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月明星稀。
四周早已是万籁无声,寂静时刻,偶尔有小声小虫儿的声音,混杂着冷风声。
抬头仰望着天空,夜空幽黑,带了些莹莹蓝色,像是拂晓前的景象。
郑闲独坐庭院内,时不时地长吁短叹,托腮望月。
“人家望月都是思乡思亲,你是否也是呢?”
郑闲一惊,回过头去,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笑了笑,“小七,你醒了啊……”
郑归披着裘衣,也递了一件给他,在他旁边坐下来,“我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你有什么动静,我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
“喔,”郑闲傻呵呵的,“这么说,小七你从躺下来之后就没有睡着吗?”
“可以这么说。”
郑归点点头,又看向他,“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刚才什么问题?”
郑闲忽然皱巴着张脸,对上郑归平静无波的眼神,他有些委屈地叹了一声,“月亮早就成了人思念故乡的载体,我看月亮,就一定要思念奉安王都和王都里的亲人吗?远在这天雪城的你也是我的亲人,我就不能思念你吗?”
他有些怨。
郑归闻言一怔,竟是没有想到这个答案。
他一时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郑闲托着下巴,“我一年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父皇和母妃,可是一年却见不了你几面,就连这几面,还是我偷偷跑过来的。你我兄弟之间,我不想最后那般生分。”
他一句话,三声叹,郑归闻之触动,他侧目看着郑闲,他不知该作何感受。
复杂吗?
有的,他们的关系远不止兄弟那般简单,郑闲的母妃恨不得要了他的命,他们不能过多接触,否则郑归只会给自己提前招来麻烦;感动吗?
也是有的,毕竟小时候是那么好的兄弟,空白多年后,难得对方不愿疏离。
还有些烦恼,他们的关系,随着以后的发展,郑归怕这将成为一种利用关系……
他甩了甩头,不再多想这些乱七八糟,徒惹烦忧的事情。
“也许有时候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呢,我是在天雪城,可是也不会一直在天雪城。”
郑归开口,轻轻说道。
郑闲眼睛一亮,似乎燃起了一些希望,“小七,你的意思是你也会去奉安吗!”
“我好歹也是个皇子,会回去看看的。”
郑归微微一笑,他的眼眸中看不清什么颜色。
郑闲闻言泄气,“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官方了,就像那些混迹官场的人一样,圆滑世故,周到礼貌,并且疏离。”
郑归手指微顿,“想要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不那样做又怎么行呢?三哥,没有人如你,无忧无虑中长大,有强大势力的百般庇佑,安然无恙。”
“可是……”
郑闲的表情渐渐有些迷茫,他说不出个什么来,“可是我……”
郑归抬手,有些犹豫,但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你是郑国的三皇子,住在奉安,就该回奉安,那才是你的归宿。”
郑闲没有说话,看他的表情,十分委屈,不情愿。
“这个给你。”
是一条翠碧色的玉佩。
郑闲接过玉佩,却一直不见好脸色,“好玉是好玉,可是……”
“既是好玉,就不必可是了,小心唐突了玉灵。”
郑归打断他的话,语气轻松,“时辰也不早了,快回去吧,若是你回去的路上又着凉了,贤妃娘娘可我问罪于我的。”
郑闲坐着不动,借着月光细看这玉佩,喃喃道,“玉佩也有灵吗?”
“有的。”
郑归言辞笃定,“情急下,玉会救主的。”
郑闲握着玉佩,深深叹了口气,在郑归的搀扶下起身。
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话,两个人都是闭着眼睛,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或许你可以再多待两天?”
郑归起身换衣裳,换好之后,见郑闲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脸上全都是不情愿。
听见郑归这句话,他先是激动了一下,随后又低落,“管他三天五天的,到时候不还是要走。”
郑归笑了一声,“是这个道理,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若是你想再多待几日,我可以在齐大人面前给你说说。”
“那你这几天陪我出去玩!”
郑闲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行不行?”
他有些激动,郑归只好点头,“但这天雪城小,远远没有奉安和其他地方好玩,怕是只要一天就厌了。”
“没事,反正能和小七一起嘛!”
郑闲更加激动,他掀开被子,下去穿衣裳。
兴致上来了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洗漱好了,要是搁前几天,能墨迹半天。
“齐大人这么早就起来了?”
郑归带着郑闲去花园里散散步,正看到齐子绍在园子里东张西望的,“这可是在寻什么?人还是物?”
齐子绍见这二人居然来了,顿时一惊,旋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在寻什么,就是看七殿下这园中奇花异草,甚是有趣,所以情不自禁驻足流连。”
郑闲盯着他,若有所思,“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不像啊?齐大人一介匹夫,啊不是武夫,糙汉子而已,赏花赏草这么风雅的事,不是你的爱好吧?”
郑归听郑闲这么说,故意“哦”了一声,看向齐子绍。
“殿下说笑了,我虽然是鲁莽武夫,不会吟风弄月,但是看到美好的事情,总是会心向往之的。”
齐子绍除了起初的那点尴尬,可以说是面不改色。
“是吗?”
郑闲眯着眼睛盯他,很怀疑。
恰好此时,岔路口那边有两个姑娘说说笑笑着走过来,正是薄玉和惜乐。
她们见忽然出现了主子,连忙行礼。
“七殿下,三殿下,齐大人好。”
郑归微微颔首,让她们起来。
郑闲敏锐地注意到齐子绍瞥着薄玉,暗送秋波,不怀好意,实在是太可疑了!
“齐大人,夫人近来可好啊?”
郑闲皮笑肉不笑,暗道这个老流氓。
齐子绍有些惋惜地收回视线,听到郑闲的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夫人挺好的,三殿下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既然夫人很好,那为何齐大人总是喜欢眠花宿柳,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呢?就连人家府上的丫头都不放过。”
郑闲抱着手臂,严肃并且有一些些嘲讽。
齐子绍闻言,感觉受到了侮辱,颜面大失,在七殿下还有一个陆原面前,被这样指责,甚是丢人,一时心里也有些气。
“走吧,肚子不饿吗?”
郑归含笑,将郑闲带走,留花园里齐子绍一个人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