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棋离开之后,尤南眼神越发深沉,手下一使劲,竟捏碎了茶杯,他低眉看了看手中的碎片和沾染上的血,冷笑一声,面色阴沉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看着那鲜血滴落,将原本清澈的茶水也染成了殷红色,一时分不清流淌的到底是茶水还是血了。
欢煦坊的这些人都是野马,桀骜不驯。
而且尤南总觉得,相比较自己,她们似乎更加信任江寒。
是他还没有达到江寒的高度吗?
还是这些人本就不值得相信?
去了欢煦坊,坊主没有接见,而是让随身丫头转话,都说这欢煦坊坊主不轻易见人,尤南便也忍了。
欢煦坊为了自己的名声与地位,拒绝掺和劝说江湖中人不要阻止朝廷占领寒山古道这件事,他能够理解,便也忍了。
谁知这个名叫朱棋的杀手竟也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可恶!”
越想心中便越是气愤,满腔怒火灼喉而上,狠狠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到地,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门口的暗卫听到动静,立马推门进来,“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尤南深呼吸一口气,不耐烦地摆摆手,“没什么,出去吧,盯紧了符燃和朱棋,他们有什么动静立即通知我。另外,去找一个人,鹿鸣酒庄的大小姐黄鹂,她目前就在丹陵城。”
他先前调查过,黄鹂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经常跟在祁莺身后的女子,若是黄鹂在丹陵城的话,那么祁莺是不是也在?
她是寒山古道祁山鸣的弟子,祁山鸣必然不会让出自己的藏身之地,这一个也是棘手的麻烦。
“是。”
见尤南这个模样,暗卫也不敢多问,得命后便离开了。
符燃和朱棋都是欢煦坊的人,尤南现在也不太相信欢煦坊,所以必须得时刻防着,而且要控制在内,杜绝一切意外的发生。
“你要惹怒尤南,可别拉着我下水啊,我还不想这么闹腾。”
屋中,符燃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只烧鸡,扫了一眼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好奇心极重的朱棋,“我暂时还不想死。”
朱棋啧了一声,“他还能杀了我们不成?”
符燃耸肩,“这也未必啊,之前他不就是背叛了江寒,还置江寒于不利吗?哎,说起来这罗蝉司也是蛮搞笑的,江寒背叛了师傅洛岩,成为新任罗蝉司指挥使,尤南背叛了主子江寒,取而代之。我倒是很好奇下一个会是谁?”
朱棋眼眸一转,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会不会是你呢?”
“我?”
符燃正喝酒的手顿住,想了想,眼中闪现出几许兴味,“有点意思,罗蝉司是个很值得掌控的地方,若是我是下一个,我还挺期待的。”
朱棋笑了一声,“如果是你的话,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符燃挑眉,“哦?那就多谢朱棋姑娘啦。”
朱棋但笑不语。
“好了说真的,你确实要在不要暴露你自己的同时尽快解决掉青忧,让连牧的死成为疑案,而且这件事要的就是不能提交朝廷。”
符燃喝了一口酒,略作思索,“当然就算朝廷来人也没有用,就朝廷那办案效率,恐怕又更惹得关中百姓怒火冲冲。”
朱棋吐了一个蜜饯核,“放心吧,青忧这件事就交给我,尤南这边就交给你,但愿你能够办的漂亮啊。”
“稍安勿躁。”
符燃抱着酒坛子,眉目放肆,“这才是刚开始。人已经抵达丹陵城,寒山古道近在眼前,就算闭着眼睛摸牌,对我们来说都是绝佳的好牌。若是唯一的隐患……”
“客栈中的江湖中人,其他人倒是好糊弄,但江南的那几个门派太精明。”
朱棋捏了捏眉心,“而且江湖中他们的声望还不弱。”
符燃倒了倒酒,发现酒坛子已经空了,他摆了摆手,将酒坛子扔到一边去,“搞点事情而已啊,再说不是还有魏闻夜呢吗?这家伙最能惹事,随他去办吧。搅得局面越混乱,我就越满意。”
朱棋嗤笑,“你这人啊,真是可怕。”
符燃扬眉,起身从角落处又拿来了一坛子酒,冲朱棋友善地笑了笑,“别光说我啊,咱们可是一丘之貉。”
“还是你厉害,在尤南和欢煦坊之间混得如鱼得水。”
朱棋甘拜下风,接过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好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祝你谈判顺利。”
符燃抱拳,“慢走。”
朱棋犹如一阵风掠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符燃漫不经心地弯起唇角,给自己满上,一杯一杯地喝,心道这关中的酒也是别具风味,不输江南和京城,比起郑国那些佳酿,更是独特。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真是好地方啊。”
符燃不禁喟叹,自言自语着,“天下这么大,可惜这些好东西都是宁国的,啧啧,不公平啊不公平。”
喝着喝着,符燃就醉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似乎一点都不害怕有人趁火打劫,杀之了事。
驿馆守卫来来往往,还是罗蝉司和工部的官兵,弄得驿馆多了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
“不行,守卫极其森严,而且还是重重的,不好进去。”
青忧铩羽而归,皱了皱眉,心中不安,“恐怕还要另寻办法。”
温沉眯着眼睛看了看那边的驿馆,“看来他们自己也知道这项任务十分困难,得防着江湖人来闹事或者报复。青忧,官府已经加大了搜寻力度,而且罗蝉司和工部也派人去找了,你现在是首要通缉对象,最好不要出没。”
黄鹂严肃地点点头,“是啊青忧姐姐,你还是先躲在院子里暂时别出来吧。而且我总觉得对方还要出手。”
“可是……”
“青忧,这也是桓誉的命令。”
温沉压低了声音,“今天晚上天黑后,桓誉会来我们院子里的。”
青忧一愣,有些惊喜,随后是担忧,“坊主也来了?”
温沉点点头,“你的书信较早,所以他是第一个到来的。江南那边其他的人还在往丹陵城赶。”
青忧眉头紧皱,“万万没想到节外生枝,竟会发生这些事情。我感觉这世道好像从未太平过。先是边城,再是关中……”
“朝中不宁,天下自然也是不宁。”
温沉眸光深沉,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似太平宁静,实则却是波涛汹涌的乱世。天下需要一个明君,所以我们才会不顾自己江湖人的身份,选择扶持秦王。”
黄鹂叹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大家都好不容易啊。”
晚饭后,眼看着夜快深了,青忧一直坐在院子里,等候着桓誉的到来。
温沉心事很多,黄鹂难得没有叽叽喳喳地烦他,就待在他身侧,偶尔说两句话逗逗他开心,但温沉思虑很重,就算笑也是强颜欢笑。
夜半三更,桓誉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