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家事，郑远面上糊涂，心中明白。
坐拥扬州头号造船世家的名号，麾下造船巧匠数不胜数。
可终究都是一些拿钱做事的主，似乎提不起一丝主仆情分，提不起一丝家的归属一般。
即使自己给老张这样的郑家功臣，专门特出地方建造一座私人宅院，配上两个家仆。
但换来的呢？
老张似乎对于自己的恩惠也不过是敬之如宾，对自己恭敬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人员管理上，让郑远头疼不已！
可郑远那里知道，经营人心比起建造私宅而言，困难的多。
不是赏赐些什么物件，便能让别人俯首帖耳，乖乖顺从。
郑家严格的等级划分，渐渐造就了一些有些技艺的工匠们骄傲的心态。
在日常之中无声无息的打压着底下的长短工，一层层格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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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宅院的郑远，一改方才的姿态，那里还有半点醉意的模样，迈着脚步向着后院走去。
李管事从一旁迎了上来。
“可是老张他……”
一声冷哼自郑远鼻腔之中哼了出来，甩甩衣袖，也不看身后一眼。
“不提也罢！”
“这老东西摆明了不愿将自己所知东西倾囊相授。”
“可惜了我那一坛百贯酒酿！”
身后的李管事跟在那个愤恨的身影后，回头往了眼紧闭的宅门，脸上漏出一抹笑意来。
身兼高超龙骨建造的老张，在郑家一直便是一颗明珠般的存在。
甚至在很多时候，这位主抓技艺的老者所说的一句话，比起他这个主管府中大小事务的管家还要有效。
今夜能看到郑远在老者那边吃瘪，正是李管事希望看到的。
回头跟近前方匆行的身影，李管事安慰道。
“家主何必为此事烦忧。”
“如今唐昊再无花招，搬出扬州，乃是迟早的事。”
“这扬州啊，迟早会拿捏在咱们郑家手中。”
说话间，见身前的身影减缓步伐，负手在后，微昂头颅。似是没有方才那般愤怒，李管事补上一句。
“家主难不成还怕这偌大的扬州，找不出第二个老张来？”
背在身后的手指一下下的敲打着手背，郑远沉思片刻，道。
“不错！赏府宅，赏家仆，我就不信这整个扬州还没有能工巧匠，能替代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头！”
说完似乎还是难以磨平郑远心中的怨气，停下来看上一眼，那夜色之中，从宅院透出的一抹光亮。
“真是枉费我一片好心！”
……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见的总归要见。
亲自监工指导两日，唐昊讲明了这地基该如何挖，哪里需要夯实，那里需要联通。
对于这等稀奇古怪的建造做法，不少人好奇万分心中困惑。
好在有一点即通的公输栎在，只需向这其交代一遍，基本就能达到心意相通的感觉。
至于公输族人，唐昊早已花了一大堆后世的座椅板凳，吊篮床榻，等着他们去研究制作。
亲力亲为，一切理顺便是三天之后。
去往俞家商船之时，已是黄昏时分。
唐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船，庞然大物，甚为震撼。
船身似是经过修补，木头的颜色明明暗暗，经过岁月洗礼的木船颇有些陈旧的味道。
在通禀之后，立在大舟旁边小船船头的健硕男子，看着唐昊的眼神有些复杂。
发髻梳的整齐，到是那一身朴素的装扮，很难让人与侯爵爵位扯上联系。
加之唐昊随行的，仅仅只有一个护卫，倒是与当日初入扬州时大张旗鼓比起来，此时就这派头就寒酸不少。
船头的黄管事甚至有些怀疑，这唐昊难不成是真的没有财帛了，才将琉璃制品竟的宝？
唐昊将目光从大船上收了回来，见黄管事盯着自己瞧个不停。
伸开手臂，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周，好奇的询问。
“阁下可是怀疑唐某带了兵刃？会有所图？”
黄管事瘪瘪嘴，心头暗叹一句。
“要是你带了兵刃，说不定还能装点出几分官家气息，不至于向眼前这般如同街井草民一般。”
想归想，这种伤人的话语，黄管事自己当然不会说出口。
扔下手中的竹篙，黄管事微微抬手，示意唐昊就在此等候。
“我这便去禀告，你们不用跟来，就在此地便好。”
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大船，手脚并用消失在向着阶梯爬去，消失在了唐昊视野中。
唐昊扫视一眼穿梭在周围，扛着大包小包货物的长短工，那一双双眼眸之中，有不安，有警觉，更多的则是带着一抹恐惧。
收回目光，唐昊心中不是滋味。
世家的豪掷千金，苦的多半便是这些烈日下劳苦的民众。
想想一件琉璃换取了俞家的一座金山，唐昊心中有一抹愧疚，那可是这些辛劳子民的血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