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老爷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听见母亲提醒才反应过来,是啊是啊,他该去找方大人,方大人那样聪明,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的。
可是现在天色已经晚了,陈二老爷又有些踌躇的看着母亲:“现在连夜去请?怕是到时候事情闹大,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当攻讦方大人的筏子......”
最近凡是陈阁老一党的人都被陶御史他们这帮人追着咬,什么都能成为被参的借口,陈二老爷也是有些心有余悸了。
陈老太太又急又气的呵斥了一声:“蠢货!”艰难的喘了一会儿气才重新扬起声音:“你是不是蠢?!现在不去,难不成等明天顺天府开了堂审了案,把那个孽障提去了顺天府事情闹大了才去?!到那个时候,你父亲才真是被害惨了!”
而且瞧这情势,不仅要被害惨,要是这些东西落到陶御史手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陈二老爷反应过来其中紧急,觉得脑子忽然也不那么疼了,转过身就往外跑,气喘吁吁的跑到二门处,飞快的吩咐一直守着值夜的长随:“快!拿我的帖子去请方大人!告诉他有紧急的事,一定要今晚就来!”
方孝孺从前也时常深夜进出陈府,下人们早已经习惯了,听陈二老爷这样吩咐,驾轻就熟的就去了方府。
陈二老爷就又开始忙着叫人去请府里的清客幕僚们,等他们来的差不多了,就坐在原地焦急不安的等着方孝孺。
方孝孺倒是比他镇定的多了,他使唤了个人去给重音坊那边报信,自己穿戴好了,转头温和的叮嘱方夫人:“今晚就不用等我了,还不知道耽搁到多早晚。放心,明天过后,咱们该做的事情也就做完了。、”
把事情做完了,宋家总得按照当初说好的那样,给他们一条生路,放他们一马,再给他们些好处-----他要的实在不多,干脆外放吧,出去当个知府也好,历练历练,待过些年说不定还有往上升的机会,能一步步重新再来。
事到临头,方夫人也分外的平和镇定,她点了点头,上前替方孝孺把衣裳理了理,轻声应他:“老爷放心,家里我会看的好好的,期待您一切顺利。”
若是一切顺利,陈阁老按照计划里的那样,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再保住阁老的位子,就算不丢性命,也得贬官降职,到时候宋家再安排安排,他们方家远远的外放出去,过几年事情淡了再重头再来,总比现在天天提心吊胆的好。
陈二老爷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也没什么两样,在原地焦急的打着圈子乱转,好容易听说方孝孺来了,立即就开了门迎了方孝孺进了书房,迫不及待的把事情跟他说了。
方孝孺仿佛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响才啊了一声,不可置信似地看着陈二老爷问道:“您刚才说,三老爷收了谁的银子?”
陈二老爷恨得不行:“还不是周成芳跟陆丙元的!连收据都有,现在是还没定主审,要是定了主审,周成芳跟陆丙元那里恐怕也熬不住说出来了。老三这个人,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谁知道他是咬人的狗不叫,不声不响的就给家里招了这样大的祸事!”
之前陈二老爷还以为陶御史他们是刻意找茬,说什么有证据,只是借着举子们的愤怒想把他父亲推下去罢了,现在他才恍然大悟,敢情人家是真的收到了消息,知道了陈三老爷收受了周成芳和陆丙元的银子,有备无患来的。
他头痛的很,又头痛又愤恨:“现在那些东西偏偏还落到了顺天府的人手里,方大人您说,现在是不是先去找犁田,把那些要命的东西拿回来再说?”
方孝孺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所有进展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半点偏差都没有。他做出一副焦急模样,问那些脸上也都现出焦急之色的清客幕僚们:“各位先生们有什么高见?这件事可棘手的很哪。”
不用说也真是棘手,先生们纷纷点头。先不说周成芳跟陆丙元他们到时候会不会招,眼前这些被顺天府的人拿走的收据跟试卷就是最大的一个把柄,说起来先生们又觉得有些稀奇,三老爷这样不受宠,他是从哪里拿到试卷的?
不过这也不要紧了,反正事情真是三老爷做的,现在还是先想办法补救要紧。屋子里沉默了一阵之后,众人纷纷各抒己见。
有说该立即去找犁田把东西要回来的,有人说犁田怎么肯给,肯定还得讹上一笔银子,到时候讹了银子还事小,就怕犁田两头吃,这边收了银子,那边又把证据送去陶御史那里......
陈二老爷听的头晕脑胀,越发没了主意,直到有人凉凉的说了一句:“要是犁田死了,那些证据被烧了......到时候只有周成芳跟陆丙元,这两个人都是娇生惯养吃不得苦的,就算是死在了牢里也没人会觉得不对......事情也就不要紧了。”
杀人灭口?陈二老爷眼睛猛然一亮,转过头去看着方孝孺:“方大人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方孝孺果断的点点头:“如今看来这的确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了,只是犁田毕竟是顺天府的人,咱们要杀他,哪里有那样简单?还是得从长计议。”
陈二老爷想想陈三老爷,头一次生出些智慧来,这个人留着也是家里的祸害,就算他没收银子,闹分家也对陈家万分不利了,他既然这样看不得陈家好......干脆就为自己做的那些蠢事付出代价吧,这些事情横竖就是他做的,他死的也根本不冤!
老三连收个银子都收不利索,还会傻不拉唧的把那给别人写的卷子和收据都藏起来,可见是个糊涂人,糊涂人死了也是白死的,是他害的家里风雨飘摇,如今也该是他来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