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导演戴米的动作，罗登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该不会真的要动什么心思吧？
换角色？
但是很快他自己就否决了，背后的制片公司绝对不可能让戴米换一个毫无知名度的演员，来当男主角。况且，老霍并不是专业演员，就算是有一些经验或者是特色，但是终究是比不过那个已经被预定为男主角的专业演员。
最后，老霍的年龄太大了，和剧本里面的角色不一样。
旁边，汉斯也是有些惊讶地看着导演戴米和老霍。
他对于接下来戴米要拍的这部电影有一些了解，虽然没看到剧本，但是却知道，这个剧本里面的男主，就是现在戴米正在给老霍介绍的这个角色，汉尼拔。
绝对是一个重要而且很可能出彩的角色，而且，看他的性格和经历，非常复杂，精神病学家，智商极高，这样的人物，是不容易能够演出来的。
戴米让老霍演这一个角色的片段是想要干什么，难道是想要测试一下他的表演能力吗？
也不知道这样一个角色，老霍能不能驾驭得了，至少，汉斯觉得自己肯定是不可能驾驭这样的角色，就算是刨除了年龄的元素，他都不可能。
戴米显然在角色指导上面颇有经验，基本上在那里给老霍讲了两三分钟的人物介绍，老霍就大致了解了这么一个角色的性格和定位。
“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
戴米看着老霍。
老霍想着，然后看着手上的那一大段的台词，说道：“暂时没有问题了。”
“行，这样……再给你三分钟的时间，熟悉一下这段台词，然后你现场演一下。”
戴米说道。
“好的。”
老霍点点头。
他知道这个角色，非常难，而且这一段台词也非常难，不过，他自己倒是心态不错，没有什么试镜的压力，反而是觉得挺有挑战性的。
随即便开始在那里，细细地揣摩这一段台词。
很快，两分多钟快三分钟的时间，老霍把整个一段的台词在心里过了好几遍，然后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导演戴米。
“可以了？”
戴米见他看过来，说道，“那开始吧，就把我当成另外那个女角色，就是那个探员史达琳。”
“好的。”
老霍点点头，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剧本，抬头，看着对面的戴米，“你以为凭借这份拙劣的东西便可以分析我？”
戴米：“不，我相信你的学识……”
“你很有野心，是不是？”
老霍打断戴米的话，脸上带着一丝丝的笑意，但是眼睛中，黑色的瞳孔位于棕色眼珠的正中央，仿佛是没有视线的焦点，但是却又是在直直地盯着对方，看得导演戴米的心中忽然有些发毛，“你知道你拿着那个高级皮包和穿着廉价鞋子像个什么？你像一个土包子，一个干净、忙碌、带点品味的土包子。”
“虽然你衣食无忧地成渣昂，但是你不外乎是个白种低下层的人，是不是，史达琳探员？”
“你极力想摆脱口音，地道的西维吉尼亚州腔调你父亲是个旷工吗？那盏等可有让他一身的臭气？”
“我知道那些男孩怎样迅速地搭上你，在汽车后座里乱摸，你却想着走出去，走去天涯海角，直走到联邦调查局。”
老霍平时经常看书，也有刻意地锻炼过一些记忆力，所以，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但是他自己的记忆力，并没有消退太久。这一整段话下来，他只中断了两次，但也都只是快速地扫了一眼手中纸上的台词，然后恢复了盯着导演戴米的状态。
他的声音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改变，也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脸上带着一些淡淡的，但是却让人感觉到有一些渗的笑意，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睛，让得在场的几个人感觉到心中发颤。
特别是导演戴米。
之前他之所以临时起意，让老霍去尝试一下演接下来这部电影的主角，就是因为，刚才老霍在试镜的时候，整个戏都集中在了眼睛上面。
实际上，在定位这部电影的主角汉尼拔的时候，包括作为导演的他，还有编剧制片人，还有导演组其他成员，一致认为主要还是想要从微表情，眼睛等方面的表现，来展示主角内心。而制片公司那边预定的那个男主演员，就是在眼神的表演上面，让戴米感觉到有些失望。
所以，老霍之前试镜的时候，那眼神上的戏，就让得戴米印象非常深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老霍并不是演他所演的那个小龙套角色，就是在演汉尼拔。
而现在，老霍经过了自己的讲解角色，自己揣摩，第一次尝试这个角色的时候，依旧是将整个戏份放在了眼睛上。
那一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即便是戴米现在离间效果已经非常强了，只是在捎带着给老霍搭戏，但是依旧被那眼神给盯得心里发毛。
“导演？”
旁边，选角导演罗登的声音，让得戴米猛地从那个代入状态醒过来。
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罗登，又抬头看着眼神已经恢复，有些不知所措的老霍，忽然想起，接下来应该是他的台词，随即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我的错，我没有接上……”
老霍忙是说道：“导演，要不要重新来？”
“不用了。”
戴米摇摇头。
刚才那一段表演，已经足以看出来老霍的整个表演水平了。
有些生疏，有很多需要调整的，但是那一整个戴米心中对于汉尼拔这样一个角色的定位和精神，老霍完全演出来了！
是的，是真的完全演出来了！
戴米自己从那个被那段话以及那恐怖的眼神带走的状态里面出来，回味一下，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起鸡皮疙瘩，甚至感觉到有些心有余悸。
如果有机会，戴米想要让老霍来演这样一个角色。
虽然他还需要进行其他的调教。
但是在戴米看来，角色的精神和定位的重要性，是远在职业表演的经验之上的。
“霍普金斯先生，你刚才的表演，是体验派吧？”
戴米看着老霍，继续说道。
“是的导演，我是按照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里面讲解的体验派的方法来进行表演的。”
老霍实话实说。
“刚才听罗登说，你对那本东方人写的表演理论书非常有研究？”
戴米又说道。
“不不不，我就是个业余表演爱好者，自己翻着看了一段时间，不敢说非常有研究。”
老霍谦虚说道。
“看你刚才的表演，其实里面整个体验派的影子非常重，我能看出来。”
戴米笑着说道，“我自己最近也在看那本书，那个来自东方的青年，对于表演的理解，太让人震惊了。他介绍了三种表演方式，第一种这个体验派，和好莱坞那些演员坊教的不一样，但是却非常有借鉴意义。你自己是学的这一种吧？”
老霍点点头：“是的导演。”
戴米点点头，又说道：“你之前有没有过表演的经历？或者学过表演？”
“没有。”
“哦？你的意思是，你是从这两三个月才开始看表演理论书？”
“是的，差不多有三个多月，快四个月的时间。”
“竟然……”
戴米有些意外。
按照老霍的意思，他就只是看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来学习表演的，而这本书在米国正式上市也才不到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他真正接触到表演，也就才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就能够有这样的老道甚至让人惊讶的表演表现，是有些难以相信的！
旁边的罗登更是有些惊讶。
他之前听汉斯的介绍，以为老霍是一个老的表演爱好者，或者是看他的气质，很可能是演过戏剧什么的。
却没想到，他竟然只是刚刚开始接触表演。
作为一个选角导演，罗登自然是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行，霍普金斯先生，你非常不错！”
戴米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随即说道，“你非常有表演天赋，如果继续在这方面进行研究和学习的话，会成为一个非常好的演员！你不需要考虑年纪的问题，表演这种事情，年纪不是问题，加油！”
“谢谢，谢谢导演，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
老霍也是笑着说道。
“这样，霍普金斯先生，你可以给我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如果之后有其他角色的机会的话，我让人联系你。”
戴米又道。
“当然没问题！”
老霍也是非常希望能够认识一个导演，而且，还是很有名气的导演。
随即，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就和汉斯告辞离开了。
房间里面，戴米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一张主角汉尼拔的试镜剧本片段，以及旁边老霍留下来的联系方式，思考了一会，说道：“罗登，下午的戏拍完之后，你和我去找一下加里。”
“加里先生？好。”
罗登点点头。
戴米说的加里，是接下来这部惊悚片的制片人之一。
又随口问了一句：“是预算还有问题吗？”
戴米把那张剧本片段递回给罗登，然后将老霍的联系方式交给了旁边自己的助理：“预算没问题，我想，再就主角的人选，和他聊聊。”
“主角的人选……”
罗登有些无奈地说道，“戴米先生，我觉得你去找……是在做无用功。除非是莱蒙斯出了意外，加里先生那边肯定是不会同意换的。”
“他之前和我说过，如果能找到适合演汉尼拔的程度，远远超过莱蒙斯的演员，就会同意替换。”
戴米说着，看了看旁边刚才用摄影机记录整个试镜过程的摄影师，“刚才霍普斯金先生最后表演的那一段，剪出来等下发我。”
“好的，导演！”
“戴米先生，你不会……”
罗登瞪着眼睛，“你不会是想要让他来演汉尼拔吧？”
戴米却是看着他：“罗登，你是我的选角导演，你觉得，他适不适合演？从演技和表演状态方面？”
“适不适合倒是……主要是，他以前完全没有表演经验，也没有任何的名气，加里先生那边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而且，他的年龄也不合适。”
“年龄？外形条件，靠化妆不是问题。莱蒙斯之前不还是在跟我们纠结要不要给他扮老的问题？”
“可是……”
“罗登，其他的不用考虑，你是选角导演，从你的角度，不考虑其他的因素，你觉得，霍普斯金先生和莱蒙斯，哪一个更适合汉尼拔？”
戴米说道。
罗登看着他，顿了两秒钟，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我更加倾向于霍普斯金先生。”
虽然说，罗登甚至觉得戴米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制片公司和制片人那边绝对不可能同意换人的，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刚才霍普斯金的表演震撼到了他。
刚才那眼神，那表情，完全不敢相信他是第一次演这样一个角色。
对于汉尼拔这样一个角色，罗登自己有过很深的研究，而且也参与了之前的一些试镜和剧本讨论，在他的心中，老霍是最接近他心中的那个汉尼拔的，刨除外形上。
“但是……”
罗登还是想要劝劝戴米。
不过戴米显然是心意已决。
……
老霍并不知道导演戴米有让他演自己下一部电影的主角的想法，甚至当天就要去找制片人，他和汉斯出了片场之后，就分开，称作出租车回到郊区的家里面。
“老霍，又去你那个表演爱好者协会了？”
儿子亚瑟·霍普斯金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见他回来，说道。
这段时间，自己老爸天天去纽约大学找一堆表演爱好者聊天的事情，他也知道。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老爸这么大年纪了，竟然就迷上了表演。
不过，对于亚瑟来说，只要他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整整两个多月呆在家里看书就行。出去走走，找找年轻人聊聊年轻人的话题，对于他的心态的调节，也是非常不错的。
“没有，今天去了曼哈顿那里的一个片场。”
老霍脱掉自己的外套，挂在衣架上面。
“片场？”
亚瑟有些意外，“你去片场了？看人家现场拍摄？”
“没看到，不过，跟着去试了一次镜。”
“试镜？”
亚瑟更是一愣，“你去试镜了？”
“嗯，是汉斯，你知道吧，就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个小伙子，说是有一部电影里面，有老年人角色，所有让我去试试。”
“结果怎么样？”
“没被选上。不过，我倒是认识了戴米导演，他还让我留了联系方式。”
“戴米导演？”
亚瑟想了想，没听说过好莱坞的那些有名的导演里面，有叫这个名字的。
应该是个不入流的小导演。
要是真的是有些名气的导演的话，怕是自己老爹也不可能和人家接触，除非是自己介绍。
“没选上就没选上，下次了，要是有机会，我给你介绍几个导演，看他们有没有角色让你试试。”
亚瑟笑着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老爹在纽约大学和那些表演爱好者交流的具体情况，但是，一帮表演爱好者，怕也都只是兴趣，上不了台面。
这不，去了片场就直接被刷下来了。
不过，对于老爹的表演爱好，他还是想要支持一下的。
他记得自己办公室里面，应该是有几个好莱坞导演的名片，到时候联系一下试试，看有没有让自己老爹去过一遍荧屏瘾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