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算是在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小插曲当中风平浪静地过去,一切安好。
但是反观其他两个地方的人,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陆曼正在北方冰冷的空气中面对着程家里头的那些人焦头烂额,而言辰则是在另一个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头焦头烂额。
送宣卿然去医院的时候,言辰似乎又感觉到了当初送季若愚去医院时候的那种感觉,紧张的,感觉心仿佛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的感觉。
而那些医生又都是一口鸟语自己半句都听不懂,最终只用英文吼了医生,“治好她!”
好在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因为感冒发烧加之身体虚弱所引发的晕眩和昏厥罢了,躺在病床上昏睡了一会儿之后,宣卿然也就醒了过来。
就看到言辰正专注地坐在窗前,手中握着钢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她转脸静静地看着他,也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其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当初就没想过这件事情能瞒得住,毕竟言信然和周庄都是知道是自己捐了肝的。
只是关于流产的事情,宣卿然的确是不明白他究竟是从什么渠道得知的。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呢?他对自己的歉疚,只会越来越多而已,他这样待在自己的身边,感觉真的很不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在他住院的时候,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时候的感觉。
只是,这仿佛并不是宣卿然想要的。
于是,她终于是轻轻出声,“我不是什么需要你愧疚的人,没什么好愧疚我的,大过年的赶过来,又是何必。”
很淡的一句话,言辰陡然觉得,自己仿佛从来都不曾了解过这个女人。他不止一次思考过,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她那瘦弱的肩膀究竟可以承担多少?她究竟打算独自承担多少?
脑子里不由自主想到自己拿到签证之后,和宣绍卿的唯一一次通话,宣绍卿的语气其实特别的冷漠,能不冷漠么?自己的妹妹失去了这么多,他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的。
“然然很喜欢你,你是她精神上的支柱,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她和我说过,她说你曾经说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你说人得活着,哪怕再不如意也得活着,因为以后我们会死很久,所以活着的时候要挣扎着活着,因为死了之后就没有机会可以去后悔了,所以,她要你活着,你必须活着。言辰,你最好好好善待你自己的身体,你的肝,是然然的,不是你自己的。虽然我真的很不喜欢你,但是,好好活着吧,别让她的愿望变成泡影。”
宣绍卿说完这句之后终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才稍微有了些许温度,接下来说的话,像是请求又像是别的什么,他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善待她,哪怕你不喜欢她,这是你欠她的。”
言辰其实不明白自己听了这些话之后是个什么感觉,但是在看到宣卿然的时候,却是怎么都挡不住自己的心疼,那种如同心悸一般的抽痛,仿佛整个人都被悬了起来一般。
“我们见过面,对吗?”言辰就这么问了她一句,他仔细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只是他终究是没有程嘉泱那么逆天的能力的,所以他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和宣卿然见过面了,可是宣绍卿所说的那句话,的的确确是自己曾经说过的,究竟是在哪里呢?他不记得了。
第一次开始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么迷恋酒精,大脑仿佛都被酒精泡烂了一样。
宣卿然点了点头,只轻声说出了一个年份,再然后说出了一个诊疗院的名字。
言辰想了起来,那是一个专门针对抑郁症以及各种心理疾病的诊疗院,自己的的确确是去过的,因为有一段时间,他疑似自己是不是患上了孤独症又或者是抑郁症之类的病,曾经光顾过几次那个诊疗院,所以……自己是在那个地方,和她见过吗?或者确切地说,是她曾经在那里见过自己?
宣卿然声音依旧平静,只是听上去有些远,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那天你身上还带着些许酒气,穿着很随意的T恤牛仔裤,坐在我的旁边,嘻嘻哈哈的样子,跟那些在等待心理治疗的病人们脸上的阴郁是完全不一样的反差,就仿佛一道阳光一般。你说,哪怕是苟延残喘地活着,哪怕是生不如死地活着,但只有活着,才不枉费自己曾经承受了那么多。对命运的不妥协,只有活着,才不算输。因为如果死了,就没有机会可以后悔了,后悔自己明明可以看到更多的阳光,后悔自己,明明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因为生命,太承重了,如果轻易放弃,定然是会感到后悔的。你说趁着还有后悔的机会时好好活着吧大家,因为我们以后要死很久的。”
言辰不知道如何形容听到她这样说出自己曾经说的话时的感觉,只是看着宣卿然说这话时的模样,心里头的感觉就只有一个。
他伸出手去抓住了宣卿然的手,这个动作让她愣了一下,“虽然或许我对你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对我而言,那时候你改变了我的人生观,算是一种救赎,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我什么,因为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因为抑郁症而自杀了。”
“你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我身体里一个让我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器官,是你的。”言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如果这个理由还不够的话,你,宣卿然,是我言辰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你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你是我的女人。”
“人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去后悔,这个后悔的机会,我希望你能给我。留在我身边吧,不要再离开了。虽然或许现在我还没有办法承诺有多爱有多浓烈,但你宣卿然,的确是我现在唯一没有办法,也不可能放得下的女人。”
所以……他是终于已经放下了季若愚了。
宣卿然的眼睛中,就这么忽然流出了泪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