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被气得不轻,又是摔杯子又是拍桌子的。
他的表弟,钱迁在一旁好脾气地劝着,不厌其烦。
“行了行了,别跟狗腿子似的了,赶紧把屏风那后面的尸体处理了,真是晦气!刚把人杀了,老头子就派人来递信,害得我人还没有送走,让这血腥味污了我的红叶居。”
祝安嘴里骂骂咧咧的。
钱迁连忙去处理尸体,见到尸体也丝毫不害怕,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位姑娘似乎在红叶居的时间也太短了。表哥,你是厌倦了,还是你心中依旧想着那位雪影姑娘?”
祝安冷笑一声,“这丽裳不过是个往我身上贴的女人,补雪影的空缺罢了。不过那雪影还真是可惜了,盘亮条顺,空有美貌又蠢,也是最玩得开的,十分合我心意,可惜好死不死地惹到了程姑娘,我只能放弃了。若不是没有玩腻,我又怎么会念念不忘呢?”
钱迁笑了笑,“我懂了,表哥这是被截胡了的感觉。对了,表哥,不知道那位雪影姑娘和程姑娘相比,表哥更喜欢哪一个呢?”
他一边将尸体的骨节都敲断掉,一边欢笑着说话,令人毛骨悚然。
“哪一个?”
祝安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兴味正浓地挑眉,“这么说吧,那雪影是人间俗艳的妓子,程姑娘便是天上清冷妙曼的神女。前者令人蚀骨销,魂,登往极乐世界,而后者……”
钱迁见他越发浑浊的眼神,心下了然,却故意说,“后者,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祝安摩挲着杯子,似笑非笑,“不,将神女拉下人间泥潭,看她眼神迷离,痛不欲生,不是更刺激吗?”
钱迁哈哈大笑,故意吓唬他,“这话若是让江指挥使听见,非得杀了你不可。不,单是杀了你,还太简简单了。江指挥使可是将程姑娘放在了心尖上啊,那雪影姑娘骂程姑娘不清白,江指挥使便将人给卖入青,楼里去。表哥这一番话,可比雪影说得要污秽多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别人吗?”
祝安说话越发肆无忌惮了,“再说了,江指挥使守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神女,竟然还甘当君子,我真就纳闷了,他整日权谋,莫非是把脑子也弄傻了,也不知道如何享乐了!”
钱迁笑眯眯的,“江指挥使严于律己,而且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然是不敢贪恋男女之事。”
祝安讽刺一笑,“他啊,是没情趣,杀人不眨眼,哎,想想也真是为程姑娘不值啊,跟了这么一个没意思的人。”
“程姑娘可不是一般人。”
钱迁轻声道。
祝安挑眉,“是啊,这位可真不是一般人,一颦一笑都那么美而高高在上,我若是能够拥有到这么一个美人,从此便不再需要红叶居了……”
不只是钱迁,连藏在后面的苏清韵和丁香白露三人都意识到祝安要么是喝醉了,要么这胆子还真够肥的,敢这么意,淫程妙音。
看来还是个阳奉阴违的主。
苏清韵压下心中的震惊。
这一番对话,让她获得了很多线索,虽然看上去还是跟母亲和昊儿的下落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这是她目前唯一的线索了。
第一,苏映雪被卖入青,楼了,是江寒的主意,很有可能还是被卖入了杏花楼。
第二,这个名叫丽裳的女子是被祝安所杀的,因为他厌了。
如她所料,这些女子,因为知道了红叶居的秘密,所以都不能活着。
她们的下场就是,等着被祝安玩够然后再被杀掉。
至于处理尸体的地方,还需要再调查。
第三也是很有意思的一点,祝安私底下对江寒和程妙音似乎不甚尊敬,甚至
他还敢对程妙音有着不堪的想法。
若是让江寒知道……
苏清韵不由无声地笑了笑,这个下场,绝对够惨。
那边,祝安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嘴里絮絮叨叨,似乎在骂人,也有些神志不清了。
而钱迁已经将尸体拖出去了,交给随行在门口守着的人。
苏清韵的呼吸有点不够了,她感觉头有些晕。
丁香和白露都是混过江湖的,自然能够屏住呼吸,但是对苏清韵来说,虽然练习过,还是有些困难。
“什么人!”
砰的一声,祝安忽然摔了酒杯,拔起一旁的剑,表情在一瞬间变得严肃而凶狠。
苏清韵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咬着牙坚持。
“表哥,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钱迁忽然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子里来,指着外面。
祝安立马调转了方向,提着剑出去,只见确实不对劲,风云突变,竹叶猛烈摇晃。
“竹影剑吗?”
祝安揉了揉眼睛,不敢确定。
喝了太多的酒,让他有些看不真切眼前的事物了。
钱迁甚是担心,“表哥,怎么办?我们的人刚刚都去运送尸体了,咱们附近已经没有人了。”
祝安心情暴躁,踹了他一脚,“急什么?有我在,谁敢造次!你以为我禁军副统领的位子是靠什么坐上去的?”
靠的背景和实力。
他这话不假,刑部尚书也是老臣了,在朝中还是有说服力的,而他本身武功也不差劲,脑子也不笨。
但有一点很致命的缺陷,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有时候甚至都不把江寒放在眼里。
以至于,红叶居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自己还一无所知。
竹林摇晃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久到让人怀疑是不是妖魔作祟。
祝安骂了草木皆兵的钱迁,“不过是要下雨了而已,看你怂成这样!就你这个胆子,我怎么敢提携你进禁军,你还是在京兆府好好再修炼一番吧!”
钱迁灰溜溜地叹了一声,顺着祝安的意思说,不敢忤逆。
他们转身进了屋子,外面忽然雷声大作,暴雨如注,呼啸不止。
祝安又是骂骂咧咧的,言语甚至难听。
经过刚才的那一场闹剧,祝安已经将自己的怀疑抛之脑后了,扔了剑就往床上躺,呼呼大睡。
钱迁打量了他一眼,将剑重新挂起来,收拾这屋子里的残局,面无表情,很是平静。
趁刚才的动静,丁香和白露早就带着苏清韵逃出去了。
苏清韵松了口气,暗道虚惊一场,“真是好险,刚才差点被发现。”
丁香和白露回头看了眼那片树林,穿着蓑衣的宁鸿轩正立于马上,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也可以猜到,他此时必是眼眸幽黑,神情复杂的。
两个人无奈地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雨淋湿了满身。
宁鸿轩犹豫,终于准备去亲自给苏清韵递上雨衣和伞,马刚行了不久,他却忽然勒住僵绳,捏紧了双拳,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苏清韵的那个方向。
“多谢公子。”
苏清韵满含戒备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心底疑问且怀疑。
这个人打着伞,眉目温润,嘴角含笑,眉眼弯弯,一身雪白衣裳,衣角却因风雨沾了泥泞,却丝毫不减他出尘的气质,反而更增添了一丝多情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