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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妃诏令

结束时, 钟虞眼皮已经沉得睁不开了。

她意识昏昏沉沉地腹诽, 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下意识想睡过去, 但还记得这是离尤的床。

——没有允许, 她根本不可能留下来过夜。

男人还带着点滚烫余温的手指抚过她的脸侧, 最后落到她唇上。

钟虞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嘴唇有点隐约的刺痛,被他的手一碰痛感更明显了。

她闭着眼偏过头,仿佛下意识似地去蹭了蹭男人的掌心, 姿态显得格外依赖。

离尤手一顿,那种无法言说的征服感与满足让他后脊发麻。他蓦地抽回手,起身披上外袍撩开幔帐走了出去。

元公公一直等在外间, 在国君抱着人回来时他就立刻将周围侍奉的宫人遣远了些, 可渐渐的,那些响动听得他也脸上臊得慌, 可又不能离开外间, 就只能挪到最外侧的门边站着, 眼观鼻鼻观心垂首而立。

等得他昏昏欲睡时, 里面的动静终于停了。又等了一小会, 他才上前贴着门低声问:“陛下, 可要沐浴了?”

“把那个宫婢也叫进来。”内殿中传来男人低缓的嗓音。

“是。”元公公应声。

钟虞慢吞吞睁开眼,隔着幔帐只看见了离尤松散披着外袍的背影,元公公凑近跟他说了句什么, 他便抬脚往净室去了。

她没看见男人因隐忍着不转过头来而有些紧.绷的脸色。

钟虞想撑起身坐起来, 身上却一软,又蓦地躺了下去。她气得恨恨一锤床,心里暗骂离尤下了床就不认人。

“夫人?”隐桐走到幔帐外询问地喊了一声,她只能看见里面床上躺着一道纤瘦的人影。

片刻后,微微沙.哑的女声轻轻响起:“嗯?”

隐桐闻声想到刚才寝殿里发生的事,耳根热了热,“奴婢来伺候夫人沐浴。”

“那,你来扶我一把吧。”

“是。”竟然站都站不稳?隐桐暗暗咂舌,默不作声挑帐进去。

床榻上的人已经随意披了一件外袍,肩颈散布着红痕,尤其是那一双手,指节红彤彤的看着格外可怜,手腕上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束缚过……

她忙低了头不敢再打量。

“沐浴之后呢,我要去哪里?”钟虞跨进净室,没骨头似地靠在门边。

隐桐答:“陛下并未提及。”

并未提及,那就是还没“赶”她走。

钟虞走到浴桶前,“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

沐浴之后身上轻松了不少。钟虞换好干净的里衣,慢慢回到寝殿中。

没走几步,她脚步顿了顿——离尤正背对着这个方向站在桌案前,手里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走到他背后,伸手环抱住他结实瘦削的腰,头靠着他后背。

离尤低头,看着两条纤细的手臂从自己衣袖与腰侧的缝隙里钻出来,最后十指相勾,泛着粉的指尖不安地动来动去。

他一把将她的手攥住。

“陛下是不是要让人送我出宫了?”背后传来的声音又轻又软,楚楚可怜。

离尤放下笔,眉间沉郁。

“哥哥已经死了,没人能帮我脱身,是不是没办法再进宫了?”钟虞小心拿捏着语气,参杂着点委屈,“难道我要做一辈子的钟韫吗。”

离尤攥着手将她扯到他面前,高大身躯和桌案一起围困住她,一挑眉凉凉地问:“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当然是陛下。”

“有寡人在,就没什么办不到。即便直接向百官直接挑明你身份又如何?”

“不行!”钟虞摇头,“这样朝臣们会极力反对我入后宫,还会一直谏言个不停。”

离尤却忽然哼笑一声,轻佻地一抬她下颌,“怎么,这么想做寡人的女人?”

“……陛下都已经……难道还要赖账吗。”她抬眼,抿了抿唇,目光却飘忽不定,像是不敢看他。

忽然,钟虞身子一阵腾空,她被男人轻轻巧巧地一把托起来放在了桌案上。

她忙抬手搭在他胸.口稳住身形,茫然地喊他:“陛下?”

“你倒是说说,”他扣住她腿弯往上一提,笑得不怀好意,“寡人已经怎么了?”

钟虞没说话,脸埋在他胸.膛上。

他威胁似地往前,“不说?”

“我……我不想说。”她开口时三分讨好三分撒娇,剩下都是羞怯,尽力演好一张白纸,“陛下,我困了,真的没力气出宫回府了,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离尤动作愈发急躁地揉捏着怀里人的手。

他从未与人同寝,也从不想让她占据自己过多的注意,即便此前从没有一个像她一样合自己心意的人。

但是她契合在自己怀里的感觉实在太好,还有让他爱不释手的一双手。

“陛下?”钟虞试探着喊了一声。

下一秒,男人冷着脸将她抱起走入幔帐之后。

*

“卫家,你们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接话的人朝同伴挤眉弄眼,“不是还跟钟家的姑娘定过亲嘛。还好当初解了婚约,不然这郎君重病,姑娘也缠绵病榻的,夫妇两个都是病秧子。”

“你知道什么,卫家郎君哪里是生病,那是谎称治病,实则跑到都城做官去了,还是判案的官老爷呢。”

“啊?!”

“卫家可真够小人的,就这么悄悄独享荣华去了。好在恶人有天收,那卫家郎君跟乱臣贼子搅和,已经被——”说话的人手横在颈间一抹。

“哎哟哟,敢做亏心事,活该!”

钟回路过街口,状似无意地往那几人身上瞥一眼,接着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欸,这不是钟夫子?”议论着卫家近况的人里有一个看见了他,笑道,“这是要去学堂讲学了?”

“正是。”钟回笑了笑。

“那……钟夫子可知卫家的事?”

“略有耳闻。”他稍稍一颔首,说完便要继续赶路。

“看看别人好歹是教书的夫子,气量就是不一般。”

钟回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心里冷笑一声,格外快意。他卫家活该!当初害钟家丢了人,合该有这样的报应。

只是……想到死去的长子和远在都城不知准备几时以死脱身的次女,他就忍不住悲从中来,恨得咬牙切齿。

命运不公!要亡他钟家!

忽然,有人快步跑来,边跑口中一边高喊:“钟老爷!钟老爷!大事!有大事了!”

钟回心里一沉,脸色白了白,转身看向来人,“什么大事?”

总不会是……事情败露了?

想到这他双腿发软,后背都沁出冷汗来。

“都城来人了!”

钟回脑子里“嗡”了一声。都城来的人!

“钟老爷,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回家里看看啊!”

这几嗓子将街上来往的邻里都吸引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催促,还兴致勃勃地准备跟着一同去看热闹。

钟回脚步虚浮地回了钟家的宅子。只见门口站着一列佩刀的侍卫,领头的皮笑肉不笑站在那儿,一看就是个宦官。

这下他实在撑不住,脚一软踉跄两步,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将他给扶住了,“钟老爷小心!”

领头的宦官目光动了动,朝这边看过来。

“这位就是钟老爷?”宦官笑起来,落在钟回眼里阴测测的,好似催命符。

他硬着头皮,“是……正是……”

那宦官笑容一敛,“国君诏令,盈州钟氏钟回、钟虞接旨——”

国君诏令,这可是国君亲自颁下的旨意!周围众人哗然,紧接着便一个拖一个地跟着跪了一地。

钟回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草民接旨。”

是下达给他与次女的诏令啊!肯定是次女女扮男装顶替兄长的事败露了!

这个孽子,为何不早点以死使钟家脱身!

“国君诏令:盈州钟氏女久负美名,柔嘉淑顺,风姿雅悦,丽质轻灵,甚合寡人之意,悦寡人之心。着即册封为夫人,速速赶赴都城行册封大典。”

宦官话音落下后,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下一刻,众人齐齐倒抽凉气,捂着嘴不敢出声。

——钟家那个病怏怏的二姑娘要被纳入国君后宫了!这可是国君即位后的头一位!

一时间各色目光投向钟回,后者脸上却并不见喜色,反而满脸苍白满布冷汗,“这……这……”

“国君念及其兄妹情深,特许钟大人亲自前往盈州接钟二姑娘入都城。钟老爷,您就放心吧。”宦官意有所指。

电光石火间,钟回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他顿时面露狂喜,嗓音颤抖地高声喊:“草民接旨!”

诏令落在手上,钟回正要在旁人的搀扶下起身,那宦官忽然又开口了,“慢着。钟老爷,国君还留有一道口谕。”

钟回脸上喜色犹未收住,他满脑子都是女儿要做宫妃,他很快便能迁往都城,还能捞个官职。因此在看见宦官脸上陡然变得刻薄的笑意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位公公请说。”

“国君的意思是,既然钟老爷年岁已高,那便留在盈州养老,此生再不必前往都城一步了。”

钟回如今也才年过不惑,何来年岁已高一说。众人听到后头都过快或慢地明白过来——这意思,怎么那么像要将钟老爷软禁在盈州?可他女儿都要做宫妃了啊!

众人的议论像针一样扎在身上,钟回脑子里嗡嗡作响,最后瞪大眼,眼白再一翻,便直挺挺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

准许“钟韫”前往盈州的消息不仅送往了盈州,同时也在朝会上宣布了。

只是朝臣们此时都无暇顾及。

一是钟氏女为国君第一位宫妃,给予此等殊荣并不难理解,也不难接受。

而二才是主要原因——

邺国国君得知次子被重伤且押入牢狱的消息后,终于传来回讯。

邺已联合晟国,不日便要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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