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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偷听被发现,是一件极度羞耻的事,苏霁华涨红了一张脸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贺景瑞低头,看到苏霁华不仅脸红了,就连整个身子都红了,那绯红从她的脖颈处向下蔓延,一瞬时就包裹住了全身。苏霁华的身上穿着那件芙蓉裙,层层叠叠的笼罩下来,配上那张脸,芙蓉花色都不极的好看。

白玉耳垂上换过了一对青石白玉耳坠子,在整片芙蓉色中显出一抹干净的玉色。

贺景瑞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不说话,整个人浑身冷冽。

“我们没有偷听。”阿宝见苏霁华不说话,赶紧用力的摆手,生怕受教训。

苏霁华原本就涨红的脸愈发通红了起来。谁说这阿宝是个傻姑娘的,人家明白着呢!

“过来吧。”贺景瑞转身,重新坐回了太师椅上。

苏霁华牵着阿宝从素娟屏风后面出来,转头的时候看到那薄薄的素娟屏风和下头空荡荡的木框子,神色懊恼。

她不过就是养了大半月的伤,怎么连这脑子都给养坏了呢,居然能想出这么蠢的主意,连阿宝都知道她们是来偷听的了……这顾头不顾尾的毛病……

苏霁华偷偷觑了一眼阿宝,只见她喜滋滋的坐到了李莞身上,一点都不顾及,然后从荷包里头取出一颗“糖果子”塞进他嘴里。

面色阴柔的李莞坐在那里,没有动作,任由阿宝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果子”,晃悠着小腿挂在他身上。

苏霁华瞧见这两个黏在一起的人,神色微怔,然后突然额角一痛。她抬头,就看到贺景瑞那只还没收回去的手,两根手指的指尖搭在一处,轻轻的敲在她的额头上,指尖微白泛粉。

捂着自己的额头,苏霁华声音嗡嗡,“我,我就是想来瞧瞧……”你。

“坐吧。”贺景瑞拉着苏霁华坐到太师椅上,然后顺手给她端了一碗茶。

苏霁华蹲了半天,也是有些渴,她吃了一口茶润喉。

贺景瑞和李莞的话似乎说完了,但苏霁华一丁点都没听见。她无意识的含着嘴里的“糖果子”,一会子看看贺景瑞,一会子看看李莞,实在是猜不透失忆了的贺景瑞跟李莞能有什么好说的。

就这样呆坐了一会子,梓枬跨进大堂,端了几盅香薷饮和一碟芙蓉糕,才算是打破了苏霁华觉得万分尴尬的气氛。

阿宝双眸亮晶晶的看了一眼芙蓉糕,使劲拉扯着李莞的宽袖。“臭道士,这花真好看,香香的。”

“这是芙蓉糕。”李莞搂着坐在自己身上的阿宝,替她拿了一块芙蓉糕,但却没给,只伸手放到了阿宝的嘴边。

阿宝吐出嘴里那颗“糖果子”,李莞又掰开她的嘴看了看,见里头没有别的“糖果子”了以后才将芙蓉糕递给她。

阿宝喜滋滋的吃着芙蓉糕,小细腿一晃一晃的十分悠闲。

苏霁华抿了一口香薷饮,有些心虚的看向贺景瑞。

贺景瑞正在吃茶,他的手边放着一盘绿豆糕,没有动过。

那边,阿宝吃了两块芙蓉糕,还要再吃,被李莞给按住了胳膊。“明日再来。”李莞将阿宝从身上拎下去,然后牵着她往外去。

阿宝挣扎去拿那碟芙蓉糕,李莞皱眉,却没阻止,阿宝贪心的把碟子都给整个端了,然后才心满意足的跟着李莞去了。

见人走了,苏霁华才呐呐的开口道:“你们方才,有说什么吗?”

贺景瑞没有回话,只慢条斯理的端起那香薷饮细嗅了一下。

香薷饮祛暑解表,散寒化湿,在夏日饮用再好不过。但贺景瑞却好似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味道,他并没有用香薷饮,只捻了一块绿豆糕入口,眸色投向大堂外。

堂外日光正盛,有个小丫鬟正在打扫庭院。贺天禄赶着两只肥兔子上蹿下跳的折着柳枝。

苏霁华见人不说话,还以为在生自己方才偷听的气。她起身,凑到贺景瑞身旁,“我不是故意想来听的,我就是怕,怕你被李莞骗了。”

苏霁华凑的极近,贺景瑞鼻息间那股香薷饮的味道被她身上的暖香所取代。男人眸色渐深,放下装着香薷饮的玉色小盅,目光定定的看向苏霁华。

小妇人长的很美,自贺景瑞失忆后头一次见到人,他的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这个想法。这么美的妇人,是他的妻,贺景瑞觉得,甚是不错。

苏霁华见贺景瑞面色不明,心中愈发惴惴。她拖了一把太师椅过来,凑近贺景瑞,然后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面颊。

贺景瑞捻着茶案上的玉色小盅,没有动作。

苏霁华又点了点自己的面颊,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贺景瑞。

男人眸色陡深,突然俯身就朝着苏霁华点的地方亲了一口。

苏霁华愣在当下,心口“砰砰”跳的厉害。她,她只是想告诉他,他的面颊上沾了一点绿豆糕屑而已。

她,她才不是为了这个呢!

男人亲完,感觉唇上触感滑腻香甜,比先前用的糕点还要好吃上几分。他歪着头撑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眼帘微垂。

比起贺景瑞的闲适,苏霁华红着脸,一副手足无措的小模样。

那真的不是她的本意!可是当苏霁华抬眸时,就看到男人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撒娇要糖的孩子。苏霁华觉得十分冤枉。明明被吃豆腐的人是她,这个人怎么还无奈上了?

她憋红了一张脸,声音糯糯的开口。“我,我只是要告诉你,你的脸上沾了绿豆糕。”

贺景瑞挑眉,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太师椅上,指尖触在那红木扶手上,发出“叩叩叩”的轻叩声,与方才那副清冷挺拔的身形全然不同。懒洋洋的半靠在那处,就像是午后甩着尾巴欲酣睡的猛兽。

“我没骗你,你不信自己看。”苏霁华情急之下直接就拽住了贺景瑞的手去触他的脸。

贺景瑞反捏住苏霁华的手置于红木扶手上,然后眼帘微掀,缓慢的吐出两个字道:“别闹。”

“我没有闹。”苏霁华扭捏着动了动身子,突然觉得自己与方才跟李莞闹得不可开交硬要芙蓉糕的阿宝十分相似。而贺景瑞现下这副模样,也跟李莞看阿宝时的宠溺模样一模一样。

苏霁华陡然惊觉,这个人不会是瞧了李莞对阿宝的模样,所以开始有样学样了?可是这人是失忆,又不是变成了傻子,哪里来的什么有样学样啊。

苏霁华对自己的想法很是嫌弃。

捏着苏霁华的手,贺景瑞的目光依旧落到她身上。小妇人表情变的厉害,只那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自个儿瞧。

贺景瑞虽然不记得事了,但却尤其喜欢看到小妇人满心满眼的装着自己,就算是两个人无所事事的坐在一处对看,贺景瑞也觉得心里头十分舒适。

贺景瑞不知往常自己是不是也与小妇人这般相处,但他知道,现在的他尤其欢喜这种感觉。

苏霁华正愁着,突然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贺景瑞给搂到了身上。

她瞪着一双眼,看那人伸出手放到她的嘴边。苏霁华愣愣张嘴,学着阿宝的样子吐出一颗“糖果子”。

贺景瑞满意了,他将那颗“糖果子”放到一边,然后掰开苏霁华的嘴瞧了瞧,似不放心,又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其它的“糖果子”后,这才拿了一块绿豆糕递给苏霁华道:“吃吧。”

苏霁华觉得,她方才的想法大概也许可能是真的……

第89章

为了避免贺景瑞的有样学样, 苏霁华这几日尤其的注意他,但自那日与李莞见过面之后,贺景瑞便一直与她呆在院子里头, 再没出去过。

掌灯时分, 贺景瑞先上了榻, 苏霁华梳洗完毕,穿着小衣和绸裤也上了榻。

虽没了记忆, 但依旧是那个人, 苏霁华与他躺在一处,外头的琉璃灯未熄, 头顶是繁复的锦帐帘子,细碎的流苏随着晚风轻晃,朱窗外是倾泻而进的银霜皎月,铺在院内,犹如下了一层玉色。

屋内很静, 院中传来蛙叫蝉鸣。苏霁华轻呼吸, 身旁的人丝毫没有动静, 就像是根本没这个人存在一样。

前些日子苏霁华被烫了腕子,贺景瑞就守在榻旁替她守夜换药, 虽说是夫妻,但却并无逾越, 所以若是算起来, 这还是两人头一次如此平心静气的躺在一处。

毕竟也算是“陌生人”, 苏霁华有些睡不着, 她不知贺景瑞有没有睡,所以只敢小心翼翼的翻身,但似乎还是打扰到了人。

帘子突然被打开,贺景瑞起身下榻,苏霁华连忙拽住他的宽袖,声音微急道:“你去做什么?”

“我去外间睡。”外间是丫鬟守夜的地方。

“不行。”苏霁华脱口而出。

贺景瑞沉静片刻,然后转身看向苏霁华,眸色定定的带着某种神采。“我确是不记得你了。”

“……我知道。”苏霁华垂眸,鸦青色的睫毛搭拢下来,带着一抹纤细阴影。

“可我是男人。”修长的指尖触在苏霁华轻颤的眼睫上,贺景瑞敛眉,微微俯身往前探了探。苏霁华受惊,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步,触到微凉的锦缎帐子。

贺景瑞眸色微变,霍然起身打开帘子去了外间。

隔在外间与里间的珠帘被打的四散,撞在一处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犹如苏霁华此刻难以安抚下来的心境。

生气了?

苏霁华睁着一双眼,抻着脖子往外间瞧了一眼。有珠帘挡着,苏霁华看不清外头的景况,但却能想象到那人合衣睡在榻上的样子,定然是皱着眉的。

她不是故意要躲的,只是现在的贺景瑞与她印象中的三叔和天阙都差太远了。除了一身皮囊,现下的贺景瑞与苏霁华根本就宛如两个住在一处的陌生人。

躺回榻上,苏霁华神色怔怔的盯着帐顶看。

苏霁华觉得,她病了,她发现她虽然舍不得三叔,但是却也舍不得天阙。

埋首在软枕中,苏霁华从软枕里取出一张纸条,这是今日李莞走后梓枬拿进来的,说是李莞留给她的。

借着琉璃灯色,苏霁华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

李莞去外头找了钱开济,钱开济说失忆这东西好治也不好治,没别的法子,只能多接触些往常熟悉的东西,兴许这一瞬时就能想起来了。

苏霁华攥着纸条起身,穿好软底儿绣鞋后走至琉璃灯旁,将纸条扔了进去。纸条遇火即燃,瞬时就被吞噬烧成灰烬。

火势瞬起又瞬灭,站在琉璃灯旁的苏霁华静默沉静,那张白嫩小脸忽明忽暗的透出一股透明玉色。她叹息一声,犹豫片刻后走至珠帘处,小心翼翼的拨开往外瞧了瞧。

只见贺景瑞合衣躺在榻上,修长的身形躺在那处,规规矩矩的阖着双眼,面色沉静,皱着眉。

小心翼翼的掂脚转身回到榻上,苏霁华神色蔫蔫的坐下,仰头往朱窗处看去。今日的月亮很圆,衬在一层氤氲雾色之中,透出一股隐晦暗意。

静坐片刻,苏霁华陡然起身,打开珠帘走到了外间。

停在榻旁,她垂眸,衬着月色,能清晰的看到贺景瑞那张俊美如俦的脸。但即便如此,因着没有了熟悉的人在这具身体里,苏霁华只觉这副皮囊陌生的可怕。

“贺景瑞。”苏霁华开口轻唤。

男人根本就没有睡着,他闭着眼睛,声音沉沉的应了一句,“嗯?”

“夜色这般好,我们去喝酒吧。”

男人沉静片刻,似在考虑,苏霁华站在原处,有些紧张。

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传来,贺景瑞从木施上拿了一件外袍套在身上,然后又自顾自的穿上皂靴。

“去取酒。”见苏霁华还愣愣的呆在原处,贺景瑞抬眸道:“听说新酿的桂花酒不错。”

“哦。”苏霁华应声,去小厨房取了酒,然后又端了一碟桂花糯米藕放在院内葡萄藤下的石桌上。

贺景瑞早已穿戴整齐坐在石墩子上,执着玉箸轻夹起一块桂花糯米藕入口。那桂花糯米藕黏腻软糯,一口下去还夹带着丝丝缠缠的藕丝,颤颤的缠在玉箸上,藕断丝连。

苏霁华放下酒壶,有些馋了,提裙坐下后赶紧也夹了一块桂花糯米藕。

切的厚薄适宜的糯米藕上撒着桂花蜜,里头塞着糯米,一口下去香甜软糯,十分的合胃口。

好吃。苏霁华眯起眼,又倒了一杯酒。

色泽浅黄的桂花酒面上漂浮着细碎的桂花,被置于白玉酒杯之中,清香扑鼻。苏霁华咽着口水,小心翼翼的嘬了一口。

桂花酒特有的醇香一瞬时充斥在口腔内,入喉下肚,醇厚柔和,余香不尽,直将那积郁在心中的憋闷彷徨驱散,满身满心都是那浓郁的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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