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别人不知道,她早就已经是他心目中的天下无双独一无二了。
秦玉暖知道那是在说自己,她迎上了冷长熙温柔似海的眸子,那一刻,心里头极为宁静,这种宁静是在太尉府里从来没有过的。
司马修听后笑着赞扬了一句:“冷将军的眼光果然独特有见地。”说罢,由公公又是识趣儿地过来回禀说宴会席那边都已经备好了。
司马修本想巧妙地带过方才的话题,谁料塞淳却依旧不依不饶,她们草原儿女本性格本就直爽固执,如今听了冷长熙的一番话,塞淳竟然是没来由的一肚子的气,她站起身来,挣脱了身旁拉扯她坐下的婢女,朝着冷长熙喊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不坚强不聪明,配不上你了?”
完颜肃知道自己这个阿妹性子倔,却没想到,她居然还像在北狄一样大胆无所顾忌,这里可是大齐,与北狄打了几十年仗的大齐,此行本就该如履薄冰,他不想把所有努力都毁在了这个不懂事的阿妹手上。
他阔步向前,作势一把扶住了有些冲动的塞淳,充满歉意地朝着司马修和冷长熙道:“阿妹在草原豁达惯了,加上可汗又素来宠爱她,一时间胡言乱语,大齐的皇帝,大齐的大将军,你们都莫怪。”完颜肃一边说一边用夹在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的细小银针扎进了塞淳的脖子。
上头淬的是最强劲的麻药,草原上狩猎大型的猎物时常常会用这种麻药,效果极好。
冷长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完颜肃的那个小动作怎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只不过这是人家之间的事,他才懒得去查收。
“阿妹舟车劳顿,估计是困了。”完颜肃抱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塞淳向司马修躬了身行了礼道,“还容我先将阿妹送回帐篷,再和皇上你一同把酒言欢。”
这样的结果,司马修还算满意,他点点头,口气亦是极为客气。
从靶场到宴会席,司马憨一直都没有出现,秦玉昭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那傻大个子呢?是不是出事了?”秦玉昭在席位上极为不老实,一会儿扒拉着铜儿让她给自己剥栗子吃,一会儿又附在秦玉暖肩上低声询问司马憨的情况。
这次围猎场的宴席布置得极有草原篝火会的风范,露天的席位,四周是用结实平滑的米色帆布绕着粗粗的橡木柱子围起来,红木的案几,没有椅子,只是铺上一层厚厚的毛毯,众人皆是席地而坐,不过好在陈皇后考虑得极为周全,在每个垫子上都加了一层凉凉的玉石垫子,烤全羊也是在外头先用明火烤好了再送进来。
秦玉暖随着一行女眷坐在外围,是一圈极不起眼的位置,却是能将场内的情况看得很清楚。
因为秦玉昭的乱动,她屁股底下那张玉石垫子都已经被蹭出了席位,秦玉暖侧身替她捡起来,恰好看到刚才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满儿回来了。
“如何?”秦玉暖一边装作让满儿给自己斟果酒的样子一边问道。
“和三姑娘猜的一样,四皇子已经被端妃软禁起来了,而端妃对皇上只说四皇子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身体不适?果然,”秦玉暖抿了一小口果酒,“上次在宫里我看到端妃看四殿下的眼神就不对,虽然平时她都是极为温和的,充满母爱的,可是就在四殿下打翻那盘田螺的时候,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狠戾简直和她平日里判若两人。”
越是极端的人越有秘密,想到上次司马憨对自己说端妃巴不得让玉嫔把田螺都吃光,秦玉暖更加可以确定,玉嫔肚子里的孩子的小产和端妃绝对离不了干系。
她一个是做不到的,毕竟真正让玉嫔小产的不是田螺而是蛤蚧,替死的娴贵人、被娴贵人久久注视的司马锐、让司马锐言听计从的陈皇后,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
秦玉暖抬头看着坐在司马修身边那个端庄雍容的一国之母,她文雅地笑,温和地询问完颜肃在大齐还可否过得习惯,她温柔地像背后都散发着光环,和司马锐灵活地游走在每一个大臣的心间,给人们留下了不知道多么浓重的母慈子孝的形象。
大齐重家庭伦常,他们这对母子显然是比芸贵妃和司马锐要讨喜得多。
真是物以类聚,秦玉暖嘴角轻轻一撇,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三姐姐,傻大个子呢?”这已经是秦玉昭这个晚上不知道第多少次问道。
秦玉暖看了一眼满儿,满儿亦是笃定地点了点头。
“马上就出来了,你放心。”秦玉暖在秦玉昭的小手上轻轻地拍了拍,安抚着她的心,下意识地,又将眼神放远,看着坐在对面,指尖正有节奏地反复摩挲着酒盏却并不饮酒的冷长熙,似乎是心灵感应一般,就在秦玉暖的目光投过去的那一瞬间,冷长熙亦是回过头来,嘴角蓦然浮起一丝温软至极的笑,心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今夜的宴席请的人不多,都是些后宫女眷和皇子和像秦玉暖这样的京中小姐,完颜肃在其中亦是高谈阔论,时而欢笑,时而做适时的评论,一片融合景象。
正是酒酣之际,外头却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中气十足的大喊声:“母妃你坏,你怎么能把我关起来?”
说话间,司马憨已经从外头冲了进来,满头大汗,嘴里还不停地在数道着端妃的不是:“帐篷里又热还没有吃的,母妃,你一点都不疼我了,我不过就是和你说了我要把仙女姐姐带回宫里吗?”
端妃登时脸色就变了,她明明派了几个身高力大的侍卫守在门口的,哪里知道就算是这样也让这个憨憨傻傻的司马憨逃了出来。
“哟,妹妹,你这怎么还把四皇子给关了起来了呢?”芸贵妃那莺啼般的嗓音说起这刻薄话来十分得心应手,“看看这天,帐篷里得多闷啊,这还当真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不心疼啊。”
陈皇后出面解围道:“端妃妹妹照顾四皇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指不定也是四皇子又闯祸了,如今又有远方的客人在,端妃妹妹也实在没有法子罢了。”
“唉,皇后娘娘就是大度,处处都替端妃姐姐着想,是妹妹失言了。”芸贵妃颔首欠了钱身子,可是声音确实脆生生地讽刺皇后四处做老好人的虚伪模样。
司马修只侧头看了一眼这小些声斗气的妇人,皱皱眉,对着司马憨道:“你母妃说你身体不适,来的时候又耍了那么多马把式,需要休息,也是为了你好。”
司马憨当即就嚷起来了:“哪里是为了我好,父皇你看看儿子,生龙活虎的哪里有什么不适,就是母妃,我听说今天晚上有烤全羊,母妃自私,上次不准我吃玉嫔娘娘的田螺,这次又不准让我吃北狄皇子从草原上带来的羊。”
一提起之前的事,司马修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失去了一个孩子本来就让他心痛不已,如今再由司马憨这般胡闹,语气也有些强硬了:“朕的几个儿子中就属你最胡闹,最让人操心,如今有远方的客人在,你母妃做得对,你就该好好关一关。”
听到司马修说了这样的气话,端妃原本悬着的心也就落了地,她请示一般地悄悄看了陈皇后一眼,得到一个让她安心就好的眼神自然也是收敛的脸上的怒气,充满母爱地开口道:“憨儿,你看看你,怎么又出来了,唉,你真是的人一累坏了脾气也跟着坏了,还不快向你父皇道歉?”
“我才不要,”司马憨继续喊道,“母妃你就是不喜欢我了,什么好东西都不给我吃,却每年七月初七留了好多烧鹅水果和蜡烛跑去未央宫自己背地里偷着吃,我不再喜欢母妃了。”
七月初七?未央宫?
这是秦玉暖第二次听到这个日期和宫殿的名字,上一次还是在前世,她努力地回想,突然记起来了,太后除了当今的皇上外还曾生育过一个公主,先帝赐名元和,是大齐的长公主,而未央宫则是元和公主前往西夏和亲之前一直居住的宫殿,后来元和公主在西夏和亲路上和队伍失散,太后心痛欲绝,先帝曾派出三千蒙家军入西夏搜索却一无所获,恐怕早已生死未卜。
而七月初七更是个离奇的日子,那一天,大雨滂沱,可是闲置已久的未央宫却是在这个湿漉漉的雨天起了大火,天火烧了三天三夜才被扑灭,未央宫也变得面目全非,而如今的未央宫也是在那一日后按照原来的图纸一模一样地重建起来的。
太后思女心切,皇上心疼姐姐,重建之后的未央宫被重重封锁,除了皇上和太后偶尔进去睹物思人后,再不准有其他人进去,尤其是在每年的七月初七,为此,皇上还曾处死过一个因为迷路误闯了未央宫的嫔妃。
而如今,司马憨一句看似无心的嚷嚷却将端妃推向了风口浪尖,每年的七月初七,端妃为何都会出现在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