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还差五分钟12点,崔志超赶到,他是一个看起来有点痞子相的年轻人,染着一头的黄毛,还戴着个唇环,一身的烟味。冉斯年觉得他是刚从网吧出来的。
“你是,新来的?”崔志超一眼就看到了跟余雯并排坐着的冉斯年,眯着眼不屑地问。
冉斯年友好地笑笑说:“是啊,你好,我叫毛杨。”
“毛杨?”崔志超挠挠一头的黄毛,“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怎么这么眼熟啊?”
冉斯年心里一惊,难道自己被认出来了?不会吧,自己的照片在一年前爆炸事件发生前的确在行业内的网站上可以看到,可这个崔志超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去看心理行业网站的家伙啊。
“是吗?我可是没见过你呢。”冉斯年面不改色地应和着。
余雯关上了电脑,落下了旅馆的卷帘门,关好灯后带着冉斯年经过两边都是隔间的细走廊往里走,推开了一扇房间的门,进入到了一个几十平米的空荡房间中。
冉斯年这才注意到,这间长方形的大房间有好几个门,从外面看,一定以为门内也是一间间的隔间,可其实,里面只有一个大房间。
房间有点像教室,最前面有个给老师坐的桌椅,而学生的位置则是一张张单人床,并排拜访对着老师的位置。看来,学习清明梦的学员是要躺着听课的。
冉斯年注意到房间里只有六张床,幸好今晚只有他们四个学员,否则他这个新来的家伙还真没有地方。
老师和崔志超迟迟不到场,这让冉斯年愈加紧张,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等见到这位老师之后就说是姚叶私底下介绍他来的。可是老师迟迟不出现,他就怀疑那位老师搞不好已经发现了他这个闯入者,搞不好已经偷偷离开了此地。
正想着,崔志超进门,走到自己的床位上躺下,吊儿郎当地说:“看来老师今晚是不会来啦,估计是嫌人少生气了吧,最近这阵子缺课的学员就有三个,估计今晚又得咱们几个自习啦。”
冉斯年松了一口气,又不免失落,他还是挺想要见一见这位老师的。
眼看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挺败兴的,冉斯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主动找余雯搭话,他问:“老师不来,我怎么办啊?要不,你先教教我?”
“我?”余雯捂着嘴笑出声,“我可教不好,说真的,我是这里仅次于那个吴智的学员。老师说我不是笨,就是没法集中注意力,说等我再大个两岁会好一些。”
“你为什么要学习清明梦啊?”冉斯年大着胆子问。
余雯大大咧咧地说:“这还用说,当然是为了秀贤欧巴啦。秀贤欧巴是我的男神,可在现实中,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为了实现我的梦想,我只能在梦里与秀贤欧巴相知相守啦。为了我的秀贤欧巴,我都已经辍学啦,偷偷把家里给我的学费交到这里来,老师看我如此诚心,就让我当了旅馆的前台,每天都收留我在这里。”
冉斯年听得不免有些心痛,他更加觉得有必要解散这个所谓的清明梦学校,让余雯这个误入歧途的孩子回去学校上学。
畏畏缩缩的吴智躺在床上,睁眼瞧着天花板,也是一副不知道该走该留的为难样。冉斯年便想把他也拉入聊天的队伍中,便问:“吴智,你呢?你为什么学习清明梦啊?”
吴智干笑了两声说:“为什么?因为清明梦能给我一切我想要的,我在现实中得不到的。我高考失利,只读了一个三流专科,毕业后找的第一份工作又被骗子骗走了我一万元,那之后,我几乎事事不顺,长这么大,没有一个女孩看上我。这辈子,我是注定落魄了,只有在梦里,我才能成功,我才能成为人上人,让那些骗过我,拒绝我的人都拜倒在我的脚下。”
冉斯年无奈地摇摇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崔志超插话:“新来的,你又是为什么要来学习清明梦呢?看你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不得志的人啊。”
冉斯年苦笑说:“实不相瞒,我是因为我的未婚妻,哦不,现在该说是别人的未婚妻了。她狠心抛弃了我,可我却一直无法释怀。我想她,所以……”
吴智坐起身,说:“你这情况跟姚叶挺像的嘛。”
“姚叶?也是这里的学员吗?”冉斯年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假装好奇地问。
余雯接茬:“是啊,姚叶姐就是请假没来的学员之一,她都请假一个月了,听说好像是生病了吧。姚叶是三个多月以前来的,是这里悟性最高,学得最快的学员,老师说,这也许是因为姚叶的学习动机最强烈的原因。姚叶姐的老公是个花花公子,在外面到处拈花惹草,把姚叶姐冷落在家里。可她又是那么深爱老公,没办法,只好寄托于清明梦,在梦里跟深爱的男人长相厮守。你说,这跟你不是很像吗?”
冉斯年心想,姚叶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被清明梦给害死的,可这屋子里的三个人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此事,不知道他们说学习和向往的清明梦其实骨子里就是啃噬他们灵魂,让他们脱离现实的妖怪,甚至被有心人利用后,还能变成杀害他们的武器。
吴智咋舌,反对余雯的说法,“小雯,你就别美化姚叶啦,哼,说什么深爱老公,其实她早就跟张国梁那个家伙搞在一起啦。咱们这里谁不知道这事儿?”
冉斯年心念一动,珠宝店的抢匪张国梁也是这里的学员,而且还跟姚叶有一腿?这说明什么?果然珠宝店的抢劫案是他们俩联手策划的!
可是张国梁为什么要帮助姚叶夺回丈夫呢?他难道不想独占姚叶吗?还是说姚叶给了他报酬?不对,如果是金钱交易,姚叶又何必跟张国梁那样一个中年丑男人上床?
崔志超不屑地骂了一句脏口,说:“张国梁那个老笨蛋,根本就是被姚叶给玩了,姚叶怎么说也是个年轻美女,怎么可能看得上张国梁那个老痞子?”
崔志超话音刚落,冉斯年敏锐的耳朵便捕捉到了门外传来了声响,像是一个人懊恼地吐出了一口气的声音。
“门外有人!”冉斯年警觉地站起身,要往门口走,却被眼疾手快的崔志超给拦住了。
“胡说什么啊你,这里就咱们四个!少给我疑神疑鬼的!”崔志超的力气很大,把冉斯年给推倒在床上。
冉斯年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门外刚刚的确有人,搞不好就是张国梁。他现在是通缉犯,听瞿子冲说,他是个刑满释放人员,老婆孩子在他刚判刑入狱的时候就离他而去,去了外地,后来也改嫁,孩子连姓都改了。张国梁在松江市无亲无故,他要是想躲在什么地方,这里又隐秘又熟悉,再合适不过。而且刚刚,正是由于崔志超说张国梁是个老痞子,所以门外的张国梁才沉不住气发出声音。
不能打草惊蛇,否则让张国梁逃了,冉斯年此次的卧底行动可就是帮了倒忙了。于是冉斯年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听错了,又安安分分地坐在床边。
“对了,小雯,你不是说请假的有三个学员吗?除了姚叶和张国梁,还有一个是什么人啊?”冉斯年隔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似的问。
余雯的脸色有些复杂,竟然有点羞赧,她小声地说:“他啊,他是在你之前最新的学员,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长得还有一点像我的秀贤欧巴呢。”
崔志超冷嘲热讽地说:“呸,还有魅力,我看他就是个伪君子,就是看准了你是个小姑娘好骗,说什么替你交学费,将来带你去韩国见秀贤欧巴,其实就是为了骗你上床。”
余雯攥紧拳头叫道:“不许你胡说,俊杰欧巴才不是那样的人!”
不动声色,趁余雯跟崔志超争论的时候,又给饶佩儿发了一条短信报平安。
凌晨两点的时候,崔志超首先提出退场,他说既然老师没来,他在这里跟他们废话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回网吧继续打怪。
剩下的余雯无处可去,因为这里已经等同于她的家,她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姥姥,根本管不了她。吴智也说与其回去那个四个人合租的小屋子,不如在这里休息舒服。
又聊了一会儿,等余雯和吴智都睡着之后,冉斯年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间教室。他屏住呼吸,脱了鞋,赤脚在漆黑的走廊里缓缓移动,同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寻找张国梁藏身的地方。
均匀的鼾声钻入冉斯年的耳朵,那声音是从最里间的一个套间里传出来的,黑暗中借着月色,冉斯年看得出,里面的套间不同于外面的隔间,似乎是旅馆主人居住的地方。难道张国梁就藏在那里?冉斯年决定明天一早通知瞿子冲来这里假装工商税务的人秘密找人,现在不太方便,瞿子冲现在就带人来直接抓人的话,自己的卧底任务就得被迫终止,因为屋子里的那些人一定会识穿他的卧底身份,认为是他通风报信,而且搞不好那位老师就再也不会露面了。况且,这房间里打鼾的家伙到底是不是珠宝店劫匪张国梁,也是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