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怀凝再次看到那些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异样的眼神时，她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波动了。
无所谓了。会因无谓的流言而疏远你的人，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
一中的学生都是想考上好大学的，他们也没有去刻意针对顾怀凝，只是疏远罢了。
那么几年里，一直都梁雅陪在顾怀凝身边。
她不去管别人嘴里的顾怀凝是什么样的，哪怕薛涵涵也连带针对她，她也依然是顾怀凝最好的、唯一的朋友。
高中梁雅和她还是同班，她们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回水光镇，也有几个女生看顾怀凝并不是传言中的那种人，也同她有来往。
那些黑暗的日子，顾怀凝努力强大自己，挣脱泥潭，考上了云大。
所以，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去想，那个人会是梁雅。
顾怀凝暗自祈求，不要是她。
否则那些陪伴，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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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脸皮
顾怀凝不是不相信霍行绎的为人，她只是觉得难以启齿。
那些一回忆起自己都觉得不堪的事情，霍行绎那样清傲的人，她怕他也会觉得自己不堪。
不是所有人都会理解一个莫名受到诋毁的人，他们只会说：“肯定双方都有错。”这种无关痛痒的话。
顾怀凝以前曾天真地去找初中老师，老师也只不轻不重安慰了她两句。
而后，看似公正说：“怀凝，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你是不是也有错？你去跟涵涵道个歉吧。老师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自然就和好了。”
这句话顾怀凝一字不忘，记到了现在。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掌握话语权。哪怕不强大，至少要独立，才有机会保护住自己。
顾怀凝面对霍行绎，实在张不开口。她怕，怕霍行绎也会如那些人一样，淡淡说她也不无辜。
霍行绎从小锦衣玉食，他生活的圈子里，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鸡飞狗跳。他们只会为了公司的项目、出国留学这类事情而烦恼。
而她从小生在、长在一个经济不发达的小镇，人人的身上都多少沾点世故，活着的追求只有眼前那点小事。
她只有一颗想摆脱这一切束缚的心。
他们实在，差太多了。
再给现在的顾怀凝一次机会，她恐怕没有勇气去选择和霍行绎在一起。
不用别人说，她自己都觉得配不上他。以前她可以选择性遗忘掉覃市，遗忘掉杨芳，遗忘掉前十几年的所有不幸。
可如今，她的过往又在提醒着她，别妄想。
——
“姑娘，到了。”
计程车大叔见到了目的地，顾怀凝还不下车，提醒她。
顾怀凝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叔叔。”随即付钱，下了车。
外头的风很大，寒冷刺骨。照射下来的阳光没有任何暖意。
顾怀凝裹紧了外套，打量了眼这附近。
一片老式居民区。这里离云大很远，顾怀凝乘了几站地铁，还要打车。
这片居民区不仅老旧，还有几分嘈杂脏乱，充斥着卖菜、小贩等的各种声音。
没有提示牌，顾怀凝只能按杨芳所说的门牌号漫无目的地寻找。
“顾怀凝？”带着疑惑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
其实顾怀凝只回忆了几秒就想起是谁，毕竟她的声音和杨芳有几分相似，都带着尖锐。
隔了好几秒。
顾怀凝才缓缓转身——果然是她。
她名义上的亲表姐。
陈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却没有带着曾经的恶意，倒像是在看陌生人。
顾怀凝这几年变化很大，褪去青涩，来了南市更是脱胎换骨般出落得比前几年更好，陈玫只靠背影就认出她来。
再次见到顾怀凝，她这么多年来藏在心里那点快要消失不见的歉意还是蹿出来了。
顾怀凝静静看着陈玫，记忆里她没见过心平气和的陈玫。没了那些疯狂神色的她，倒有几分清丽。
她能感觉出，陈玫对她没了往常那些恶意。只是她也不会原谅她，有些伤害不是只靠时间就可以消散的。
顾怀凝不说话，她也不知道同陈玫有什么可说的。
陈玫看她这模样，也没说什么，直接往左边小巷走了：“不是要去见杨芳？”
顾怀凝注意到她没有说“我妈”，而是直称杨芳的名，倒也不意外。
杨芳对自己不好，顾怀凝可以理解，毕竟她和杨芳没有血缘关系。
可杨芳对陈玫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不疼不爱、不理不睬，顾怀凝一开始不懂，直到她无意中听到杨芳责骂陈玫，嘴里的“赔钱货”、“养你费钱”、“给弟弟娶媳妇”，这类词，才懂了。
“重男轻女”这个词顾怀凝以前从来没感受过，她爸妈只有她一个孩子。
到了她长大了点，即使长辈、邻居都再三劝父母再生一个男孩时，顾父顾母也没有再生。所以她天真觉得，只有少数家庭才有这种事。
覃市是个传统的地方，极重视宗族、香火，可以说覃市家家户户基本有一个男孩，用来“传宗接代”，即便是知识分子家庭，也没有例外。
一方水土文化，自是代代相传，大部分覃市人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哪怕是备受压迫的女孩也没有多少能够反抗。
顾怀凝没有亲历，却亲眼见了不少，如陈玫、梁雅，只觉用“压迫”这个词起来形容都轻了。
顾怀凝默默跟着陈玫后两步走。
陈玫忽然停下，语气里有几分嫌弃：“你来干什么？你是不是傻？杨芳让你来会有好事吗？”
顾怀凝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清楚感到，陈玫这几年变了不少，应该是经历了什么。
“你不比我更了解她？我不来，她总有办法逼我来。”
陈玫像是自嘲地笑了，没说话，领着她进了老式小区楼里。也没上楼梯，到了一楼一户人家，不耐烦敲了门。
等了好几分钟，终于来了人开门。
顾怀凝一眼就看到了杨芳。
她没多少变化，只是更苍老了些，面相更加刻薄了，像是生活极其不如意，眉宇间也有怨气。
杨芳笑意不达眼底，招呼顾怀凝进屋坐。
陈玫直接无视杨芳，进了一间小房间。
杨芳也当作没看见她，走向客厅。
这是个不大的屋子，看着只有六七十平，老旧，隔音也不大好，连隔壁切菜的声音都能听见。
“怀凝啊，这么就不见，你应该过得很好吧？”
杨芳照样的尖锐语气。
顾怀凝才发现，她甚至都没听过杨芳正常讲话。
顾怀凝只是静静看着她。
“你有出息了，就不管你外公外婆了。唉，想当年他们可是为了你，跟我们闹翻了呢。没想到养了只白眼狼……”
顾怀凝皱眉，冷声打断：“你有话直说。”
杨芳有些惊讶，没想到那个性子软到让谁都能欺负的丫头，会变成这样，还是大言不惭开口：“你拿点钱，给我们家陈旭买房。”
顾怀凝差点被气笑了，她不明白到底谁给的杨芳这样的厚脸皮。没说话。
“或者你拿五十万给我，我们回水光镇买。”
“你知道的，陈旭快到年纪了，没房哪个女孩子会愿意嫁给他哦？现在的女孩子，都物质得很呐。”
杨芳见顾怀凝不说话，还想拿捏她，状似很亲切。
顾怀凝没再听下去，直接站起身，迈着步子就往外走，淡淡丢下一句话：“关我什么事？“
第35章 宝贝
“你你，死丫头，你说什么啊？”
杨芳没想到顾怀凝这样干脆地拒绝她，连忙扯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那可是你弟弟！是老陈家唯一的男丁！你个死丫头，以为自己读了点书就金贵了吗？我告诉你，你还是要乖乖给我们旭儿买房！这是你该做的！”
顾怀凝甩开杨芳的手。
杨芳直接挡在她面前，生怕她走了，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分。
顾怀凝跟她多说一个字都嫌多，想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无异于回炉重造。她也没那么好心，想去改变谁。
“这人不要脸起来，我还真是难以想象啊。”
陈玫不知道听了多少，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笑出声。
杨芳白她一眼，态度像对陌生人：“你没本事给你弟买房，我还让你住在这就不错了。你还有脸说话，个没用的东西，”她越说越气：“就不该把你养这么大，赔钱货。”
顾怀凝看她们一言不合要掐起来，也没心情看，转身就要走。
“行，你走。也不用管你外公外婆的死活。”
顾怀凝不吃她这套，杨芳再怎么蠢也不至于去伤害外公外婆。
她也问过梁雅了，两位老人家一切都好，还是自己住在之前他们住的地方。外公的手术也成功了，这两年都在养身体。
她明里暗里也给老人家捎回去不少钱，她打算最近要回一趟水光镇，向外公外婆认错。最好能把他们接来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