间不久了,你难道就要以这样的姿态看着小姐离开吗?”
团子的声音也有些涩哑,其实她何曾不明白夜钟铭此时的心情。夜钟铭自责后悔他将夜琪带到夜凰的身边,给了夜凰伤害,可是她呢?她才是真正贴身保护夜凰的人,而到头来,她要保护的人在生死里走了一遭,她却是一无所知,她又何尝不后悔自责?
可是自责有用吗?若是有用,她愿意自责一生送夜凰回到十三年前,回到还在主子身边的日子,可是没用!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目光向未来的日子看去,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曾经的错误不再出现,要更好的护小姐安然。
“夜钟铭,我们是没有自责颓废的资本的。”
我们是没有自责颓废的资本的……最后一句,轻飘飘的,似呢喃,落入耳中,夜钟铭却觉得仿若有重锤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脑海中。
瞬间惊醒,周身颓然悲伤的气息开始散去,转而眸子却是多了抹难以撼动的坚定。
无论是自责还是颓然,都不该属于他们,他们还有夜凰,还有小主子要守护,他们没有后退的余地,只有往前走,继续走下去。
这些年,他们都是要时刻保持着清醒,不然在十多年前恐早就身首异处了。
只是一时失控而已,夜钟铭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漓箬,幸而还有你。”
好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团子神情有些片刻的恍惚,转而轻笑,秀气的小脸上看不出喜悲:“漓箬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团子。”只为小姐而生的团子。
明白团子这话的意思,夜钟铭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是之前那般说笑更似哭的笑容,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似乎带着某种回忆的笑容。
漓箬死了,留下了现在的团子。而钟铭曾经也同漓箬一同死去,留下现在的夜钟铭。
无论是团子,还是夜钟铭,都只为他们的小主子而生。
那是他们的小主子,更是他们此生最为珍贵的亲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思。其实这么多年来,都是他们两人相互扶持,如今日这般,一人失控了,另一人就将其拉出来。
当初他们初来涅凰镇那一晚也是如此,夜钟铭杀的血流成河,几欲入魔,最后是团子将他拉了回来,拉回了他的神智,而后他们一起带着夜凰在这里建下了夜家。
“想好接下来怎么做了吗?”团子轻问。
夜钟铭想了想,道:“夜琪现在既然失踪了,她的事情就先放在一边。不知离公子还有多久会来,我们要先着手准备丫头离开的事情才是。”
纵然心中再如何想找到夜琪以泻心头只恨,但团子也知道夜钟铭的安排是眼下最为合理的,毕竟万事没有夜凰来的重要。
“小姐虽说现在有了离公子,可离公子毕竟是……”团子微顿了下,似乎对那人的身份有些避讳,而后继续道:“我想跟着小姐一起离开。”
夜钟铭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想?但你认为可能?”
团子沉默了,她自然知道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有一丝的可能,她也早就与夜凰开口了,直到现在也没提过要跟着夜凰离开,正是因为心知肚明,夜凰不会答应的。
虽然自夜凰不傻了之后,她与夜凰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对夜凰的性格她也有了一定的掌握,夜凰绝不会让他们跟着的。而且平日里夜凰言语间其实也有提醒过她,夜凰是想自己离开的。
更何况还有个离公子?在夜府中离公子在与夜凰在一起时就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现在两人一起离开会带上其他人?无异于是在做梦。
无论是夜凰还是离公子都不会让他们跟着。而且理智上他们也明白,跟在夜凰身边不是最好的选择,夜凰此番离开必定会去帝都,而帝都于他们来说有故人,他们若是去了,恐怕只会给夜凰带来麻烦。
可是理智上明白的事情于感性上来说又是另一回事了,这十多年来团子都是跟在夜凰身边,已经形成了习惯,而且现在让夜凰自己离开,她真是千百个不放心。现在也唯有一个离公子能让她多一些安心了,至少她能看出来离公子是真是十分在乎小姐的,那么有离公子在,小姐的安全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其实,说跟着,也不只不过是在夜钟铭面前说说而已,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看着陷入沉默的团子,夜钟铭轻叹一声:“别忘了,我们还有这个夜府,我们虽然不能跟在丫头身边,但我们还能为她打造一个强有力的后盾之师。以前因为丫头身体问题,我们所想所求只为丫头能够活下去,但是现在……”
夜钟铭眸内幽光闪烁,周身突然涌现一股强大的气势,言语间竟有着一丝睥睨天下的意味:“我要还丫头一个本属于她的最强夜家!”
看着此时的夜钟铭,品着他话中的意思,团子眉眼间也跟着涌现一丝霸气:“好,那我们就在后方为小姐打造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