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衍离开之际,留下一句话,“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对某些人而言,却有种无法承载的重量。有些事,迈出了第一步就没有停下来的借口,即便是错的也得继续错下去。
离开了宅子,简衍随即去了酒楼,这陈家公子早已等候多时。如今这两人算是格外亲厚,走哪儿都是形影不离。
“你去哪儿了?”陈云天拂袖给简衍斟酒。
简衍坐定,清浅一笑,“去见了一位老朋友,没想到那人不在家,只得赶紧过来。”
“去见赵无忧了?”陈云天笑问。
提起赵无忧,简衍唇角的笑微微僵冷了一下,俄而低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如今已经是一品大员,如何能瞧得上我这样无功无名之人。若说早前还有些许情义,自打娶了郡主成家之后,恐怕早就不一样了。如今是郡马爷了!”
陈云天笑道,“那你还是驸马爷,算起来你这皇亲国戚比赵无忧的位份,要跟皇上更亲厚一些。”语罢,陈云天瞧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道,“对了,你觉得这次教坊司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衍一声叹息,“横竖不是你杀的,也不是我杀的,关我们什么事呢?教坊司上头有礼部,礼部有赵无忧。赵无忧的父亲是当朝丞相,百官之首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撼动的。如今娶了郡主,跟齐攸王府也有了关系,这朝中的势力,可谓是如虎添翼。”
闻言,陈云天冷笑,“是人就有贪婪之心,怎肯与人做嫁衣呢?就算是齐攸王府和丞相府联姻,那也是人心隔肚皮的买卖。”
低头吃着菜,简衍眸色微沉。
顿了顿,陈云天又道,“对了,今儿一早皇上就让我爹进宫了,好像是有兵力调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简衍凝眉,“你是说,大邺要对荒澜开战了?皇上的意思是,准备出兵?”
陈云天若有所思的摇摇头,“未必,若真的是要出兵,不可能这般小心翼翼的。我爹走的时候是悄悄的,没敢惊动朝中任何人,估摸着是有别的意图。”
“皇上这是想做什么?”简衍不解。
陈云天杯酒下腹,“你说这场仗,到底能不能打起来?”
“打不打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与其争论这些,还不如好好喝酒,及时行乐。”简衍笑道,“咱们是文人,该做的就是吟诗作对,风花雪月。”
陈云天拍着胸脯,“我跟你说,这教坊司是去不得了,不过我听人说那红楼里头的姑娘也是一等一的好,还有几个是从南疆来的。异域风情,别提有多-风-骚-了。”
简衍手持杯盏,“你是说,蛮子?”
“当然。”陈云天一提起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当即眼睛都亮了,“你不知道,那些女子前-凸-后-翘-的,一个个的堪当尤物。不过我还没去,只不过是听人这样说的。”
简衍蹙眉,“从南疆来的蛮子?”
“别一口一个蛮子,这天下女子但凡是个女子,都不分地域。女子只要能取悦男人,那就是本事。”陈云天笑道,“如何,今夜红楼一行?”
简衍一笑,“当然是舍命陪君子。”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不过简兄跟公主如斯恩爱,公主不介意吗?”陈云天笑问。
轻叹一声,简衍抿一口酒,“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她该习惯。虽说是公主,但惯有的夫为妻纲,她还是很清楚的。何况她心里也明白,不管是否有妾室入门,她这正房的位置都是稳稳的。”
语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云天轻笑,“那倒也是。”
放眼看去,除了当朝丞相秉承了一夫一妻制,到现在也没有个妾室填房续弦的,其他的官家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哪个不是后院充盈的?
瞧瞧皇帝的后宫,进了一批又一批的美貌女子,过段时间,估计又会觉得不够新鲜又得选秀了。
“那今夜可说好了,到时候简兄莫要失约。”陈云天笑道。
简衍点点头,具备笑道,“放心就是。”
所谓南疆和北疆,是提兰覆灭之后,周遭数小国开始分裂,后来就分了南北,南疆那头已经被荒澜吞没,成了附属荒澜国的一部分。而北疆则是一片荒芜,俨然成了一处禁地,无人敢轻易踏入这片荒漠。
是故现在说南疆,其实也都是早前的提兰附属小国。只不过提兰的历史太过短暂,还来不及被人记住,就已经连同王城一起被清剿殆尽,以至于后人很少知道提兰国的存在,如今便是提兰的具体遗址在何处,也是无人得知。
横竖现在蝴蝶蛊已经不在提兰,更没有人会去记住那昙花一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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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脚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逃不开的是奢靡与奢华,尤其是夜里的京都,更是歌舞升平。所有人都忘了,早前教坊司的人命案子,也忘了白日里锦衣卫抄了钟铣钟大人家里的惶惶不安。
夜京都,繁华盛世。
推杯换盏之间,记住的唯有酒色财气,谁还记得自己是谁。
赵无忧站在教坊司的阁楼里,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只有一街之隔的红楼里人头攒动,这欢声笑语还真是刺耳。不久之前,教坊司里头也曾这样热闹喧嚣。
如今呢?
教坊司出了人命案子,皇上让锦衣卫的人彻查此事,所以教坊司便不能再继续开门做生意。
素兮缓步走来,身后跟着面色微白的红姑。轻叹一声,素兮瞧了红姑一眼,“你自己跟公子说吧!”
红姑扑通一声就给赵无忧跪下,“公子恕罪,奴婢也不知为何突然变成这样。晚饭之前曲云还好好的,这才一顿饭的功夫,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奴婢、奴婢——请公子责罚。”
“一顿饭的功夫?”赵无忧幽幽然望着眼前的红姑,“红姑,你早前是跟着我娘的,我看你办事仔细,云安寺那头又不需要太多人守着,这才把教坊司交给你。这么多年了,一直没什么疏漏,可这一次你却犯了这么致命的错误,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公子?”红姑身子轻颤,不敢辩驳。
赵无忧轻叹,“教坊司里若不是有叛徒,那就是曲云自己有问题。”
红姑骇然抬头望着赵无忧,“公子的意思是……”
说话间,温故从外头行来,神色有些凝重。
“如何?”赵无忧问。
温故摇头,“喉珠已经不行了,是故这辈子都不太可能说出话来。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恐怕这条命都保不住。”
“那她现在怎样?”素兮忙问。
温故敛眸,“情况不太好,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问题。”
赵无忧轻叹,迈步朝外头走去。
房间内,曲云直挺挺的躺在床榻上,面色灰白,如果不是温故吊着她一口气,估计此刻早就见了阎王爷。但是她现在昏迷不醒,跟死了也没多少区别。
瞧着床榻上还剩一口气的曲云,回眸望着桌案上的饭菜还有那地面上的黑血,赵无忧觉得心里有些烦躁。指尖轻柔的抚着袖中的骨笛,她想着这件事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纯粹冲着教坊司教训一顿?想让她在皇帝跟前难做?
毕竟谁都知道,她上头还有一个丞相府,哪个吃饱了撑的,敢在丞相府头上动土?似乎怎么想都不太符合常理。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身影快速走进屋内。
温故刚要上前却被素兮一把摁住,二人随即将视线落在了赵无忧的身上。
赵无忧站在那里,小心的收了骨笛,唇角微微牵起温和的弧度,“曾大人。”
来的可不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曾谦么?
赵无忧虽然是礼部尚书,可也是太子少师,一品大员。是故对着赵无忧,曾谦还是得行礼,“下官得闻证人有恙,是故急忙赶来,打扰了赵大人,请赵大人海涵。”
“曾大人负责此事,自然得恪尽职守。”赵无忧徐徐坐下,“证人就在床榻上,曾大人自己看吧!”
她也不多解释,消息分明已经封锁了,可怎么还会传出去?道理很简单,还是赵无忧说的那两个方面,要么是有奸细要么就是曲云自己……且不论是哪方面,没有找到真相之前,赵无忧都是最大的嫌疑人。
这教坊司,始终是她赵无忧的地盘。
在自己的地盘上,连个证人都看不住,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呢?
瞧着曾谦去探曲云的鼻息,然后又开始探曲云的脉搏,温故实在没忍住,极度不悦的道一句,“还活着,没死呢!”
曾谦一怔,回头去看温故,“你是什么人?”
他认得素兮,却不认得温故这张生面孔。
“大夫!”温故不耐烦,“这人中了毒,好在及时发现,如今还吊着一口气,暂时死不了,大人可以放心了!如果是我家公子下的手,我大可不必救人,死了岂非一了百了?”
曾谦笑得凉凉的,“说不定是贼喊捉贼的苦肉计呢!”
“你说什么?”温故这暴脾气。
素兮冷笑两声,“曾大人所言甚是,说不定是咱家公子一时间没想好,一不小心就自己的教坊司里,一不小心就把钟大人给杀了,又一不小心当着曾大人的面把证人给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曾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想必到了皇上面前,也会这般说吧?”
“混账,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本官说话!赵大人还没开口,哪轮得到你们这些当奴才的说话!”曾谦勃然大怒。
“曾大人既然知道他们是奴才,还跟奴才生气作甚?不怕自降身份吗?”赵无忧笑得温和,轻咳两声瞧着面色铁青的曾谦,“曾大人稍安勿躁,这件事的确出在我教坊司,是我这礼部尚书的不是。只不过本官很好奇,曾大人是不是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呢?”
曾谦蹙眉,“赵大人这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觉得很好奇,这件事发生的第一时间,本官就已经让人封锁了整个教坊司。”赵无忧意味深长的笑着,“曾大人却能第一时间得知这消息,估计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天赋异禀吧?”
“赵大人,岂不闻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夜路走多了,总归会遇见鬼的。”曾谦眸色微沉。
赵无忧点点头,“也是,如今遇见的还是讨厌鬼。好在我这人呢,邪祟不侵,命格太硬。饶是这邪祟也不能拿我怎样,否则我必定要他永堕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曾谦深吸一口气,“敢问赵大人,如今这事你要如何处置?”
“这还用得着问我吗?”赵无忧起身,拂袖往外走,“曾大人身为锦衣亲军,理当上禀天听,是黑是白还是听皇上发落吧!”
“你就不怕皇上怪罪?”曾谦冷然。
赵无忧站在回廊上,瞧着大门方向努力努嘴,“看到没?这大门外头都是锦衣卫的人,这大门里头的教坊司奴才,锦衣卫也都一一排查过了,如今出了事恐怕要担干系的,也不止我一人吧!”
曾谦一怔,赵无忧已抬步下了台阶。
深吸一口气,曾谦的手,轻轻摁在绣春刀的刀柄处,紧随赵无忧其后,“赵大人有没有想过,也许这邪祟并非鬼-怪,而是你的死对头?”
心下骇然,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赵无忧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么久的不解之惑,好像突然间迎刃而解。死对头?她如今只想着对穆百里的欢喜与眷恋,却从未想过,旁人并不知晓此事。
在所有人的眼里,她跟他是势不两立的仇敌,是死对头啊!所以教坊司出事,在所有人的眼里就能把矛头,第一时间落在东厂身上。
倒吸一口冷气,赵无忧骤然想明白,教坊司的杀人案件其实并不是针对她赵无忧的,而是冲着东厂去的。这叫隔山打牛,也叫做迂回策略。
“曾大人这话可不敢轻易乱说,他如今是九千岁,手握东厂大权,耳目遍及天下。”赵无忧冷了眉目,“若然传到他的耳朵里,只怕会祸害无穷。”
语罢,赵无忧缓步离去。
到了门口,瞧着外头漆黑的夜,赵无忧微微顿住脚步。
夜色虽黯,可街边的灯光却是极好的。昏黄的光,美丽的花灯,在风中摇曳着,耳畔是人声鼎沸,让人心也跟着浮躁起来。
曾谦行了礼,“下官会让人严加看守教坊司,等待曲云姑娘的醒转。若是曲云姑娘有什么差池,下官会即刻上报朝廷。到时候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赵大人海涵包容。”
赵无忧敛眸,“公事公办,自然是最好的。只希望曾大人能摒弃前嫌,为皇上分忧。”
唇角微扬,曾谦笑意凉薄,翻身上马之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还站在教坊司门口的赵无忧。这眼神里,似乎夹杂着别的情绪。
不过夜色容易迷了眼睛,赵无忧也没看得清楚。瞧着曾谦领着人扬长而去,这来了又不彻查,仿佛只是为了走个过场,还真是让人费解。
“公子?”素兮低唤,“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尚书府歇着吧!”
“素兮,我突然想走一走。”她抿唇,“陪我走走吧!”
素兮想了想,蹙眉看了温故一眼,有自己和温故在,约莫不会有事,便随在了赵无忧身后,一路跟着赵无忧回尚书府去。
赵无忧一袭白衣胜雪,走在这人来人往的京城街头。十里长街,花灯璀璨。她瞧着每个人脸上堆砌的笑,总觉得隔了一层皮面,如此不真实。
其实回头想想,大概是自己防人太久,以至于看到那些陌生面孔,第一反应就如同刺猬般,竖起全身的锐刺,阻挡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
简衍就站在红楼的雅阁内,开了半扇窗户,瞧着底下的那一袭白衣胜雪。她走得很慢,想来是身子不大好,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虚渺。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殆尽。
手执杯盏,淡淡然望着底下的人。
她的脸色永远是苍白的,神情永远是淡漠的。他在想,到底什么时候能让她爆发一次呢?为他爆发,哭也好笑也罢,要的是那种炽烈,可始终没有得到。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她低头咳嗽,她漠然往前走,她欢喜这街边的同心结,她坐在了街边的桌案处,出人意料的要了一碗馄饨。
温故小心的为她试探,确信无毒才放心让她食用。
不过是一碗简单的馄饨,竟然让她如获至宝。毕竟以她的出身而言,很少能接触这种平民食物。她平素也很少去想,自己要吃什么,毕竟她吃的也少。
“笑得真好看。”简衍低低的呢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身后,传来陈云天醉醺醺的声音,“你一个人站在窗口做什么?”他打个酒嗝,“我、我可要、要歇着了,你跟丁香姑娘好好、好好玩啊……”
简衍也不回头,只听得有脚步声出去。估摸着,陈云天是去睡-女人了,来了这红楼,除了喝酒就是女人,还能干点什么好事呢?
顾自站在窗口,身后的美丽女子盈盈上前,将这极是柔软的地方贴在了他的脊背上。温柔似水,总叫人无法拒绝。一旦开始放纵,就再也回不到原点了。
“公子在看什么?”丁香笑问,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凝着烛光璀璨。
简衍扭头看她,这双眼睛跟赵无忧很像,可又不像。因为她的眼睛里,从来都不会有这样的光芒,带着讨好的意味,温柔得让人心醉。
赵无忧的眼睛里,永远之后温和和淡漠,浅浅的疏离,永远都不会让人轻易靠近。
越是这样,他越是想靠近,最后无法自拔。
丁香凑了上来,“公子?”
简衍含笑抚过她的眉眼,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以后不必接别人的场子,明白吗?”
这话自然令丁香受宠若惊,“公子的意思是……”当即行了礼,“多谢公子。”
简衍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窗外,终于抬手关上了窗户。缝隙里,那抹白衣胜雪,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觉得心坎里抽抽的疼,可是窗户还是合上了。
他站在窗户前良久,久得连丁香都觉得这简公子想必是有心事。
蓦地,简衍发疯似的重新打开窗户,视线所到之处早已没了那一抹身影。她走了,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走了?他应该猜到的,她本来就吃得少,而且凭她的小心谨慎,是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
“公子到底在看什么?”丁香瞧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着实想不通这简公子到底在看什么?看上去简公子也不像是有毛病的,可做起事来怎么就如此令人费解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夜的夜色特别好看。”关上窗户,简衍回眸,温柔如斯,“丁香姑娘觉得呢?”
丁香笑靥娇媚,“公子所言极是。”
红烛摇曳,总归是一场春宵一场梦。
吃上几口热乎乎的馄饨,赵无忧缓步朝着尚书府的方向走去。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曾见过这夜都繁华,如今看来只觉得处处都是新鲜的。
温故与素兮小心翼翼的守在赵无忧所有,影卫随后。
哪知到了阴暗处,突然窜出个人来,直接将赵无忧拖进了深巷。温故正欲去追,却被素兮当即拦住,旋即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是千岁爷。”
温故一怔,这小子……
赵无忧没有防备,却被人紧捂口鼻带进了深巷。当脊背贴上冰凉的石壁,她才惊醒过来,一脸嫌弃的望着眼前的黑影。素兮和温故没有动静,而自己鼻间这熟悉的气息显示,不是他又是谁呢?
他稍稍松了手,哪知她看准时间,一口便咬了下去。
位置很准,仍旧是虎口。
他倒吸一口冷气,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蹙起了眉,“属狗的?”
“是啊,要不要把我自己炖了,再给东厂送一锅过去?”她掸落他的手,歪着脑袋斜睨着他,“堂堂大邺九千岁,不爬墙改半道劫人了?也不怕教人看到,彼时将你我都一锅端了去。”
“怕吗?”他问。
她嗤笑,“怕你吃了我?”
“我倒是想吃,奈何丈母娘的女儿不答应,只好忍耐着。”他轻叹一声,极是无奈的看她,双手撑在她的面颊两侧,将她圈在极为狭小的空间里,“想带你去个地方。”
赵无忧挑眉看他,“难不成是要带我回东厂?我可不去千岁府。”千岁府里有他的千岁夫人,她可不愿再见到雪兰。
“你我之间,总归是要一人一次才算公平。”他意味深长,俯首在她唇上轻啄一下,“跟我走。”
“可别把我卖了。”她嘀咕着。
他心道,还真的是要卖了她。
她突然发觉今夜的他一袭玄袍,而这一身玄袍上的精致纹路,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外头的墨色披风将他包裹其中,而后他突然将她裹在了自己的怀里,挟着他飞身半空。
穆百里的脚程自然是最快的,也就是温故还能追得上。
黑影如风,快如闪电。
赵无忧窝在他怀中,被他用黑披风裹着。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情形倒有些像是在私奔。他的怀中极为温暖,听得他极是安稳的心跳声,心里是愿意的。
蓦地,四下什么动静都没了,赵无忧心下一怔。
到了?
温故喘着气落在了蝶园外头,凝眉望着顶上的匾额。
陆国安早早的在蝶园外头守着,快速拦下了温故,“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里头有什么?”温故自然是不放心赵无忧,可站在外头,压根看不见门内的情况。这高耸的围墙,将内外隔开,让人无法窥探究竟。
陆国安皮笑肉不笑,“不管里头有什么,都跟你没关系。千岁爷在里头,所以赵大人不会有什么事,你就少管闲事多吃饭。”
“你!”温故切齿。
不过陆国安有句话还是对的:有穆百里在,赵无忧应该不会有事。
即便有事也没办法,温故不是穆百里的对手,就算拼上性命,约莫也无补于事。
“奉劝一句,赶紧离开这儿。若是教人看到尚书府的人,出现在这附近,可想而知给赵大人带来危险的,只能是你们。”陆国安冷着脸提醒。
温故深吸一口气,既然人在穆百里手上,那事情也就简单多了。到时候若有什么事,看他不找东厂和穆百里算账!
瞧着温故消失在夜幕中,陆国安才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退入蝶园,紧闭蝶园大门。
昏暗的视线里,赵无忧瞧不真切四周的环境,直到穆百里燃起了烛火,她才借着萤火之光看清楚自己的身处位置。
竟然是个甬道,四下黑黢黢的,透着些许阴森。
这让赵无忧想起了王少钧母亲的地宫,似乎也是这样的幽闭阴暗。她对这些幽闭的场所,有一种打心底泛起的恐惧与抵触,是故此刻的脸色极为难看。
温暖的掌心裹着她冰冰凉凉的柔荑,穆百里当然知道她的担虑,如今唯一能做的,是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有勇气随他一起走下去。
“这是哪里?”她问。
他一笑,意味深长的望她,“我成全了你,你也该成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