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忧没有逗留,这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早些出去为好。
回到听风楼,赵无忧瞧了一眼密室的门,眸色微微黯淡了少许。抬头看着自己的阁楼,她也不急着回去,反而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夜里的梨园显得格外寂静,有鸟语虫鸣之声,伴随着梨花的阵阵幽冷清香。
赵无忧坐在那里,轻轻揉着眉心,约莫又是头疼了。
“公子莫要贪凉,还是回房去吧!”素兮担虑的望着她。
赵无忧摇摇头,“你去帮我把大氅拿来,陪我在这里说说话,我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像是要出事似的。”
“是!”素兮去而复返,取了大氅披在赵无忧的身上。
赵无忧裹紧了大氅,示意素兮坐下。
素兮坐定,略显不解的望着她,“公子不是早就有了准备吗?如今蛮夷都答应退兵了,你还有什么可操心的?只要他们退兵,咱们就能好好的收拾萧容。”
“萧容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大好机会从手里头流失的,我寻思着他得弄出点幺蛾子才算满意。”赵无忧把玩着掌心的梨花。
素兮点点头,“这个咱们早就料到了,所以该布置的兵力也都布置妥当。沈言带着重金买通了那些主将,到时候咱们一定能铲除萧容。”
赵无忧顿了顿,仍是愁眉不展,“明知道现在的一切都照着我的计划进行着,可内心深处却有种莫名的隐忧。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有些难言的慌乱。素兮,替我去看看思睿,我有些不太放心。”
“公子是想念小姐了,所以才会这样。”素兮笑了笑,“放心吧,有温故照料着,孩子一定会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
“我当然知道如今机会难得,我该一举歼灭萧容一党,免去后顾之忧。”她一声叹息,没有继续说下去,拢了拢大氅便站起身来,抬头望着满树的梨花盛开。
素兮只是觉得有些怪,公子的第六感惯来很灵,难道真当要出事?可如今所有的事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到底哪个关节会出问题?
蝶园吗?
蝶园有温故还有影卫与东厂暗卫,除非对方武功比她还高,否则是不可能轻易进入蝶园内作祟。是故,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事会发生的。
素兮想着,估计是公子太紧张这次的事情,心里头又放不下千岁爷和小姐,所以才会这般。
很快双方协议便签订了下来,申言一概不予追究,大邺还开通诸国贸易,允许岁贡。诸国于数日后悉数撤离京城,由北撤出大邺境内,永不来犯。
一瞬间百姓欢呼雀跃,赵无忧成了人人心中的盖世英雄。于战乱之中博得了天下美名,得天下人敬重。而那坚壁不出的摄政王萧容,则成了人人厌弃的内贼,一身污浊怕是这辈子都洗不清了。
赵无忧并不在乎这些虚名,名声越响亮,来日要退出就更难。可她没有办法,要么功勋显著,要么任人宰割。她只能选择前者,让自己足够强大。
萧容的兵都已经安置妥当,只等着这帮蛮夷往北撤离。
胡青急急忙忙的策马上前,“王爷,一切准备妥当。”
“好!”萧容冷笑两声,策马立于山坡之上,“这往北有一道天险,只要在那里设伏,就一定能将这些蛮夷打得落花流水。咱们只需要一点点兵力,就可以惹怒这帮蛮夷。”
胡青颔首,“也亏得赵无忧想的出来,竟然是雷声大雨点小,才那么一点点人,就造出了千军万马的阵势,教蛮夷误以为咱们的大军已经将他们包围。”
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是沈言悄悄吩咐几波士卒在马尾上拴了树枝,然后绕着蛮夷们跑,在尘烟中擂起战鼓,教蛮夷误以为大邺的勤王大军到了,已经将他们彻底包围,乱了蛮夷的军心。
这情况,萧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当然,他所不知道的是赵无忧跟东厂的关系,不知这些事是赵无忧吩咐沈言做的,只当是赵无忧底下人干出来的勾当。
毕竟在所有人的意识里,沈言还在天牢里待着呢!
“赵无忧玩得好一手空城计。”萧容冷笑,“左不过论行军打仗,她压根不是本王的敌手。手上没有兵权还敢跟本王叫板,真是自寻死路。这一次,本王要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百年名声从此变成她的噩梦。”
胡青颔首,“王爷所言极是,他们只有一小波人,就算蛮夷出了事,断然无法驰援。只要咱们打完了就撤,到时候算不到咱们的头上。出了事,那也是赵无忧办事不利。”
萧容如同出了一口气般,心里头舒爽了不少。早前吃了赵无忧这么多闷亏,这一次他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既然她赢在蛮夷,他也要她输在蛮夷。
“做好准备,时机一到就下手。”萧容下令。
胡青领命离开,“卑职马上去转告副将大人。”
萧容便在马背上等着,瞧着那北边的方向,等着尘烟四起,赵无忧就算是完了。
可他哪里知道,他能想到的,赵无忧也想到了。蛮夷能不能退兵是她赵无忧的本事,能不能安全撤出大邺境内,也是她赵无忧的本事。所以赵无忧不会那么傻,傻乎乎的毫无防备,任由他人宰割。
“公子,萧容那边已经埋伏在了既定的地点。”素兮行礼。
赵无忧站在城门楼上,瞧着远处蛮夷撤离的尘烟,眸色微沉,“照计划行事,留主将活口。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是!”素兮俯首,“卑职明白!”
该出手的时候,公子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尤其是这个关键时候。留了主将,这萧容的罪可就大了。就算这主将不愿开口,东厂里有的是刑罚让他开口说话。
这将是一场生死对决,就看谁下手更快更狠更准。萧容自以为埋伏妥当,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要对付的并不只是赵无忧一个人,还有东厂以及蛰伏甚久的勤王大军。
所谓的马尾扫尘烟,是赵无忧给蛮夷们设的空城计,同时也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所谓大鱼,自然就是萧容这条鱼。
赵无忧一直在等,等着萧容自己跳出来漏了马脚。他要是不有点举动,她还真拿他没办法。所谓民愤得好好的激怒一番,所谓军心也得好好整顿才行。
那一场北边的战役持续了很久,从等待时机到最后的动手交战,萧容等到入夜时分也没能等到消息。
胡青有些担心,“王爷,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如此缜密的计划,按理说不会有错。”萧容长长吐出一口气,入了夜竟然下起了雨来,所以萧容只好打道回府,“本王先回去,等副将回来之后,让他速来见本王。”
“是!”胡青颔首。
下了雨,自然不能继续等着。
赵无忧瞧着雨中的梨园,那突如其来的大雨打得梨花四散,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好不凄凉。素白的梨花落在泥淖之中,真是可惜。
“沈言还没消息吗?”赵无忧问。
素兮摇头,“处理完毕摄政王府的那些人,还得跟蛮夷们有所交涉,最后得把人偷偷带回来,估计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摄政王也不是傻子,要瞒着就必须格外小心。”
赵无忧点点头,“小心点是对的。”她关上窗户,“这雨声听得人心烦,你把窗户都关上吧!”
“好!”素兮颔首,随即将屋子里所有的窗户都合上,“公子的面色不太好,还是早些歇着吧!若有消息,卑职会第一时间通知公子!”
“我眯一会,你记得来叫我。”赵无忧确实很累,身上累得慌,有些使不出力。这些日子一直浑浑噩噩的没睡好,所以才会如此。
素兮小心的退出了房间,静静的守在外头。
直到午夜时分,沈言才回来。
“如何?”素兮在梨园里拦住了他。
沈言点头,“一切办妥,大军已经出了天险,甩开了摄政王的追兵。至于伏兵,咱们都给置办干净了,能留活口的尽量留了活口,尤其是那副将。不过他不肯开口,所以我给送到东厂去了。一番刑罚下来,估计这两天就能吐个干净。”
素兮颔首,撑着伞回头瞧了一眼雨中的楼阁,“公子刚睡着一会,你稍待再去见她。”
“她身子不舒服吗?”沈言问。
“月子里都过好,就跑出来了,能好到哪儿去呢?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圈,当日你也看到了,失了那么多的血,就算温故是个大罗神仙,也得慢慢的把她这失去的血给补回来。这一时半会的,肯定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疼的。”素兮有些心疼。
沈言敛眸,“难为她了。”
“难为倒是没什么,只要最后能有个好结果,便也都值得了。”素兮轻叹,“你先等等吧,若然等不住可以去郡主那儿走一趟。”
沈言想了想,“好,我马上回来。”
有些话赵无忧不方便说,也不能随意说,是故沈言想着还是得自己去说清楚。毕竟赵无忧的身份,如今还是个忌讳。
沐瑶已经睡了,这几天她也不好过。一则揣测不清赵无忧的真实意图,二则担心着沈言的安危。
沈言站在门口良久,最后还是爬了半敞的窗户进去。好不容易走到了沐瑶床边,这丫头却突然变得机灵了,骤然从枕头底下抽出了短刃,快速刺出去。
好在沈言反应迅速,当下扣住了沐瑶的手腕,然后一个脑瓜崩便落在了她脑门上,“睁眼看清楚。”
沐瑶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手上的短刃被沈言夺下的瞬间,她快速扑了上去。
沈言一怔,已经被沐瑶压在了身下,两道剑眉微微凝起,略带无奈的望着眼前欣喜若狂的人儿,“别闹了,我只是来看看你,顺带着把话说清楚。”
一听把话说清楚,沐瑶这心里头就直打鼓,“你要反悔了?当日在天牢里说的那些话,你都要不作数了是吗?当时觉得感动,如今看我安然无恙的出来,你便想反悔不认账了是不是?”
沈言一声叹息,沐瑶更确定自己的想法。
“你就是想反悔,是不是?”沐瑶一脸的委屈,“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呢?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我真的什么都愿意。沈言,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这儿虽然不是天牢,你也不再需要我的保护,可是我对你的心还是真的。”
“能不能听我说一句?”沈言无奈。
沐瑶顿了顿,微微松开他,由着沈言坐起身来。
沈言皱眉看着她,“从此刻起不许说话不许插嘴不许自己臆测,听我说,做得到吗?”
她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角,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还真是听话得很。
沈言点燃了蜡烛,外头的霍霍当即叩门,“郡主还是睡不着吗?要不要奴婢来陪你?郡主,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奴婢给你拿点心?”
“你退下吧!”沐瑶撇撇嘴,视线始终落在沈言身上。
霍霍也是个倔脾气,“郡主,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奴婢进来陪你说说话?”
“退下!”沐瑶有些着急,这丫头再不走,她这厢怎么跟沈言单独相处?
“那好吧!奴婢遵命!”霍霍撇撇嘴,途径窗口的时候往里头瞧了一眼,紧赶着就从外头把窗户带上了。天哪,这沈千户大半夜的跑到郡主的房间里。
小丫头吓得不轻,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这郡主什么时候跟沈千户生米煮成熟饭,什么时候能生个小小郡主小小千户。
这么一想,小丫头更是急了,这姑爷的绿帽子越来越绿了,若是教姑爷知道还不定要怎样呢!
怎么办?怎么办?
可沐瑶心里不这么想,事实上她还是想发生点什么的。
外头没了动静,沐瑶眼巴巴的瞅着眼前的沈言,微光中愈发觉得这人怎么生得这样好看呢?不管是侧面正面还是乍一眼、仔细看,都这样养眼。
越看越喜欢,越看心里越是美滋滋的,到最后就成了花痴般的傻笑。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还是这深更半夜的。
就这点,够她独自窃喜很久很久了。
见着沈言不说话,沐瑶勉为其难的敛了笑,眼巴巴的凑上去,“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到底想说什么?你该不是真的后悔了吧?我……”
沈言蹙眉,沐瑶当即闭嘴不言,乖乖的坐好。
瞧着沐瑶睡觉都穿着衣服,便可以想象她最近过得有多小心。也难怪,她在天牢里头陪着他大半年,算是当着天下人的面给赵无忧戴了“绿帽子”。虽然这顶绿帽子,也不算绿帽子,但终究人言可畏。
所以沐瑶如此谨慎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若不是因为靠近赵无忧久了,沈言也不会相信赵无忧有那么好心。毕竟在世人眼里,赵无忧是丞相之子,惯来玩弄权术,处事心狠手辣。
但是现在,沈言对赵无忧完全改观。
一个女人在没有丈夫音讯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坚强,便是他这样的七尺男儿都自愧不如。冷静、坚守、永不言弃,一个人默默的扛下了所有的担子,没有表现出半点崩溃与歇斯底里。
这样的女人是可怕的,但同时也是可怜的。
她不是没有情绪,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任何人,影响到自己的所有决定。因为她的行差踏错,往往会带来毁灭性的结果。
轻叹一声,沈言道,“坐过来一些。”
沐瑶当即屁颠颠的挪过去,挨着沈言坐在了床边上,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整个人都显得格外亢奋。
天牢一别,她好久不曾见到他了。每日面对着替身装腔作势,天知道她有多难受。
“我今日来,不是想跟你说反悔的话。”沈言道,“我只是来看看,并且告诉你一些事情。今夜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必须记在心里,必须守口如瓶。你若一不小心捅出去,第一个会死的就是我。”
沐瑶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然后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第一,别把赵无忧想得太坏,她并非想害你也并非想害我。相反的只有保全了她,才能保全你我。”沈言盯着她,“懂吗?”
沐瑶连连点头,“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沈言蹙眉,他终于明白赵无忧为什么对着沐瑶头疼,让他自己来说了。这丫头的脑子估计真当落在了天牢里,实在是有些无奈。
“我说的,你都要记住,记在心里知道吗?”这大概是沈言第一次这么有耐心的对待女子,他本就性子冷,所以说话的时候很少会重复。
可是现在,他恨不能在沐瑶耳畔重复无数遍,免得这丫头记不住,到时候惹出乱子来。
“第二,不要过问我的行踪,如今是危险时期,你过分的关心我只会牵连我。”沈言只能拿自己说事,否则他觉得她记不住。
沐瑶愣了愣,有些不甘愿的点点头,“那我乖乖留在尚书府里,绝不会轻易踏出尚书府大门半步,你只管放心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沈言轻叹着,“你要记着你是尚书夫人,赵无忧是你的丈夫,且不管她对你是什么心思,你只管顺着她的意思去做便是。”
“你让我服从?”沐瑶蹙眉。
“你放心,她不会碰你的。”沈言就差一句,赵无忧是个女儿身。可话到了嘴边又给咽回去了,这话要是一出口,估计这丫头的好奇心就跟猫爪挠心一般,再也没完没了了。
沐瑶狐疑的望着他,有些不知所以。
“她不喜欢女人。”沈言道。
沐瑶张大嘴巴,“早前一直有人说这赵无忧好男风,原来是真的?”这下子,沐瑶更是担心了,“那赵无忧平白无故救了你,是不是……”
沈言凝眉,这都哪跟哪?好不容易找了个由头,可这丫头尽往这头去想,实在让人头疼。难怪赵无忧头疼,沈言也觉得头疼,这丫头一颗心都在他身上,不管什么都往他身上想。
喘一口气,沈言道,“她喜欢的不是我,是千岁爷。”
“哦……可千岁爷不是太监吗?”沐瑶又道。
沈言攥紧了袖中拳头,“太监有太监的好处。”说这话的时候,沈言心想着以后兄长回来,估计要弄死他,竟然敢在背后说这种话。
沐瑶抽了抽嘴角,约莫是觉得赵无忧的喜好实在太过畸形。不过转念一想,只要不把主意打到沈言身上,管他赵无忧喜欢谁呢!
这般想着,沐瑶又笑了笑,“还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她现在觉得沈言温温柔柔说话的声音真好听,恨不能日日都听着。
沈言瞧了瞧她,觉得没办法好好说话了,这丫头是个疯的,“没什么了,等我想到再来告诉你吧!你只需要记住这两点,保护好自身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就是。”
“我一定会守口如瓶。”沐瑶信誓旦旦。
“那我走了!”沈言起身要走。
沐瑶屁颠颠的起身相送,她虽然喜欢沈言,但却不是那种粘人的人。他有他要做的事情,她也清楚如今的局势。但是喜欢一个人,是没办法克制的,尤其是唇边的笑。
当沈言回头再看她一眼的时候,沐瑶觉得整颗心都醉了,就跟喝了陈年的女儿红似的,羞得满脸通红。
霍霍再回来的时候,只看到蹲坐在门槛上的沐瑶,便蹲下身子低低的问,“郡主,千户大人走了?”
沐瑶点点头,“有眼睛不会自己看呢?”
“你们两个……”霍霍有一颗八卦的心,“这深更半夜的,郡主和千户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难免会情难自禁。郡主,奴婢是不是得早作准备啊?”
沐瑶蹙眉看她,“准备什么?”
“准备做衣服啊!”霍霍瞪大眼睛,“不知道是个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呢!”
沐瑶一巴掌敲在她脑门上,“想什么呢你!”
霍霍跌坐在地,“郡主,奴婢这是未雨绸缪啊!”揉着疼痛的脑门,霍霍觉得委屈,难道要以后一次性备齐,然后教人知道郡主给姑爷戴了顶天大的绿帽子吗?
沐瑶很无奈,这丫头的脑子一定有问题。
沈言回来的时候,赵无忧已经醒了,这会已经好整以暇的等在房内。
行了礼,沈言道,“该做的事情卑职都已经尽力,如今只等着副将开口,到时候这供状往御前一送,便等着昭告天下,宣读摄政王的罪行。”
赵无忧点点头,“如此便好,我会尽快罗列摄政王府的罪行,你那头要抓紧,能早一日算一日,以免夜长梦多。萧容此人格外谨慎,明儿一早他就会知道蛮夷大军安然无恙的消息,是故必定有所准备。咱们若不抓紧,就会被他抢得先机。”
“而今京城外头的阵已经被破,你多派点人去找他消息,不惜代价,不惜一切。就算是掘地三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沈言俯首。
赵无忧又道,“让人盯着萧容大军的动向,城外布置妥当,一旦萧容反叛,当即镇压不可延误。”
“好!”素兮行礼。
一声长叹,赵无忧揉着眉心,沈言便行了礼退下。
赵无忧需要休息,可她心事太重,终无法好好的休息。这日日夜夜的悬心,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公子,如果咱们出兵镇压了摄政王大军,那丞相府岂非知晓你的实力?若然丞相知道公子跟东厂合作,并且能调动东厂以及附近州县的大军,只怕这心里头……”素兮担虑。
赵无忧眯了眯眸子看他,“你以为他在等什么?他不就是等着我来收拾萧容吗?要收拾萧容,我必得倾尽全力方可成事。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铺在赵嵩跟前,他会看得比谁都清楚。如果我能调兵遣将,那就说明我羽翼渐丰,来日必定是他的心腹大患。”
素兮骇然,“那公子……”
“可赵嵩老了。”赵无忧眸光狠戾,“他老了。”
素兮顿了顿。
赵无忧继续道,“再凶猛的虎豹也有老的时候,打盹的时候。他是丞相又如何?能调动兵部又怎样?我有东厂,有自己的势力,大不了收拾完了萧容,再跟丞相府同归于尽。当然,这不过是我的一时气话罢了!就算赵嵩要跟我同归于尽,我也不屑与他一道死,我还年轻。”
“公子所言极是。”素兮敛眸,“经此一事,皇上对丞相必定不再信任,而对公子将更加信任。如此一来,咱们又多了几分胜算。”
“先处置了萧容吧!毕竟这才是一头虎,赵嵩只是个狐狸罢了。”赵无忧清浅的吐出一口气。
素兮颔首。
外头的雨还在下着,下得赵无忧心烦意燥,不知为何,整个人都坐立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不舒服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是有些头疼罢了。
可这头疼的毛病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也没见着像现在这样焦躁过。她在屋子里来回的走,拿起书卷也是看不进去,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后来,素兮才知道,这叫母女连心。
那冒雨前来的鹰隼,脚踝上系着一根小竹棍,里头是一封染血的密信,出自简衍之手。当然,这不可能是简衍的血,但简衍能用血来写字,可想而知这件事的重要性。
萧容坐在书房里,盯着这一份迟来的密信良久没有回过神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简衍藏了这么多的事,他更不知道,原来简衍知道所有的秘密。
但如今他知道,简衍能把这些事都说出来,估计是回不来了。他不管简衍的生死,毕竟那不是萧容自己的生死,他担心的是这份密信上内容的真假。
赵无忧生子?
赵无忧怀孕生子?
这对于萧容而言,简直是就是晴天霹雳。
赵无忧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么久,生个孩子好歹得怀胎十月吧?可他这些日子所见的赵无忧,一如从前,好似没有半分改变。
一样的消瘦,一样的淡然。
不对,还是有些改变的,眉目间越发像极了慕容。尤其是那蹙眉的模样,抬眼间的淡然,诚然就是慕容再世。
手上有些颤抖,萧容干笑两声,眼睛里情绪难明,“赵无忧,你骗得本王好苦。”什么晕厥,原来是躲起来养胎,然后挑动他跟赵嵩内斗,她坐收渔人之利。
这般想来,终究是自己大意了,只顾着跟赵嵩斗,完全没想到赵无忧这样一个小丫头,玩了那么大一场阴谋,到了最后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萧容有些暴躁,这哑巴亏吃得他——几乎是一败涂地。被这丫头耍得团团转,甚至于天下人都被赵无忧给耍了。这丫头胆子太大了,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与人珠胎暗结。也难怪简衍当日会突然离开京城,原来原因在这。
想来连赵嵩都不知道,这丫头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吧!
那这孩子是男是女呢?
蓦地,萧容突然振奋了一下,利弊相随,这也不一定是坏事。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要取蝴蝶蛊约莫就容易多了。
这孩子是谁的种?
仔细瞧着密信,萧容顿了顿,仿佛意识到什么。密信是从关外传来的,赵无忧不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唯有数次是跟穆百里一道去的金陵城,去了荒澜而已。
信上写着,疑与东厂染。
东厂?
那些低贱之人,想必赵无忧也接触不到,自然不可能动心。这丫头心高气傲,眼高于顶,想来就算与人苟且也必定是个人物。
穆百里?陆国安?沈言?
那一次简衍对沈言严刑拷打,是不是为了这个事?
萧容以往从未多想,如今却发现自己竟然错失了很多秘密。若沈言就是那个人,简衍必定不会放过他。简衍没有杀了沈言,反而离开了京城,如今还在关外,这就说明当时人在……金陵城?
这孩子,不是陆国安的,就该是穆百里的。
两个太监,必有一人是假的。
且不管是谁的孩子,只要是赵无忧生的就对了。
萧容冷笑两声盯着密信,简衍的和盘托出,还真让人又喜又怒。
这蝶园里的秘密,还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