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的大夫正忙着给朱妈妈施针,只叶明霖那一脚显然用尽了一身的力气,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无力,一个小小的大夫又怎能起死回生?
眼见着朱氏走进来,大夫连忙起身,上前揖礼,“夫人,在下学艺不精,还请夫人另请高明。”
朱氏摆了摆手,对魏紫说道:“你请大夫去看看老爷,我送阿媛一程。”
“是,夫人。”
魏紫请了老大夫去正屋。
老大夫原以为府里就一个病人,怎么会想到,这家正正经经的男主人还病倒在主屋,屋里没有一个人侍候,一进屋子,便是一股骚臭之味。不由,便拧了眉头,心里里直道奇怪!
魏紫显然也发现了异常,但她在朱氏身边侍候多年,只一瞬,虽则内心惊涛骇浪,但转眼却是一脸愁苦的对老大夫说道:“我们老爷摔了一跤,原以为伤势不重,所以才请了先生您先去那边屋里,谁想……”
老大夫点了点头,上前,给叶明霖把脉。
且说,魏紫屋里,朱氏遣了屋里的婆子,让她们全都退到抄手游廊处,她则在睁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朱妈妈身边坐了下来。
朱妈妈同样口不能言,只能目光悲切的看着朱氏。
“阿媛,”朱氏苦笑着抬头朝朱妈妈看去,只是目光才抬起,眼里的泪便控制不住的,大滴大滴的往下掉,“阿媛,怎么会这样?”
朱妈妈想摇头,只是她使尽一身的力气,也动弹不得分毫!
只能,看着朱氏,眼里的泪水如泉水一般,沽沽的流个不停。
朱氏拿了帕子,一下一下的拭着朱妈妈眼角的泪,轻声说道:“阿媛,你别担心我,他以后再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朱妈妈眼睛眨了眨。
朱氏便翘了唇角,含笑说道:“刚才,我已经把那个药给他服下了。”
朱妈妈眼睛便瞪得圆圆的,看向朱氏。
那颗药……但转念想想,却又觉得,这样挺好的,老爷倒下了,他就再也不能为难夫人了!
朱妈妈对着朱氏笑了笑,张了张嘴,只是发出的声音却不成语。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朱氏攥紧了朱妈妈颤抖的手,放在脸边,哽声说道:“阿媛,你放心,我会改的,我对楠哥儿好,对羽哥儿也好,我疼他们,我也疼他们的媳妇,只要是他们喜欢的,我都喜欢,只要是他们愿意的,我都支持!”
朱妈妈眨了眨眼,眼里绽起一抹浅浅的欢喜,只是眸子里的光却是越来越涣散。
“阿媛,我错了,我早该听你的,我不该使性子,是我害了你!你说得对,只要我愿意,我有一万种收拾他们的法子,为什么要拼得自已一身是伤?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世人常说,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可是,见了棺材才落泪,到了黄心才死心,岂不是迟了?这其间所付出的代价,又岂是一句,错了,便能挽回的!
“阿媛,阿媛,你不要死……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阿媛,求求你,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啊……”
朱氏哭倒在朱妈妈渐渐冰冷的身上。
……
叶羽才进屋子便听到了朱氏尖利不似人声的哭声,他步子顿了一顿,走在他身后的云红连忙上前,轻声说道:“九爷,是夫人,朱妈妈她……”
叶羽点了点头,脚下不停,直接去了主屋。
主屋里,老大夫已经替叶明霖清理后伤口,上了药,又仔细包扎了,正拿了笔在一边写方子。抬头见叶羽自外走了进来,连忙放下笔起身揖礼。
“九爷!”
叶羽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撩了眼榻上双目空洞如同被人挖去灵魂的叶明霖,一眼,便收了目光,看向老大夫,问道:“大夫,我父亲他怎样了?”
老大夫摇了摇头。
朱氏把叶明霖砸了这事,虽说朱氏有话吩咐了下去,不许下人乱说,但叶羽这却又不同,他才进门,便有人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禀到了他面前。
眼见,老大夫摇头,不由便忖道:以她娘那身子力气,还能砸成什么样?怎的,老大夫却是一副回无无力的样子?
“九爷,二老爷摔倒的位置不对,伤了脑部的血管,若是发现的早及时施针说不得还能挽救一二,现在……”
“现在如何?”叶羽拧眉。
“现在便是施针也晚了,日后就好生的照料着吧!”
叶羽只一顿,便醒过神来。
点了点头,对老大夫说道:“有劳大夫,我去看看我爹。”
“九爷请!”老大夫连忙退到了一边。
叶羽便拾步走至叶明霖榻前,看着睡在榻上,见他上前,目光渐次清明,清明过后,便是怒火汹涌的的叶明霖,叶羽扯了扯嘴角。
两个人一辈子相恨相杀,便是这样的结果吗?
叶羽没有出声,而是在叶明霖身边坐了下来,直至身后响起老大夫告辞,魏紫送人出去的声音,他才缓缓开口。
“父亲,您知道您一辈子最大的错是什么?”
叶明霖没有张嘴,他紧紧的咬住嘴唇,目光狠历的看着叶羽。
最大的错吗?
他最大的错,就是在朱氏生下他们兄弟俩时,没有把他们在马桶里溺死!才会让朱氏有所依仗,敢这样对他!
“想来,你也不知道的。”叶羽垂眸,盯着自已袍角的那一抹缠枝莲花,嘲讽一笑后,说道:“父亲,你这辈子最大的错,不是你没有坚持娶董姨娘,也不是你娶了母亲,而是你不应该娶了母亲后,生下我们!”
叶明霖目中便有了一抹冷冷的讥诮和愤慨。
是啊!
他这辈子最大的错,便是不该生下这样的孽障!没有这两个孽障,明珠怎么会死?他又怎会沦落至此!
叶羽看在眼里,同样讥讽着看向叶明霖,不用叶明霖说,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想着什么!
“您怕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叶羽想了想,轻嗤一声,淡淡道:“想来,往后我也不可能有什么机会在您跟前开诚公布的说话了,今天,索性就把话跟您说个明白吧。”
“您不娶母亲,也会娶另外的女人,因为您无力对抗祖母,您也同样还会有子女,因为对您来说,睡不睡那个女人与爱和不爱无关,既然娶回来了,总是要睡的!睡了,自然便会有子女!”
叶明霖瞪了叶羽,不明白,他说这些干什么!
叶羽对上叶明霖的目光,笑了笑。
可见,他的父亲果然除了读书历害点外,其它的真的是一无是处!
“一个女人她可以自认倒霉嫁了一个不爱自已的男人!她也可以忍受那个男人提了裤子便翻脸不认人!但是,她们不能容忍的是,在她们生下那个男人的骨肉后,那个男人不但仍旧无视她,甚至连亲生骨肉都能忽略!”
叶羽抬头看向叶明霖,“父亲,您现在知道自已错在哪了吗?”
“啊……啊……”
叶明霖伸着舌头,费力的嘶吼着。
叶羽摇了摇头,目悲悯的看着仍旧执迷不悟的叶明霖。
“好了,我还要去见三哥和大伯父,出了这样的大的事,总要商量个章程出来。”话落便站起身,忽的又想到一事,叶羽步子一顿,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叶明霖,“父亲,百年后,您可要跟董姨娘葬在一起?”
叶明霖目光一怔。
跟明珠葬在一起?
明珠她没有葬进叶家的祖坟!
那他岂不是死后都享受不到叶家后世子孙的供奉?
“还有,这次就趁便把家也分了吧!”叶羽眉梢嚼了抹冷意,淡淡说道:“叶钰为什么回京都,回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啊……啊……”
叶明霖愤怒的吼叫着。
不能分家,现在不能分家,分了家,钰儿怎么办?他要做的事还没做成!
叶羽留下声吼得声嘶力竭的叶明霖,大步离开屋子。
“九爷!”
才出屋子,便遇上送了老大夫回来的魏紫。
叶羽步子一顿,对魏紫吩咐道:“找人去把父亲身边侍候的小厮寻来,让他们给父亲洗洗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
“是,九爷。”
魏紫才要退下,叶羽又喊住了她,看了眼东厢房的方向,说道:“母亲跟朱妈妈素来亲厚,朱妈妈去了,母亲怕是一时缓不过来,你多年顾些。”
魏紫连忙应下。
叶羽便又转身急步离开了福双院,往叶楠的院里赶里去。
从福双院出来,叶羽急急便往东边叶楠的院里走,走到僻静处,一个挺秀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
叶羽步子一顿,抬头看着那人。
阳光正好,浅浅的金光落在那人的身上,将他如芝如兰的优雅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叶羽毛,“九弟,父亲和母亲怎么样了?”
叶羽挑了挑眉头。
“父亲不慎摔倒,伤了脑子,大夫说回天无力!”
“怎的不请太医?”叶钰拧了眉头看向叶羽,“总是要多请几个大夫的,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缺请大夫的银子吗?”
“当然要多请几个太医!”叶羽点头,“我已经让人去宫里请小傅太医了!”
小傅太医?!
叶钰挑眉看向叶羽,那张毫不逊色叶羽的脸上,眸子里有着一闪而逝的了然和愤怒。
“七哥,我正要去三哥院里,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才回来,还没去看过父亲,等看过父亲,我再去三哥那!”叶钰说道。
叶羽点了点头,“那我不耽搁七哥了。”
话落,拾脚便走。
兄弟两人背道而离在擦肩而过的刹那,两人的目光都飞快的掠了对方一眼,下一刻,却又重新看向了远处。
叶楠的院子里。
芮氏已经被安排进了产房,产房外,不仅是魏氏,就连楼氏,古氏,席氏也都到了。除了大伯母魏氏,其它几人轮番进出着早就被收拾整齐用来作产房的西厢房。
叶羽才一进屋,便看到他三哥,叶楠正在院子里来回的踱着步子。
“三哥!”
叶楠回头看向叶羽,拧得能夹死蚊子的眉头,并没有松开,而是轻声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