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难得地皱起了眉头。
他可以装糊涂说自己没见识过中央主脑，也可以装糊涂说对帝星的政治生态环境一窍不通……但是贺宁狼藉的名声让他没办法假装不知道这么个人。
“伊莱斯的礼仪必修课不是走个过场吗？为什么会派他来？”
“这是由教育部和民政部共同拟定的名单。”任星雨说，“皇帝陛下已经亲自过目。”
周秦没吱声。
到家之后，吴管家早就在门口恭候。
“伊莱斯呢？”周秦边脱外套边问，“他为什么没来？”
“礼仪课的贺宁老师似乎给岚下留下了很多的作业，主要是抄写行为手册，岚下正在楼下的书房抄写内容。”
周秦感觉自己找到那个持续呈一条直线的“-1”情绪值从何而来了。
“请伊莱斯下来用饭。”
“好的，殿下。”吴管家道。
“等等。”周秦又思考了一下，“算了。别叫他了，让他做他的抄写吧。”周秦叹了口气，“把饭菜送到他的房间。”
“您呢，殿下？”吴管家问他。
“我？”周秦似乎有点走神，没理解到吴管家的意思。
“您的晚饭在哪里用？”
“送到三楼起居室，我一会儿过去。”周秦说完这话，转身乘坐电梯上了楼，他换了身居家的衣服，在起居室里给自己泡了杯茶。
很快饭菜就送了过来。然而周秦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事实上从刚才开始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贺宁不能处理。
因为根本说不好是不是皇帝为了试探他对伊莱斯的在意程度而扔的一个饵。
但是贺宁的所作所为，如果他坐视不理，那么这个软弱怂包的皇太子的名号就坐实了。他确实想扮演一个没脾气的皇太子，但是再没脾气的皇太子也不会任由外人欺负自己的omega。
这种微妙的政治推手把戏，可比跟亚当斯准将在模拟舱内打上几个回合费脑多了。
直到挂钟的时针指向晚上八点半，周秦才放下已经变凉的茶，用通讯器给民政部霍部长拨过去一个电话。这个时间，恰好是吃完饭过了一会儿，既不会让人觉得他迫不及待，又不会显得他犹豫不决。
电话很快接通，明显霍部长有他的联系方式。
“皇太子殿下，晚上好。”霍部长很有礼貌地问安，“不知道这个时间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周秦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不会太急，他缓缓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今天回来，从管家那里听说，鄙人的匹配对象伊莱斯·克里斯蒂安的礼仪课老师由贺宁担任。”
“正是这样。”霍部长道，“这个课程匹配中心非常重视，皇帝陛下也十分关心。本着把事情办好办顺利的原则，我们和教育部一致选定了贺宁作为岚下的礼仪课老师。相信贺宁以他多年的omega学术研究经验，一定会给予岚下新的启示。”
潜台词就是说，这事儿皇帝都同意了，你现在想换贺宁，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贺院长的课程，我也听内子提起，心里是很佩服的。内子在听完课程后，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omega的职责。这些我很满意。我打电话过来并不是为了贺宁院长担任老师的事情。”
“哦？那您是……”
“我觉得现阶段课程有缺憾，需要增补。”周秦说，“贺老师的理论远大于实际，但是婚礼迫在眉睫。我希望增加更实在一点的礼仪指导训练，包括大婚当天的一些注意事项，皇族的婚礼是非常繁琐的事情。”
“这我同意。”
“另外，我看到有一门性-学-实-操课？”周秦说，对于这一点他早就想好了，还有什么会让一个皇太子在晚上八点半就omega课程不满致电主管基因匹配的民政部部长呢？在绝大部分人看来，只有一个理由——性。
“呃？”霍部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没料到，“怎么，难道他的……呃……技术不过关吗？”
“好是好，就是跟我想要的不契合。”周秦含糊了一下，“我希望这门课程由我亲自指导。每次课程时间我需要至少两个小时。”
霍部长对于这样的要求闻所未闻：“殿下，您确定？您要亲自担任这门课程的老师吗？这……”
“法律不允许？”周秦明知故问。
“不，不是的。法律里倒是没说……”这个恰巧是法律法规的空白。但是性-学-实-操这门课，又是工具，又是观摩，还有模拟发-情-期的预知和演习。咳咳咳，爱玩成这样……这个皇太子也是绝无仅有。
“您放心，时间不会太长的。”周秦说，“我也就是图个新鲜。也许还没到婚礼的时候就厌烦了呢。”
这个理由名正言顺到无法反驳。
经过这么一调整，贺宁的理论知识被牢牢地控制在了半个小时以内，婚礼礼仪辅导课程则在40分钟左右，而最漫长的性-学-实-操则占据了下午绝大部分时间。
“这样的话……”霍部长想了想，omega学什么不学什么本身就是由alpha指定，就算是贺宁，也不应该因为一个alpha要积极合法使用一个自己的omega而有异议。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我明天会亲自和教育部部长做沟通，尽快给您调整后的课程安排。”
伊莱斯的礼仪课安排是一周两次，这意味着本周第二次礼仪课，伊莱斯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开贺宁。
周秦挂了电话，这才放松下来，他感觉自己饥肠辘辘，把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现实虽然残酷，但是却没办法。
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太子，命运也就仅仅比伊莱斯这个曾经的交际花好上那么一丁点儿而已。周秦清楚自己在帝星的分量。
但是他毫不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真正地把这些人都踩在脚下，让他们俯首称臣。
贺宁给伊莱斯布置的惩罚作业一点也不少，经过他一天的评价，伊莱斯至少要完成五十多次《omega行为手册》的抄写。
他从贺宁离开就一直坐在书桌前抄写。
——omega应减少出入公众场合的次数，就算不得已进入公众场合也应该尽量保证穿宽大的衣服，遮挡自己的曲线，尽量收起信息素，避免信息素的扩散给alpha带来不便，避免勾引alpha产生不必要的冲动。omega因上述原因所导致的被进入、被标记，则完全是一个omega行为不检点的后果，应该由omega自行负责。
——omega应在婚礼前完全保护自己的腺体，并在婚礼当天臣服在自己的alpha身下，请求自己的丈夫完全标记自己。如果婚礼前丈夫完成了标记，omega应该为自己过分放纵丈夫而忏悔。与此同时，完成基因匹配后的omega应该敞开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自己的丈夫有需求，都给予积极的响应，让自己的丈夫获得最大的欢愉。
——omega任何性-幻想都是不被允许的，都是荡（妇/夫）的行为。
伊莱斯放下了笔。
看着自己写出来的满纸的自相矛盾的荒唐言论。
荒谬。
一个omega既不能放荡也不能矜持，不能赞同更不能反对。任何错误都是omega的错，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alpha都可以坐享其成。
这是何等地荒谬，又是何等地可笑。
这是一个经历过数千万年历史发展出来的物种所保留的最原始的愚昧，就像是皇宫里那些不能人道的太监一样，是早就应该在帝国中清理干净的封建陋习。
伊莱斯的蓝眼睛里好像有团火。
他闭了闭眼，双眼里湖水的沸腾慢慢消失，然后他按了呼叫器：“小莹，帮我梳洗一下，我得下楼吃早餐了。”
是的，在自己的丈夫用餐前，omega必须在场等候，并服侍和陪伴自己的丈夫用餐。——这也是行为手册中的一条。
他下楼的时候，周秦已经在吃早饭。
“不好意思，殿下，我来晚了。”伊莱斯道歉，“请您原谅我的无礼。”
伊莱斯的措辞比前一日更有礼貌，但是周秦在看早间新闻，并没有察觉。两个人面对面吃了一会儿，周秦率先吃完，擦了擦嘴：“我今天的日程是各部门参观学习，你在家里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不要再被贺宁这样的突发状况为难住了。
“好的，殿下。”伊莱斯随着周秦的动作也走到了门口，像前一日一样把风衣和手套拿给他。
直到要出门前一刻，周秦才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转身走回几步，对伊莱斯说：“你的礼仪课程可能会有所调整……今天记得查收邮件。”
伊莱斯一头雾水：“好的，殿下。”
伊莱斯在回到卧室后，准备小睡一会儿，然后他就收到了自己的新礼仪课程表，贺宁的课程被压缩到了每周一次每次半个小时，这很好。
增加了婚礼相关课程，这也理所应当。
但是他再往下看，增加了一门每周至少两次的性-学-实-操课，讲师那一栏写着周秦。
伊莱斯心沉了沉，然后有点想笑。
用张开双腿的方式换取压缩贺宁的封建思想洗脑时间的机会，好像还挺划得来。毕竟他也就最擅长这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