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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晚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昨天明予礼走后, 他对于擅作主张的周晓有点生气, 问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明明之前是她自己扑上来亲自己的,而且他们之间也从来没有说过要成为男女朋友之类的话。

周晓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说:“你不是和我相亲了吗,现在我都答应了,难道你不愿意了吗?”

还没有等他回答,女孩子又发挥了她擅长的耍赖那一套, 拉着钟晚的胳膊撒娇似的说:“你一个大男生还要和我一个女孩子生气吗,你也太小气啦。”

搞得钟晚这个大男生哑口无言,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这一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打定主意明天不管怎么说, 都要去和周晓说清楚, 他是和她相亲了,但是他也被她拒绝了呀。而且自己对她.........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怀着这样急切和人说清楚的心情,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就来到公司,去周晓所在的实习部,想找人出来说清楚, 结果被告知周晓不在。钟晚发现周围那些人, 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

就像是他身上有什么秘密被他们知道了似的,那种打量和幸灾乐祸的眼光, 既让钟晚不舒服, 又觉得奇怪。

回到顶楼明予礼在的办公室, 刚要进去做他助理的工作,玻璃门先一步被推开,一个五官小巧精致,裹着大外套也能看出来纤细身形的年轻男生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咖啡壶。

两个人不期而遇,钟晚心里奇怪,明予礼的办公室没有特别吩咐的话,是不允许别人进来。他给明予礼做私人助理几天来,诺大的办公室里常常只有他和明予礼两个人。

像看出他的疑惑般,那男生先做了自我介绍:“我是明董新招的私人助理,你就是钟晚吧。”说完,伸了一只漂亮的手过去。

钟晚一边奇怪明予礼招私人助理,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一边有礼貌地去握他的手,谁知就在钟晚快要握住他的手时,那男生突然收回手,搞得钟晚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继续也不是,好不尴尬。

“你去把咖啡壶洗一下。”

给够了下马威,男生趾高气扬地吩咐。

“.........好”

钟晚接过男生递过来的咖啡壶,来到盥洗的地方冲刷,洗干净后拎着咖啡壶回去,还没有开门,里面的人看见他过来,已经走了出来。

“咖啡壶给我就好,你去把外面打扫一下。”

男生拎着咖啡壶推门进去,似想到了什么,在门口停下来,说:“以后明董的办公室由我负责,你就负责打扫外面走廊,不用进来。”

钟晚看着他得意的漂亮面孔,被他这样指使,有点委屈。

玻璃门又被人推开,穿着粉红色西装的俊美男人从里面走出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淡淡道:“何洋,我回来之前,要看见泡好的曼特宁咖啡。”

钟晚小声叫住要离开的男人,“他的话.........是你的意思吗?”

明予礼淡淡“嗯”了一声,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直接离开,消失在转角。

何洋一脸得意。

被禁止进入明予礼的办公室,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乃至于被新来的明予礼的私人助理趾高气扬地指使着做这做那,把所有脏活累活都推给他,最后拿着他的劳动果实去明予礼身边邀功,钟晚也觉得也没什么。

毕竟他拿那么高的工资,哪有不干活的道理,既然是干活,又何必分那么清哪样活是他干的,哪样活是别人干的。只是想起周晓在明予礼面前说是自己女朋友的事,一想到他可能误会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一点点堵。明明他应该觉得高兴才是,这几天那个混蛋都没有再来骚扰他了。

他原本除了助理的工作外,还要帮忙赵桥录制专辑,但赵桥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专辑暂时停工了,他也就不用再过去。

最近好像都没有好事发生,钟晚蔫蔫地走在铺了华丽地毯的通道上,迎面撞上一个纸箱子,抬头一看,是消失了几天的周晓抱着纸箱子往外走,眼角很红,似乎才哭过一场。

“周晓?”

这几天钟晚一直都有去实习部门找周晓,想和她说清楚,但人不在,得到的答案都是周晓请假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们不是说你请事假了。”

周晓脸上闪过愤懑的神色,冷笑道:“他们当然这样说。”

看出她脸色不对,钟晚小心问道:“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你抱着箱子要去哪?”

“我被辞退了。”

“啊?”

周晓低头往前面走,又不甘心似的,回来。“钟晚,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吗,他们故意给我我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等我出糗后,就把我叫过去大骂一顿,还革令我回家背资料。

等我没天没夜终于把那堆山一样的资料背完后,结果他们又说我能力不过关,把我辞了。”周晓的眼里又冒出了泪水,“我一个女孩子容易吗,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我啊!”

钟晚又惊又诧,“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我这几天受的欺负难道也是误会!”

她气愤地拔高了嗓音,钟晚忙让她小点声。

“怕什么,我都辞职了。钟晚你也是,我以为你能帮我才求助你的,既然你在这里什么都不是,就不要摆出你很厉害的样子好吗!搞得我.........搞得我.........”周晓的眼泪也涌了出来,崩溃的样子,“你知不知我现在已经错过校招了,又被明叙辞退,我以后该怎么办.........”

周晓蹲下来,抱住膝盖痛哭。

钟晚原本是很生气,自己明明是好心帮她,结果反过来被她指责。但看见她崩溃地在自己面前哭,语无伦次,一直在说“以后该怎么办”,又有些不忍,想安慰她,周晓已经自己起来了,狠狠擦一把眼泪,扔下一句“钟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的话后,就抱着箱子,跑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周晓蹲在地上,疯狂揪自己头发,痛哭着说自己以后该怎么办的样子,带给了钟晚极大的冲击力,以至于他在拖地板的时候,脑子里还浮现出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

这时通道一暗,高大慵懒的男人回来了,像过去几天一样,表情淡漠,把正在通道拖地的青年当空气,无视他走进办公室。

钟晚跟了进去,但想到自己被禁止进入他的办公室,便站在门口,低头小声问:“我可以和你谈谈吗.........一句话就好.......”

“进来吧。”

钟晚忙放下手里的拖把,走进去。

他想着该怎么开口,关门的时候站在门口踌躇,忽然身上一重,从身后贴上男人沉重而又结实的躯体。钟晚吓了一跳,正挣扎时,听见明予礼恢复了以往温柔含笑的嗓音,在他白净的脖颈旁亲了一口,笑眯眯说:“不是有话要说,怎么不说?”

钟晚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周晓她.......为什么会被辞退?”

其实钟晚的想法很简单,他想如果其中有什么误会的话,说不定还有转圜的机会。崩溃的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绝望得哭着“自己以后该怎么办”的女孩,还是让他不忍了。

他的话一问出口,便察觉刚刚还温柔抱着自己的男人放开了他的身体,“你要和我说的话,就是这个?”

钟晚想了想,点头。

明予礼微微笑了下,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嗓音也很冷淡:“她被辞退是因为工作能力不够。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哦”

察觉到明予礼明显不耐的模样,钟晚就乖乖往外走,没有再说周晓的事。周晓再可怜,他再同情她,明叙也不是他开的,明予礼才是老板。

快要出去的时候,被身后传来的冷淡的嗓音叫住,“等等,叫何洋进来。”

“.........好”

看见何洋脸色得意地往里面走,钟晚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说终于摆脱了那个混蛋的纠缠,为什么他却不是很高兴。

尤其是听见里面传来何洋献媚似的呻.吟,反而像被猫抓了一道,觉得难受。竟一下子让他回忆起来,七年前在明予礼别墅度过的最后一晚。明予礼也是这样带着一个漂亮的小男生回来,在房间弄出暧昧的声音.........让他难受了一晚上。

恍惚着往前面走,没注意和一个被众人簇拥的光鲜亮丽的男人撞在一起,钟晚第一时间低头道歉:“对不起!”

“你没长眼睛啊!”那男人愤怒地要找他麻烦,被身边的人拉了拉袖子,小声说:“这是明董的人。”

男人冷笑,“都已经失宠了,还摆什么谱。”

一旁的人看着,心里明白过来。刚刚获得了国内电影方面最高奖项的vinson和艺腾解约转到明叙,根基不稳,正是要立威的时候,这小子是撞枪口了,vinson要杀鸡给猴看,这只鸡不能太

显贵,免得得罪人,也不能太平庸,否则如何敲山震虎。一个失宠了的前明少情人再合适不过。

果不其然,vinson伸出自己光亮的黑皮鞋,傲慢地说:“我的鞋脏了,你跪下给我擦擦,这件事就算了。”

钟晚涨红了脸,被羞辱的说不出话来。

vinson的女经纪人看着那乖巧的青年红红的眼角,怪让人心疼的,出来说:“算了吧,他到底也曾是明少的人,别让明少面上不好看。”

vinson听了有些忌讳,明明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还是嘴硬道:“我这可是给陈姐你面子。”

冷哼了一声,带着一群人走了。

这件事很快传了出去,众人等着明予礼的反应,结果之前还把人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明予礼,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切平静如常。

vinson身边那些人松了口气,vinson更嚣张了,他身边的女经纪人轻叹口气,“这些个豪门少爷,都一样,哪来的真心。”

明予礼的不闻不问,甚至默许一样的举动,让钟晚陷入了更大的难堪境地中。

蓝清萦听到这个消息后,迫不及待找钟晚的麻烦,她之前因为他,丢掉太多面子,被死对头狠狠嘲笑了一通。现在终于逮到机会,可以好好一雪前耻,当然是兴高采烈来了,坐在vip休息里,指名道姓要钟晚给她倒水,一会儿说太冷,一会儿说太烫。不冷不热,又说不喝水了,要喝茶。

饮水机本来就在楼下,离三楼vip休息室有段距离,一屋子人看见那青年一趟趟跑着,脸上全是汗,也有些同情。

有人同情,也有人就是喜欢欺负这些落了凤凰毛的乌鸦,一想到曾经被自己小心翼翼讨好着的人,现在任由自己搓圆捏扁,就兴奋得不行。

钟晚走在录音室的路上,脸色很不好,这几天他总是莫名其妙被人喊去买这买那,或者让他帮忙拿东西,有时候他刚帮一个人拿来快递,另一个人的快递又要他帮忙拿,跑上跑下跑个十几趟也会累,可是他一拒绝,就会被人讽刺说“公司白给你那么多工资,幸苦一下怎么了。”

搞得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但长期被人冷言冷语着,他也觉得难过。虽然没有往他的课桌塞垃圾,把他的书扔进垃圾桶,骂他土包子,但这样动不动,就毫无理由的冷嘲热讽,会刺激他想起七年前被银樱井那些人校园暴力的事,接着整个人都会害怕到颤抖,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全身冷汗得醒来。

他考虑要不要辞掉这份压抑的工作,可是一想到那天价的违约金,又犹豫。

也许继续帮前辈录歌会好一点,沉浸在歌的世界里,至少会让他的内心平静下来。

录音室里换了新人在录歌,钟晚走过去,问坐下椅子上的录音师,“今天不是说好了录前辈.........就是赵桥的歌吗?”

录音师被他打断工作,不耐烦道:“他的歌早停录了。”

“啊.........那他的专辑?”

“不出了。”

“为什么?”

“这我哪知道。”

钟晚担心地跑出门,想找赵桥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好好的专辑不出了。

坐在休息室里八卦的男男女女,幸灾乐祸的嗓音飘出来。

“听说那天赵桥把徐总踹下床,真有意思。”

“他不会是临了了反悔了吧,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多少人等着上徐总的床,他就等着去卖给那些又老又肥的暴发户吧。”

“听说他的专辑被停录了?”

“废话,涮了徐总一通还想出专辑。”

钟晚看着通道尽头,脸色苍白又面无表情的赵桥愣住,“前辈.........”他忙上去,他想要安慰他,不要在意那些人的话,却笨嘴拙舌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最后问:“专辑........”

“不录了,也没什么。”

赵桥留下冷漠的一句话,转身离去,背影似乎比之前还要瘦削几分,透着优美又孤傲的姿态。

虽然他说“没什么”,但钟晚分明在他眼里,看见之前点亮了的光芒........熄灭了,又是一片幽暗死寂。

钟晚愤怒起来,他们这些人,到底把人家的梦想当什么!他带着怒气要去找那个“徐总”算账,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回过头,发现留着利落短发,画着精致妆容的苏雯正微笑看着自己。

“雯姐?”

钟晚惊讶道。

苏雯看着前方通道离去的背影,轻声说:“过了这么久,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倔。”

“?”

钟晚满脸不明白。

苏雯笑了笑,说:“他当年太傲,不肯放下身段,以至于得罪了不少人,正红的时候遭报复,被雪藏了三年。他主动找上徐叙..........我以为他终于想明白了,结果又犯了倔病,徐叙是好,人风趣幽默,温柔体贴,但徐叙身边不缺人,怎么可能只他一个..........”

“就因为徐叙的情人给他打电话,就把徐叙踢下床,他这样傲,徐叙还怎么肯捧他,下个月他和明叙的合同就要到期了.........”

苏雯轻叹了口气。

又对眼前沉默的青年道:“钟晚,你比他幸运。我看得出明董对你是有几分真,你和周晓那件事........明董其实是吃醋了,你哄哄他就好,别太不识趣。”

钟晚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雯姐,你觉得........是我不识趣吗?”

苏雯又叹了口气,“他们这样的少爷,肯把心思放在一个人身上,就是幸运。你要好好把握你的幸运。”

直到苏雯离开了,钟晚还难受地回不过来神。

明明当年他被明予礼害得有学不能上,有家不能回,没能好好上高中的缘故导致后来也只能去读不怎么样的大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和纪澜表哥东躲西藏,靠打零工维持生活。

这样一个人,怎么反成了他的幸运。

周遭小声的议论不断,躲在暗处对他指指点点的人们,用鄙夷又嘲讽的窃窃私语,“被明少看中居然还去交女朋友,啧啧,真是不识相。”

无数句“不识相”,“不识趣”的声音飘入钟晚耳朵,钟晚只觉得憋得整个胸腔都疼了,他还记得要找徐叙算账,却不知不觉,来到明予礼的办公室。

里面传出一道悦耳的嗓音,是明予礼的声音。

“真舍得放下赵桥?你不是挺喜欢他。”

一道陌生的男人嗓音低笑道:“他都把我踹下床了,还要我怎么办。”

“所以你就停录了他的专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

男人“呵”得笑了一声,“不说他了,说说你那个小情人吧。你也真舍得,这几天公司里的人没少欺负他。”

那道熟悉的嗓音淡淡道:“总要有个教训,才不会这样不识抬举。”

嗡”地一声,耳边像炸开了什么似的,钟晚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上血色尽失。

原来不仅外人以为,就连明予礼自己,也觉得他“不识抬举”。

七年前他遭遇校园欺凌,被迫离开学校,转辗于陌生的城市,就因为他不识抬举,七年后他被迫进明叙,又被明叙里的人欺负,被羞辱差点当众下跪,还是因为他不识抬举。

还要他怎样的”识抬举”,是要他乖乖等在原地,等明予礼宠够了别人,回来赏他一口热饭,对他摇尾乞怜,感激涕零吗。

“钟晚.........你干什么.........住手!”

“明董您没事吧!”

冲进来的人们惊惶地看着明予礼脸上鲜明的巴掌印。

一直都乖巧的青年,此刻模样激动,被保安紧紧抱着腰,脸涨红了,愤怒又扭曲。

“放开他。”

明予礼沉声道。

“可是.........”

保安为难地看着激动的钟晚。

“放开他!”

刚放开青年,房间里又响起“啪”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所有人都震住了,看着明予礼出血的脸,吓得反应不过来,就连一直干练的苏雯,也愣住了。

打人逞凶的青年反而红了眼睛,“去你妈的幸运!认识你明予礼是老子最大的噩梦!老子不伺候了!”

抓起胸前的工牌狠狠一拽,重重仍在茶几旁,脸上带着狼狈巴掌印的男人身上。

青年冲向外面。

“予礼,这.........”

这突然的变故,徐叙都有些懵了。

“你先出去。”

明予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嗓音低沉。

徐叙点点头,往外走,刚走在门口僵住了,“小桥........”

站在门口的赵桥冷艳的面孔面无表情,抬手重重地给了徐叙一巴掌,打得他偏过了头,然后冷漠转身。

徐叙在最开始的僵硬过后,忙追上去。

在一旁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众人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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