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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含钏“冲”地一下站起身来,同连珠炮似的,“食素,不屠割,去僧寮食用斋饭,被称为‘八关斋’!”

“佛水!”

“八关斋汲水后,可贮藏许久,被称为‘佛水’!”

“缘豆!”

“浴佛日吃五香豆,被称之为‘缘豆’,其中豆乃念佛之人所积攒,一声一豆,将豆攒满一石者,在豆中拌入香料,煮后布施给让他人,也称作一念一吞!”

.....

左三娘惊呆了。

她有想过,她可能许多都答不会。

却没想过,看上去如此渣的含钏,竟然全都会。

含钏越战越勇,愈渐杀红了眼,手里捏着厚厚一沓词条,坐也不坐了,一直站着。

老嬷嬷话说出口,她紧跟着高声回应。

这哪是什么词条局。

这分明是一对一考前指导。

当含钏把最后一张词条拿到手时,看四周惊讶的眼神,感受到寂静的声音,含钏脸上腾地一下从下巴升起了红晕...

这...

这...

她也没想到,考校的全是浴佛日的传统吃食呀...

这属于死耗子追着瞎猫求被吃呀...

第三百一十三章 裹蒸

云能寺大佛殿二楼,单辟出一间宽敞明亮的套间,窗棂朝南开,明媚如水的春光从微微敞开的窗框缝隙倾斜而下,微尘就在光晕中闪烁舞蹈。

庭院春深,小娘子们惊叫的喧嚣、热闹的快意、欢愉的笑声,显得张扬又青春。

宋太后眼眸微弯,眼神从移向窗棂外,将庭院的场景一览无余。

“如今的世道真好。”宋太后轻柔笑言,啜了口茶汤,“小姑娘想笑就笑,想闹便闹。我们年轻时候,女训、女戒还未全然废除,道貌岸然的‘大家’便将女子的自由禁锢在了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天地里,不能笑不能跳,甚至不能动...”

身后的阿嬷年岁看上去也不低了,鬓发花白,腰也佝偻弯曲,笑着给宋太后奉上一碟用箬叶裹成小角的裹蒸,“您受过苦,便总喜欢设下这些个花会、词会、马会..好让这些小丫头片子假公济私地敞开玩一玩儿罢!”

宋太后乐呵呵的,“这些年京城世家的姑娘有几个好玩儿的,左家那姑娘长在市井乡野,很有股犟劲儿;定给英国公府的尚家姑娘也好,单纯可爱,没那么多脏心思;还有北国公家的,嫡母仁慈宽厚,把那三个庶女也养得很不错...”

小娘子们就像一茬又一茬的鲜花儿,四季常开,美丽生动。

京城喊得上名号的小娘子太多了,有几个往日瞧着很有些拎不清的,如今嫁了人倒显露出好处来。

比如素来与她有旧交的岳家太夫人,那个养着护着的七姑娘。

如今听说在福建夫家,也成了一位能干爽利的媳妇儿。

没丢北京城大姑娘的脸。

楼下庭院“咚”的一声锣鼓响。

宋太后站起身看。

曲贵妃安顿好寺外的皇嗣宗亲浴佛后,刚踏进里屋,便将宋太后笑盈盈地立在窗棂往下看,赶忙福身行礼后,笑着走过去搀扶,眼神扫了眼庭院——目光匆匆扫过,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清灵的小姑娘手里攥着厚厚一沓词条,一张脸通通红地站在人群中,正大声地说着“豆子...香料...”这些个入口的吃食。

曲贵妃笑起来,“看上去,今儿个的彩头要落到这位面生的小娘子手里了。”

宋太后脸上的笑敛了敛,侧身招呼曲贵妃,“...还在比呢,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谁也未知。”

听宋太后此言,曲贵妃笑得越发真诚,眉眼弯弯地顺着宋太后的目光看下去,如此倒是看得清楚了许多。

站着的这位小姑娘,算是今儿个相貌最漂亮的。

是个生面孔。

她细查了查,是如今风头正劲的曹家的姑娘。

身世有些复杂,年幼的时候被拍花子卖进了掖庭,在御膳房当差,前年蒙老太后恩典出宫放归,去年年底被曹家寻回,是位低调内敛的姑娘,未见久贫乍富的习气,也没听说什么恃宠而骄的跋扈事迹。

如今这姑娘站在人群中,可谓是出了大大的风头。

曲贵妃觑了眼宋太后的神色。

老太后看这位曹家姑娘的目光,十分温和亲切,想来是有些喜欢的。

最后一张词条出完,小姑娘如愿拿到所有的词条。

庭院中,气氛先是静了静,紧跟着那小姑娘身边两侧的小娘子涨红了脸“啪啪啪”地使劲儿鼓掌,没一会儿,所有人都一边鼓掌,一边叫好,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

曲贵妃笑着,虚扶宋太后,“曹家姑娘后来者居上,如今出了个大风头。”又想起刚听见的词条名儿,不由笑得更明媚,“今日的词条倒是出得别具一格,全是什么‘缘豆’呀、‘糍糕’呀、‘佛水’呀,乍一听还以为是在报菜名呢。”

宋太后看了曲贵妃一眼,笑容和缓,“今日是浴佛日,不出这些词条出什么?都是四月初八的传统,无论信佛还是不信佛,来云能寺之前将浴佛日了解得透彻清明,是对咱们主人家的尊重,更是小姑娘的用心——人家该得的。”

就像去拜会大家,你却连大家所著的诗词歌赋都说不出来,谁会高兴呢?

宋太后意有所指,“在哪处山头唱哪处歌,哀家看这位曹家姑娘是很有佛缘的。”

这个评价就很高了。

宋太后吃斋念佛了好几十年了,没有对宫中哪一位妃嫔表示过非常的喜欢,对公主郡主们倒是慈眉善目,若是哪家驸马做得不好了,这位宋太后很愿意站出来为宗室的女儿撑腰...宋太后有腰撑,也是因为圣人十分尊敬母亲,甚至先皇长子福王对这位养母亦是言听计从,从未有过忤逆。

儿子坚定不移地站在母亲这头,满后宫又有谁敢对宋太后说一句“不”字儿?

一个宫人,又不受先帝的宠爱,走到这一步,实在是祖坟冒了青烟,前世积了阴德了!

曲贵妃忙抿唇笑道,“是是,母后出一支白玉簪,臣妾也凑个热闹,赏曹家姑娘一支赤金流苏步摇!”

曲贵妃声音清脆,像二八少女。

宋太后笑一笑,眯了眯眼想将含钏看清楚点儿。

奈何人老了,看东西不称道了。

看起来模模糊糊的,只一团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在眼前晃。

上云梯的时候,看得倒是清明。

那么长的梯子,这丫头一口气儿爬上去,脸不红心不跳,还有精力去扶自家祖母和旁边的小尚姑娘——身子骨是没问题的。

如今这词条局一答一个准儿,纵然是御膳房出去的内门子,也不是个个儿都能答全对,这说明啥——说明,小姑娘做事认真,术业有专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自己摆得平。且在回应过程中,小姑娘语句清晰,不卑不亢,颇有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然大气,答到最后全对,也未见骄娇得意,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样子,性情十分沉稳平和。

宋太后在心里,轻轻点了点头。

筹备龙华会的时候,福王就进宫来说道,请她一定给漕运曹家发张帖子。

那胖儿子笑得不着调,说是,若她觉得也没问题,曹家这姑娘,搞不好最后要入徐家门。

第三百一十四章 糕糜

胖儿子说得云里雾里的,细思又有几分灵性。

什么叫“也”?

谁也觉得没问题?

能叫胖儿子这么说的,这里头门路道道便有些深了。

有些人不能好说的话,只能叫胖儿子来说。

再想想看,孙辈里老大、老二、老三都有正妻了,曹家正当用,曹家的女儿不可能为侧室,成年皇子里便只剩下了老四。

她那个儿子,年少为帝,兢兢业业,喜爱谁不喜爱谁,从不形于色。

她却知道,她那个儿子对哪个孙辈更看重。

她懂,她都懂。

念及此,她在布置词条局的时候,便隐晦地同内务府说了几点,一要切合浴佛日,二要简单明了,三...三么,要重点考校考校姑娘们的庖厨之艺。

看着庭院中拿了满堂彩的曹家姑娘,宋太后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

不说别的,便只看在曹家为朝堂供奉疏通河道的功劳,这位年轻的姑娘也该出出风头。

庭院中,小娘子们纷纷涌上前去,探头探脑地去瞧含钏手中的词条,有的小娘子问了什么,只见含钏红着脸、眼睛亮亮地一板一眼答起来,听得一众小娘子愣愣呼呼的,直点头。谈笑着小娘子们笑着闹着渐渐散去,没有抢到词条的小姑娘们脸上也未见半分怨怼,抢到了词条的某一位小姑娘欢呼着转过身与身侧的两位伙伴手拉着手笑起来。

都是最好的年华。

宋太后不自觉地又笑了笑。

曲贵妃不明白宋太后在笑什么。

看着这些青春少艾的小姑娘,老太后心里难道不会羡慕嫉妒吗?

她们这样年轻,这样活泼,像一张张颜色鲜明的画纸。

而她们...老太后与她...年岁渐去,再也回不去这样的年华了。

看到这群小姑娘,除了感慨自己的衰老与嫉妒他人的美貌,还剩了什么?

曲贵妃杏眼微垂,将自己的神色掩饰得滴水不漏。

小娘子们渐渐散去,准备的余兴节目派上了用场,大家伙三三两两地要么做凉糕、要么蒸糕糜,高高兴兴的,不亦乐乎。

人群中,一个身影渐渐向后隐去。

含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张霁娘匆忙离去的背影,抬了抬眼,与左三娘对视一眼后,左三娘低声笑着将白糖拌糯米、八色果仁笨手笨脚地黏糊糊铺了一整张槲叶,铺着铺着,手上又沾了白糖又沾了糯米,左三娘看上去便有些躁气,手一甩,眼珠子一转,冲周围的姑娘笑道,“...这东西实在难做!刚洗净了手,又黏了一堆糖!”

左三娘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毛巾拭了手,笑着招呼,“我听说,云能寺有一口四季活水的龙首泉眼,相传咱们太祖皇帝便是喝了这泉眼流出来的泉水才一举攻下北京城,有我大魏来着!要不?咱们过去瞧一瞧?”

有小姑娘笑着附和,“是了!要不说咱们圣人胸怀天下呢?便是这样好的泉水,也准允庶民百姓初一十五来接上一壶回家供奉呢!”

加上含钏与齐欢,八九个人,七个愿意去,剩下一个想留下来吃凉糕和糕糜。

真是个...心志坚定、不为外力所动的吃货。

是个在食肆消费的好苗子。

含钏想了想,从怀里拿了一张黑乎乎的木牌子塞到那姑娘怀中,笑盈盈,“...这是儿开的食肆,名唤‘时鲜’,托食客们的福,如今在京城里小有名气,您若愿意,直管拿着牌子来,保管叫您吃到从未吃过的好菜、喝到从未喝过的果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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