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宁鸿轩便早早起了,换了一身庄重端方的宫廷华服,束发带冠,腰间扣着白玉腰带,系着两条流苏玉坠和一条平安符。
即使一言不发,光是站在那,就让人觉得天生贵气,英姿不凡。
“王爷,这一去,也不知道要遭受多少责难呢?”
贾坤给宁鸿轩披上披风,有些无奈心酸地叹了一声,“明明您为了宁国,为了真相,都快豁出去一条命呢,回来还要被陛下和百姓们误会。您心中明镜似的,却什么都不能说,如此委屈如此不公……”
“江家乱臣贼子,总有一日,我会昭告天下。就算是没有了物证,无法指认两国交战的阴谋,但是以江家的手段来说,不可能不会有其他的动作。”
宁鸿轩淡笑一声,翻飞玉佩作叮当响,“而他的这些把柄,迟早落在我手里。之前我便说过,未来会发生什么,还不一定呢。并不是什么都在他江寒的掌控之中的。”
贾坤愤愤不平,点了点头,“王爷您放心吧,书信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至于京城江家,就交给秘卫队去查,不信他江寒真的能只手遮天,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
宁鸿轩眸中神色晦明,犹如一团浓墨,“该走了吧?”
“走吧。”
宁鸿轩的马车,不急不慢地驶往宫廷城门口,宫门那边,正有人等候,专门迎接。
再次回宫,宁鸿轩感觉有些迷惘,恍然如梦。
这片奢丽华美的宫廷,不知道藏了多少污又纳了多少垢,人前风光无限,就已满是算计,人后更不知道要算计成什么样子。
宁鸿轩有些会很厌烦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倒不如一壶浊酒,江湖自在。
“秦王殿下,到了。”
侍卫将他送到乾宁宫门口,由大太监高明领进宫中。
高明向宁鸿轩行了个礼,言语淡淡,不见得有多恭敬,“参见秦王殿下,殿下许久不见了,姿态确不如往日那般清朗了。”
贾坤闻言,甚是气恼,心道这一个太监居然敢这样跟秦王说话?
宁鸿轩倒不恼,意味深长地看着高明,微微一笑,“高公公一直都在父皇身边伺候着,不知道近来父皇身子可有些许好转?”
“劳殿下记挂,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幸有文安公为陛下寻得神医道士,天子开坛讲经,皇后娘娘更是吃斋念佛,为陛下祈福,陛下病情才得以好转,龙体方能安康。”
高明说得不卑不亢。
宁鸿轩却在其中听出来其他东西,他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听高公公这意思,似乎有几分责备本王无作为之意思?”
高明稍显惶恐,然而更多的则是放纵,“秦王殿下误会了,老奴没有这个意思。秦王殿下在外亦是身受重伤,自身难保呢,自然不必苛求。只是……”
宁鸿轩的心早已冷了,“只是什么?”
高明扬了扬拂尘,“陛下那边,还需要秦王殿下多加解释了,老奴念及与殿下往日情分,已在陛下耳边替殿下多说了些许好话。只能做到这个份上,其他的还需要殿下自己努力了。”
宁鸿轩皮笑肉不笑,“那本王真是多谢高公公恩情了。”
“殿下客气了。殿下,请吧,若是陛下等急了,老奴可担当不起。”
高明抬手,门随后被打开,让他们进去。
临走的时候,宁鸿轩又似有似无地瞥了高明一眼,若无其事地移开。
而贾坤则是颇有不满地瞪他。
即使他再愚钝,这番话下来,他也能猜到这个高明根本就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而且极有可能是江家的棋子。
“随从留步,陛下只要秦王殿下一人进。”
高明拦住贾坤。
贾坤更加不满了,却也不能说什么,眼睁睁地看着高明和宁鸿轩进了乾宁宫,然后门被关上。
他便站在外面等着,为秦王保佑,但愿无事吧。
宁鸿轩进了乾宁宫,恭敬庄重地给皇帝行礼请安,“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挥挥手,面色平静,有几分平和笑意,不过这笑意却让人看着心里发慌,“起来吧。”
宁鸿轩在心中暗叹一声,自古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他再清楚不过了。
宁国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笑里藏刀,精于算计,爱好猜忌,宠信官宦,喜好大兴土木,建造华丽宫殿,所有帝王的通病,他都有。
“许久不见,秦王似乎消瘦了许多?”
皇帝颇有兴味地打量宁鸿轩,“朕还记得秦王失踪之前,少年意气风发,傲骨心肠,怎么如今几个月过去,竟生了几分沧桑之意?莫非真如传言所说,身伤而又心伤?”
宁鸿轩不紧不慢地对,“坊间传言,我丢盔弃甲,放任帐下士兵不管,当了逃兵,藏在江南,假以养伤之名,逃脱责任与惩罚。父皇也相信传言所说吗?”
皇帝挑眉,“朕知道,秦王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如今全京城,甚至全天下都在流传着这样的话,秦王若是心有苦楚,就应该说出来,朕也好让罗蝉司出动,平息这一场天下性的误会。”
宁鸿轩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在殿下一旁站立如松,沉默无言的江寒,话语一转,“素闻罗蝉司效率极高,儿臣两个月前就到了江南,怎么那个时候不见罗蝉司行动呢?”
问的是江寒,江寒自然不能回避。
“秦王殿下,当时乃新年,属下身怀诸事,一是要和禁军联手保护京城百姓的安危,二要整理这一年下来罗蝉司的事务。属下虽已派人打探寻找秦王殿下的踪迹,江南那一片自然也是有的,不过可能手下办事不力,还请殿下与陛下责罚。”
皇帝听了这话,摆摆手,“罢了,从年初到现在,江指挥使就一直在为朕忙碌,就没有闲下来过。在这样的情况下,江指挥使还能找寻到秦王,实在是难能可贵。”
江寒似乎松了口气,“多谢陛下谅解,身为陛下的臣子,这些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看到这一幕,宁鸿轩的心又凉了。
显然,皇帝十分信任江寒,而且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正当宁鸿轩沉思的时候,江寒又说话,“对了,有一点属下很不能理解,秦王殿下既已到了江南,为何不早些书信告知京城呢?”
宁鸿轩差点被气笑,这个江寒真是有他的,其中缘由恐怕他比谁都清楚,如今却在这假惺惺地好奇发问。
不过他的问题确实很有分量,宁鸿轩看见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龙眸微眯,似乎有些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