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启睿打断了冉斯年的思绪说:“我查到了何占国的死亡证明,他是在医院里咽气的,就在咨询中心发生爆炸后的四天。”
冉斯年回想起了当时在咨询中心的电梯门口看到的那张脸,那张焦黄的、毫无生气的脸,酷似范骁的脸。那个人必定就是何占国没错,是病入膏肓马上就要咽气的何占国没错,何占国是拼了生命的最后一口气来给自己送炸弹的。为什么呢?何占国虽然是当年黎文慈父母命案的真凶之一,可是他已经时日无多,又何苦杀死自己这个可能的知情人自保?没错,他根本没有那个必要来炸死自己,他是受了某人的指使,就是当时通过办公室的落地窗观察这边情况,手执遥控器的那个人的指使,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黎文慈父母命案的另一个凶手,也就是——瞿子冲。
何占国之所以答应拼尽最后一口气来送炸弹,很可能是跟瞿子冲提出了交换条件,在他死后,瞿子冲必须负责照顾他的独生子,在世上无依无靠,甚至没有一技之长无法为生的何铁芯,更有甚者,瞿子冲必须要帮助何铁芯实现理想,做警察的理想,所以瞿子冲才把何铁芯伪装成了警校一个半途退学的学生范骁,给他制作了假的档案,让他跟在他这个队长身边学习历练。
反过来站在瞿子冲的角度,这样一个富有心机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安之若素地让范骁这种定时炸弹一直悬在自己头上?一旦范骁身份暴露,瞿子冲也会受到牵连,更何况何占国已死,没什么人可以再拿当初的命案威胁他,他为什么不把何铁芯打发走,而是认认真真地履行当初的承诺,帮助何铁芯实现当警察的愿望呢?
答案很简单,那是因为如今仍旧有什么东西在制约和威胁着瞿子冲,何占国临死前一定留有什么秘密武器,一个可以在他死后,可以由何铁芯触发的某种“机关”,可以把瞿子冲送上法庭送入监狱甚至是刑场的致命法宝。没错,扳倒瞿子冲这个杀人凶手的关键就是何铁芯,也就是现在的范骁。
冉斯年开始回忆这段时间以来范骁的表现,琢磨他到底是演技超群还是真的天真直率,他对于他的亲生父亲何占国和瞿子冲之间的关系,两人当年的罪行到底是不是知情。
“斯年,”贺启睿拍了拍冉斯年的肩膀,示意冉斯年先起身,“我把所有我查到的资料都存进了这只优盘,你拿回去再仔细琢磨吧。”
冉斯年让开电脑前的位置,站到贺启睿身后,“启睿,谢谢你,你帮了我大忙了。”
贺启睿邀功似的笑,“怎么样,斯年,我这个朋友还够格吧?”
冉斯年挤出一丝苦笑,“启睿,我一直认定学生时代的友谊是最纯粹的,哪怕多年后我们一个是教授一个是工人,我们仍旧是好朋友,没有够不够格的问题。”
贺启睿怔了一下,故作洒脱地笑笑,“斯年,你这种想法未免太过单纯啦。”
“好吧,不过启睿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大学教授,而我是个丢了工作的无业游民,而我依然把你当做好朋友,哪怕,哪怕你和小玫,你们……”冉斯年说不下去了,他咬咬嘴唇,“不说啦,咱们下去吧。”
两人回到楼下客厅,坐回沙发上,仍旧是原来的位置,冉斯年和饶佩儿一边,对面是并排坐着的贺启睿和苗玫。
四个人尴尬地沉默了片刻之后,冉斯年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静,“启睿,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劝你去自首。”
冉斯年此话一出口,客厅里的气氛如同冰冻一般。饶佩儿不敢置信地扭头盯着冉斯年,想要确定是否是自己听错了;苗玫脸色惨白,垂头望着自己的膝盖;贺启睿僵了两秒钟后干涩地笑着。
“斯年,你在说什么啊?”贺启睿一副哭笑不得的尴尬样。
饶佩儿一把抓住冉斯年的手,小声而严厉地说:“斯年,你该不会是因为苗玫姐,所以搞错了吧?我知道你的推理一向很准,运气也很好,可是凡事都有例外,你不可能永远不出错,这一次,一定是你想错了!”
冉斯年神色暗淡,微微摇头,轻轻地说:“佩儿,只可惜,这一次我也没有想错。”
饶佩儿来回盯着冉斯年和贺启睿,还是无法相信一脸和善的贺启睿,冉斯年的多年好友会是个变态凶徒。
“斯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苗玫迟疑了一下,诚恳地说,“你所说的自首,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的难道是最近三个男孩失踪的案子吗?你别忘了,三个男孩失踪的时候,启睿都有不在场证明啊,我就是他的不在场证人,那三个晚上,他都好端端地躺在我的身边。”
“是啊,你也可以去调查小区的监控录像,那三个晚上我并没有偷偷离开过。”贺启睿不紧不慢地解释,没有丝毫的慌乱恐惧。
冉斯年苦笑着点头,“这一点我并不怀疑,三个男孩失踪的那三个晚上,你并没有出面,而是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但是我想,你并不是如同苗玫说的呼呼大睡,恐怕是辗转难眠吧?因为你在担忧,担忧事情是否是按照你既定的方向发展,那三个是否会完美地完成你的计划。”
贺启睿重重呼出一口气,“斯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先从第一个男孩陈佳奎开始说起吧,”冉斯年耐心解释,“陈佳奎之所以会上了你的套主动离家出走,那是因为他得知了自己并非父亲亲生,无法面对父母,想要逃离他的父母,去到你所谓的贵族寄宿学校开启新的生活。其实自始至终你都没有出面现身,而是以长腿叔叔的身份躲在网络的另一端,是你在网上指示陈佳奎的行动的,你告诉他,那晚放学后可以最后跟同学朋友们去经常去的地下仓库一起最后一次玩耍,也算是告别。然后再把书包丢在仓库,向以往的生活告别,从仓库离开后朝哪个方向哪条街道走,到哪个中转站等待什么人去接他,前往所谓的贵族学校。我想,第二天的清晨你一定是很早就出发前往那个所谓的中转站接他的。也就是说,陈佳奎失踪的当晚,你根本就没有到过那个地下仓库,仓库里的录音带和那幅画,是你在之前就放在那里的。值得一提的是,那幅画挂得比较高,小学生们在仓库玩耍的时候即使看到了那幅画也很难把它揭下来,更何况地下仓库光线很暗,那幅画又十分压抑恐怖,孩子们就算看到了也会被吓得避之唯恐不及。至于说那个古董录音机和里面的录音带也是你的诡计之一,你之所以要用古老的录音带录音,那是因为你知道现在的孩子们对这种古董录音机根本是不屑一顾,尤其是放在地下仓库里如同废品一样的录音机,如果你换了一只录音笔或者别的什么数码产品的话,恐怕早就会被孩子们发现,在陈佳奎正式失踪之前就被孩子们给拿走了。着一样一来,你也就无法在不出面的前提下,伪造陈佳奎在仓库被诱拐的假象了。”
贺启睿认真地听完冉斯年的解释,饶有兴致地说:“不错,有点意思。只不过,斯年,你也许猜对了张晓的不出面诡计,可是却猜错了张晓的身份,我根本不是什么张晓。”
冉斯年不理会贺启睿的辩驳,继续讲:“针对第二个失踪男孩肖涵,你仍旧是以长腿叔叔为网名跟他在网上交流,你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假装被绑架,引起社会轰动,曝光风华中学的内幕,同时也是为肖涵自己出一口气,对漠不关心肖涵内心世界的不称职母亲出一口气。单纯的肖涵又怎么会知道你这个长腿叔叔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去的,所谓的假装被绑架,不过是他主动走入了你设定的陷阱。那一晚,你仍旧没有现身,是肖涵按照你给他出的主意,把书包丢在了体育馆的地下室,还留下了你邮寄给他的一张恐怖的画,以增加恐怖效果,引起警方和社会的注意。那之后,肖涵便自己偷偷离开了学校。我想,你一定也给肖涵提供了一条路线吧,很可能是先让他去哪个小旅馆过夜。第二天清晨,你再出发,跟肖涵汇合,把他领入你为他准备的深渊。”
贺启睿刚要开口辩白,苗玫抢先说:“斯年,这次你真的是错得离谱,你跟启睿这么多年的好友,你还不理解他吗?他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再说了,那三个孩子跟启睿无冤无仇,更何况还有一个是他的表弟啊!你这样指控他是无凭无据的,别忘了,只有我亲眼见过那个张晓,张晓当然不是启睿,而且在警局,我不也指认出了张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