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胤,你成亲没有高堂又如何拜堂呢?”那声音又道。
龙胤牵过君绮萝的手,缓缓的转向人群外,眸光嗜血,看着从分开的人群走进喜堂的人,广袖一挥,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能承受他一击,二话不说的凝起一道内力狠狠的打了过去。
来人完全懵住了,完全没想到龙胤会在满室宾客和他大喜之日的情况下,会毫不犹豫的对她动手,是以在感觉到一道强劲的力度打向自己的时候,顿时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站在门口,根本就忘记了躲避!不,凭她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根本就躲避不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龙胤手下的时候,手臂一紧,被带离开龙胤的袭击范围。然而依旧有某物被击打的声音传入耳中。
凤穿牡丹的绸缎薄如蝉翼,透气性极好,以此做的盖头,从外面莫想看见里面君绮萝的样子,然而她透过火红的盖头将外头看得真真切切。
只见一名十七八岁、容貌俊朗的男子倒在大厅的门槛下,捂着胸口一脸心痛的看着龙胤。她从记忆中翻出了此人的画像和资料,龙珏,吏部尚书龙宵尘的嫡子,路老侧妃的孙子,龙胤的堂弟!
而刚刚那出声阻止婚礼的老妇人便是路老侧妃路千秋,百年门阀路国公府嫡女,因为太过喜欢阿胤的祖父龙苍行,不顾自身名节,设计委身于龙苍行怀孕后,龙苍行无奈之下才将她接进晋王府做了侧妃。就算龙苍行的发妻死后,也没被扶正,足见她并不受龙苍行待见。
她看起来只有四十五六岁,实则已经五十六岁了,打扮得雍容华贵,面相看起来也很慈和的样子,只她一双眼粗略看着虽是平和,细看却不难发现眼底透着犀利。而且她一身黑色的福禄寿喜团花绸缎衣裳,下穿一条黑色丝质百褶长裙,哪里是府中有喜事的样子?分明是奔丧嘛。足可见这老婆子,是故意来找茬的!
再看周围的人脸上或震惊或惋惜或漠然或幸灾乐祸,还有的甚至带着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谁请来参加婚宴还是自己厚着脸皮来的。
“珏儿!”路千秋这会才反应过来,看着一脸痛苦的孙子,顿时神色哀婉的蹲在他身边哀嚎道:“珏儿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看她一脸悲切的样子,倒是真的极爱这个孙子的。
龙珏收回看着龙胤的哀戚的眼神转向路千秋,反过来虚弱的安慰她道:“祖母,孙儿没事,你可有受到波及?”他嘴上说着没事,只是话落,嘴角便溢出一道殷红的血丝来。
刚刚那一下龙胤是下了死力的,如果不是他动作快将祖母拉过来,只怕她被打中后定会当场殒命!可气啊,他居然没能躲过龙胤这一击!
路千秋见自己的宝贝孙儿都吐血了,连忙惊乍的喊到:“啊,来人,来人,速速带珏儿去看大夫。”
然而这里是主院,没有人会听她的,最后还是从人群外挤了几个人进来,乃是她身边的李嬷嬷带着两个大丫头连芷和连翘以及一个近侍装扮的年轻男子进来,将龙珏给扶了起来。
路千秋压住心底的恨意,吩咐道:“快带珏儿去找府医看看。”
龙珏捂着心口强抑住心底狂奔乱燥的内力,末了把嘴角的血迹道:“祖母,孙儿真的没事。”
“都吐血了还没事?听祖母的话,乖乖的去让府医瞧瞧……”
“好一幅和谐有爱的祖孙谦和图!”龙胤语带嘲讽的出声道:“路老侧妃,本王似乎并未请你们参加婚礼,你们私自前来是为何意?有意打断本王拜堂又是何意?莫非在晋王府住得太舒服了?”
龙胤故意将“侧”字咬得极重,使得路千秋的脸蓦地煞白,显然他很是知道怎样才能抓住她的痛脚,一击即中。
路千秋年轻时,就像是一只执着的飞蛾,明明知道龙苍行是一团火,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扑向了他,做了他的侧妃,但是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个“侧”字!那个男人,一生只碰了她一次,也就是她趁着他酒醉主动送上门,再对他下了些药,才换来的唯一一次欢好。
有人说晋王府的人对女人最是凉薄,这是错的也是对的!说它错是因为他们对待自己认定的、喜欢的女子掏心掏肺、死心塌地;说它对则是他们对待自己认定外的女子则是冷酷无情!
这一点,她路千秋简直是切身体会。
比如,因为那一次她怀上了他的孩子而被迎进晋王府,也没能换得他多看她一眼。他为他的嫡子取名龙翊天,为她的孩子则取名龙宵尘——宵小如尘埃。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入尘埃。更是在那个女人死后,宁肯出家做和尚,也没能将她扶正,以至于龙胤一个小辈,也能当作这许多宾客埋汰她!
路千秋稍稍平复了些心绪道:“阿胤你太过分了,珏儿好歹是你弟弟,你怎能如此对他?”
龙胤倨傲的抬着下巴,睥睨着路千秋道:“错了,本王揍的是阻断本王拜堂的人,是他自己活该跑出来挨揍,要怪就怪那不知死活阻断本王成亲的老贱妇!”
凤千阙在上座冷眼看着,虽然很是不满自己的女儿婚礼遇到阻碍,但是看着龙胤毫不客气的责骂那位阻断自己女儿婚礼的老夫人,他心里爽到不行。
实际上龙胤是不喜欢骂脏话的,君绮萝知道他定是因为婚礼被阻气惨了,否则凭他的休养,也不会这般口不择言。
“老贱妇?龙胤,就算你贵为晋王府的王爷,本妃也是你的长辈,你对本妃恶言相向大打出手,实为不孝,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你就不担心这事传出去有损你晋王的威名吗?”路千秋面子早便挂不住了,沉声道:“你成亲不请本妃也就罢了,本妃大度,自不会与你计较,想着你上头除了本妃之外再无长辈,便不请自来,好让你完成婚礼仪式,请问本妃做错了吗?”
“哼,龙胤也是你叫的吗?”龙胤毫不留情的呵斥道:“当年趁着祖父因父亲的周岁,太过高兴而多饮了几杯酒,便借机靠那种下三滥的药与祖父有了肌肤之亲的女人,也配称妃吗?
“呀。”宾客中有些因为这话惊讶的叫出声来。
虽然这件事当年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年龄在四十五岁以下的都不知道这段故事,四十五岁以上的也未必记得,是以众人才会惊讶,有些刚刚觉得龙胤骂得太过的人也不那么认为了。也这种事情总是被人看不起了。
路千秋觉得自己早已结痂的伤口像是被人剥蒜一样给剖开来,露出血淋淋的血肉,周围的视线更是像一道道芒刺刺在身上,疼得她表情都开始狰狞起来。然而龙胤却没打算放过她。
“凭你一个身份低贱的老贱妇,也配坐在晋王府的正厅,接受本王的跪拜?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另外在本王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一个姓路的长辈,本王只知道在晋王府的北苑住着一个不要脸的老贱妇和她使手段生下的贱种以及贱种的后人!至于本王的威名,也不需要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女人操心了。”
龙珏刚刚因为龙胤的话还没离去,听着他毫不给面子的将多年前的丑事给抖了出来,还骂他的祖母是老贱妇,爹爹是贱种,他则是贱种的后人……他简直要暴走。
君绮萝发现,龙珏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连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着,见他正要开口,连忙出声道:“路老侧妃,你若是好心好意来参加咱们的婚礼,咱们也不会如此不给面子,但是你今日分明就是来找茬、来给咱们添堵的嘛,所以你也别怪阿胤说话难听。”
言下之意,你就是咎由自取,活该!
路千秋压下心底的怒火,看向君绮萝:“本妃……”
君绮萝打断她的话,隐隐带着讥嘲的道:“路老侧妃,你还是别妃啊妃的自称了,妃只能是死去的祖母能称的!你在咱们面前,应该自称贱妾比较恰当!”
贱妾……她堂堂路国公府的嫡女,沦为贱妾,也亏她说得出来!路千秋是彻底怒了:“君绮萝,你一个还未拜堂的新妇,根本连晋王府的人都算不算,凭什么这样指责本妃?再说你凭什么以为本妃不是诚心诚意来参加婚礼?”
君绮萝身形微动,会功夫的人只觉眼前红影一闪,不会功夫的人则是连看也没看清谁出的手,只听“啪啪”两声耳光的脆响后,便见路千秋捂着自己红了一片的脸,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她因为离得近,也只是看见眼前红影闪过,至于是龙胤还是君绮萝出的手,她完全没看清。
但是她的孙子龙珏却是看清楚了,恼怒的吼道:“君绮萝,你太过分了,居然打长辈,你的孝道呢?”
君绮萝嗤笑:“既然路老侧妃说本王还没和阿胤拜堂,还不算是晋王府的人。那么本王便以鄱阳王的身份来说道说道!手下,龙珏你跟本王讲孝道?嗤,本王曾经对沈锦城说过,孝道在本王眼里就是个屁,她路老侧妃是你的祖母,又不是本王的,要以孝道来压本王,行不通!再则,本王之所以还未和阿胤拜堂,是谁造成的?记住了,本王心里不痛快了,谁他妈的都别想痛快!第三,路老侧妃一个侧妃而已,竟敢直呼本王名讳,本王只是打了她两耳光而已,何错之有?还是堂弟你也想挨两耳光试试?”
龙珏立即缩了缩身子,挨耳光,谁愿意?
君绮萝一口一个路老侧妃,听得路千秋心里鬼火冒,然而刚刚挨了她两耳光,她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造次,只得狠狠的磨着后槽牙,心里把君绮萝恨了个半死。她的半生英名,都毁于一旦啊!
“另外……”君绮萝稍稍顿了下,然后视线直直的看向路千秋的衣裳道:“路老侧妃你不觉得你今天这一身衣裳太过显眼了吗?”
刚刚众人被龙胤的举动给直接带入到事件里,以至于忽略了路千秋的穿在,此时君绮萝指出来,众人才注意到路千秋的衣裳,觉得她那一身黑色确实扎眼得很!放眼周围,便是一个外来的宾客,也没有穿黑衣来参加婚礼的!若说她是诚心前来,谁信?
路千秋的老脸青一阵白一阵。没错,她今儿就是来为她们添堵的,如果婚礼被闹得无法继续就再好不过了,再不然能毁了龙胤君绮萝的名声也不错。可是龙胤多年对他们的漠然不问,也不见他打压她一家子,使得她忽略了龙胤的狠心程度以及低估了君绮萝的无耻。
是她棋差一招,一败涂地!
“君王爷此言差矣,老身这一身乃是福禄寿喜图案,虽是暗纹,寓意却是不错的!”路千秋狡辩道。只是她学聪明了,识趣的不再以“本妃”自称,也不再直呼君绮萝的名字。
“呵呵。”君绮萝笑言道:“想必路老侧妃百年之后,本王穿着一身大红衣裳,只上面绣上‘奠’字,路老侧妃的家人也是不会介意的了!”
路千秋表情一哂,心想今儿反正丢脸丢到家了,忽然对着上首的老侯夫人跪了下去:“姑母,你老人家不管管吗?这样一个目无尊长的女子,怎堪为我晋王府当家主母?她的存在只会毁了我晋王府百年名声啊!”
老侯夫人端坐在上座,一直没有出声,满眼笑意的看着阿胤小两口你方唱罢我登场,欺负得路千秋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脸上跟便秘了似的,她心里爽得很了,这会见她突然对着自己跪下了,只愣了一瞬便沉声道:“晋王府的名声,早便是三十八年前就毁了!”
三十八年前,正是路千秋对龙苍行做出那事的时候,这话简直就是打路千秋的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