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碧蝶拉着自己的女儿,哪怕知道有一定的风险,也毫无怯色,她微微昂起下巴:我的丈夫我清楚。
应童童没讲话,只是眼睛亮亮的,朝温格非比了个wink,把愁眉苦脸的他逗笑。
走吧。
解衍在拐角处朝他们招招手,带着三人到应锋所在的房间。
他象征性地敲了敲敞开的门:应锋,我们进来了。
这次,门里没有传出他排斥的声音。
第102章
几人以此进去的顺序是:套着守夜人壳子的温穆清,连碧蝶,应童童,殿后的解衍。
房间依旧是他们上次前来的模样,地上的玻璃碎片无人收拾,暖色的灯光开着,却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应锋没有绕过玻璃窗出来,而是继续待在更适合他的黑暗处,见几人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露出半个身影,让众人知道他还在。
解衍沉声道:你直接出来吧,童童和碧蝶都过来了。
应锋没作声,这么些年待在这里,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时间也不愿让妻女看到自己的这般模样。
连碧蝶直接把解衍推到一边,冲着里面喊:应没头脑,要出来就出来,别在里头磨磨叽叽的。
应童童也跟着喊:老爸!我来看你啦!
应锋慢吞吞地出来,站在玻璃窗旁。
短短一天时,他的异化程度就深了许多,原本只是覆盖在少些地方的鳞片,此时却好像是把他淹没,背后收敛的奇异翅膀上也长出了碧绿的宝石质的表层。
他一双黄灿灿的眼睛看着连碧蝶,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连不高兴,你嗓子好大哦。
连碧蝶翻了个白眼:应娇娇,你女儿都不嫌我大声!
他们之间似乎有数不完的绰号,夫妻俩的花式取名把应童童听得一呆一呆,在一旁插嘴问着为什么这么取。
应童童和连碧蝶两人在来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有些惊诧他外貌的变化,但还是能保持平静对话。
温穆清和解衍两人在一旁看着,像是俩门神。
两方一方站在门口,一方站在玻璃窗,中间像是隔着个银河,没有人率先走上去一步来时温穆清叮嘱过,让他们别那么快放松警惕,进行身体接触。
温穆清此时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自己是个大恶人。
伍泉在他脑海里说:[这下应该放心了吧,看起来他们没什么大事,这个危机应该能解决。]
他美滋滋地说:[然后咱们把方舟那群家伙打一顿,再观察到十二月,没什么事情就可以放假啦!下班啦!]
温穆清看他这一副嘚瑟得仿佛下一秒就休假的模样,简直想无奈扶额,他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好高,算了。]他想了半天想不到一个好的词来形容伍泉的兴奋,只能随便扯了一个来表达表达。
不知道是不是林塔的卡牌套多了,他的灵感也高了不少,此时看着这个幸福满满的画面,他却隐隐不安,好像还漏了什么似的。
王灿对应锋下了什么暗示还没检查出来,而他们目前的这番举动,又恰恰暗合了唐光誉的预知梦
温穆清提着一口气,准备看情况不妙就拿出安格斯的童话书,将人给装进去。
我大学选的是法学,我想当律师!应童童叭叭着,说句实话我看星网上那些诉讼视频,太帅了!
连碧蝶给自家女儿拆台,吐槽道:就你这个二哈脑子,我让你学法学是免得你以后傻乎乎给人诈骗了,还去当律师,你辩论赛都没赢过!
应童童气得跺脚:那次是意外!!
应锋露出一个笑容:法学蛮好的。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
连碧蝶今天穿的是一身嫩黄色的旗袍,黑发被绾起,画着精致的妆,几年的单亲妈妈生活让她看起来更加成熟冷静,比他们以前在一起时多了分高冷的气质,但总归没怎么变。
应童童变化可太大了。孩子本来就是在成长时期,他离开的时候应童童才刚刚上初中,是个黄毛小丫头,这次见面她却已经大学了,遗传自连碧蝶的杏眼看起来格外大,闪着灵动的光与那张照片上死气沉沉、饱含怨恨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应锋恍惚了一瞬,王灿甜腻如蛇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
你觉得他们后来给你带来的女儿,还会是本人吗?
应童童不是本人?还是连碧蝶也不是?
老爸,温叔叔跟我们讲,大概年后就能恢复正常,到时候你就能回家跟我们一起过了。应童童一手搭在自家妈妈肩膀上,一边对她这个变得格外帅气的爸爸说,到时候你得给我补过生日,唔最好每一年都补一个!
温叔叔是温格非吗?格子他为什么当时不给他看视频呢?为什么只有在他彻底爆发后才急急忙忙把童童两人带来,与他们自己的说法也不符。
猜疑如同一根根厚重的丝线,把应锋难得敞亮的内心又给缠了起来,他蠕动着唇,想回面前这个女孩的话,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刚刚感觉还好好的到底哪里不对呢?
温穆清见应锋低下头,说着说着突然就没了声音,心中瞬间警觉起来,他连忙叫到:童童,连女士,过来一下,我们谈些别的事情。
解衍原本脸上还保持着微笑,闻言立马收了回来,严肃地看着应锋。
应童童傻呆呆地啊了一声,有些茫然:我说错话啦?
连碧蝶皱着眉,对应锋说:锋哥,我跟童童会在这留几天,我们也不嫌弃你,你别东想西想的。
她拉着应童童退到门口,望着温穆清。
温穆清心中不安的预感越发大,但应锋没有动作,旁边两人也对他的动作表示疑惑。
他只能笑道:先去吃个午饭下午再慢慢聊?
下一秒,低着头的应锋迅速暴起,长而强劲的蛇尾像是一条长鞭一般朝众人甩去,按照站位首当其冲的就是拉着女儿的连碧蝶,温穆清早就防着这一手,他立马甩出童话书,将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装了进去。
如同霹雳的蛇尾成功将整个墙壁都甩成了碎片,温穆清一个仰身躲过了实体,却被上面暗含着的锋锐划伤了手臂。
应锋抬起头,望着他,眼中再无人的情绪,仿若冷血动物捕食时的打量让温穆清都有些遍体生寒。
应锋沙哑着嗓子道:这都是骗局
童童的灵魂不是曾经的样子。他喃喃道,这不是我的宝贝。
你们骗得过碧蝶,骗不过我。
羽蛇象征着天与地,物质与精神的融合,是掌管雨水和丰收的神明。
温穆清不知道诡异异化的极致是不是真的是神明,但很显然,在王灿的催化下,应锋的精神朝诡异那方倾斜,他的能力进一步增强,更能看透本质。
而应童童确实是用另一种方式拉回现实的。
温穆清自己也不知道林塔的[天命]造成的复活与原本究竟有什么区别,但很显然破镜不可能重圆,圆了也会有裂痕存在。
应锋此时眼中只能看见这一道极小的裂痕,看不见正面镜子。
温穆清又躲过他的一次攻击,深吸一口气道:应锋,你打算怎么样?彻底放纵自己沉沦?那童童和连碧蝶怎么办?
应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蛇尾在地上甩动,将特质的地板敲碎,露出下面的裸露土壤。
他轻声说道:我是最强的,只要成神,我就可以找回童童。
你们都是群出尔反尔的骗子,说好让我见她们,又说拖延三天,说好拖延三天,又隔天把她们带了过来
他自己说着说着笑起来,动作幅度更大,温穆清被他扫到一下,感觉这具卡牌身体都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想到还待在总部里的其他人,温穆清只能先对伍泉说:[你去帮我把警报给拉了,让温格非他们先退出去。]
应锋此时已经钻进了牛角尖,温穆清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说,破局点大概率是在母女两人上,但是这种情况下,一旦放出来造成误伤,他可没第二次机会让人复活了!
他只能沙哑着嗓子对应锋说:不论如何,请保持你的最后理智,诡异是什么东西你清楚,别让那些占据你的人生。
温穆清将守夜人的提灯卸下来,具有安神定魂作用的小灯照亮了这片废墟,应锋狂躁的动作缓了一瞬,喘息声更为粗重。
很快,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身后的双翼睁开,竟然直接顶破了上层的建筑,直直飞到了空中。
基地内回荡着尖锐的警报声,所有的人员一并撤离。
温格非跟唐光誉待在一起,听到警报声后脸瞬间白了两个度,他下意识就想往里面跑,被唐光誉死死拽住。
温所长!我们俩都没攻击性异能!唐光誉扯着他胳膊喊道,解局和叶哥肯定有办法,我们过去是添乱!
温格非扭曲着脸,牙都快咬碎了,他猛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恨声道:都是我的错!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允诺了朋友又违反约定
唐光誉叹了口气,直接拉着他离开房间,汇合剩余的守卫,朝基地外跑去。
一行人冲出去,就被外面的强风糊了一脸,飞沙走石,漫天黄土,明明早晨还晴空万里,此时却像直接快进到世界末日。
温格非取出口罩给唐光誉,两人勉强眯着眼回头望,温格非对剩余留守的队员说:你们先去野岗村跟他们汇合,我在这里等一下。
唐光誉不赞同地道:你别意气用事了,留在这里很危险。
温格非眼镜都快被吹飞了,他一手摁着自己的眼镜,死死地盯着基地,沉声道:我答应他要照顾好童童她们,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她们面前,现在我又怎么可能做得临阵脱逃。
唐光誉开始很想生气,觉得温格非不可理喻,但是一想想如果身处危险中的是他妈妈、女朋友或者是温哥,他似乎也没法冷静下来。
他咽了咽口水说:那我们先上车?我占卜一下他们的吉凶。
温格非这下听了。
众人急急忙忙上了越野车,除了温格非这一车的,其他人都听从命令率先离开。
唐光誉刚刚将卦放好,就听见一阵噼啪声,抬头一望,发现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与飞起的黄土混合,混成混黄色的泥块,黏在车窗上,挡住了他们的视野。
温格非直接把窗打开,顶着灌入车内的风抬头出去。
天空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一团团诡异的云圈聚合着,中间漏出灰色的雨滴。
这是应锋的能力。温格非秒关上窗,他的脸和漏在外面的皮肤都微微泛红,显然刚刚被雨点打到,不过腐蚀性没他自主释放的时候那么高,他现在可能有些失控。
温格非边说边发通讯,让其他人把通知传下去,普通人尽量待在家中,不要接触雨点。
唐光誉刚刚心就不是很静,中途被打断后就重新酝酿,他刚闭上眼静心没多久,就发现车猛地开出去一段距离,如果不是安全带拉着,他能直接把头给撞青。
唐光誉无奈地睁开眼,却听见温格非喃喃着说:糟了
他回头望,透过糊着泥巴的后窗,唐光誉隐约看见了一个浮空的身影,硕大的翅膀一扇,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更响,很快后窗户就被彻底堵死了。
留下来陪他们的勇士司机无奈地道:再不走窗户就被堵住咯,那就更难走了。
温格非一脸颓废:可是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
唐光誉道:叶哥可以找MIA的外援,我觉得我们不需要怎么杞人忧天。
温格非摇摇头:你不懂应锋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在异化前他就有接近A的实力,一旦异化成功翻几倍都说不准。
几人僵持在原地,听着外面的噼里啪啦发呆。
很快,唐光誉就发现靠近他的车窗上多了个手印,随着胡乱的擦拭,一张他格外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他立马拉开门,喊道:叶绶大哥!
一声泥巴和雨水,狼狈得连头发都被糊成了结的叶绶窜上车,猛地关上。
即使已经到了这种情况,他也没露出什么紧张的情绪,一双黑眸沉着冷静,闪着光。
没等温格非扑上来问话,他就从斗篷下取出一本闪着微光的童话书,书上的嫩叶摇摆着,像是在撒娇。
唐光誉脱口而出:这是安格斯殿下的书!
嗯,其他人都在书里,等到安全的地方将他们放出来。男人沙哑的声音吓了唐光誉一跳,他下意识朝叶绶的腹部看,只见鲜血顺着斗篷缓缓下滴,仅仅上车了一会,就染红了座位。
唐光誉吓了一跳,连忙去戳温格非:温所长,车上有绷带么?
温格非在副驾驶位,看不见叶绶全貌,他闻言立马道:你受伤了?!我这只有止血绷带。
温穆清也难得尝到重伤的滋味,只不过他的痛觉本来就不敏感,自己本体都能作,更别说永久性的卡牌。
他现在最难受的不是疼痛,是随着受伤而变得更为昏沉的头脑。
守夜人本来就不是特别聪明的样子,现在缺血思考就更难了!!
不过内心的吐槽归吐槽,思考还是要思考。
温穆清表面保持着沉着说:止血绷带就够了。
他接过绷带,毫不避讳几人,直接将童话书丢到唐光誉手中,自己则是解开斗篷,熟练地缠起来。
他边止血边说:应锋被王灿的话术干扰,外加羽蛇的天赋觉醒,童童的灵魂二次组合后可能产生了变化,被他看出了端倪。
他顿了顿道:他现在还有理智,但能自控多久我也不清楚。
温格非脸色惨白:那我们就没办法了吗?应锋我了解,他有的时候确实很死脑筋,一旦陷入胡同,很难走出来。
温穆清脸色沉寂,淡淡地道:还是有办法的。
在旁人看不见的视野里,温穆清打开他的卡牌界面,一张张卡牌整齐地排列着,不少都有发红破损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