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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养得起养得起!爸爸,我抓孔雀给你吃!”

“孔雀有什么错?”

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车很快停在了幼儿园门口。

老师已经在园外等待,秦却下车下得依依不舍,“爸爸,今天下午你能来接我吗?”

秦轩文想了想,吻儿子的额头,“爸爸下午要工作。”

大约这个年纪的小孩都爱得寸进尺,早上送过一趟,晚上便要来接一趟,秦却不知继承了谁的聪慧,还挤出一个四字词语,说这叫做“有始有终”。

秦轩文无奈,想着今天并无要紧事,下午应能抽出时间,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爸爸尽量来。”

秦却直接理解成了“爸爸一定来”,兴高采烈蹦下车,嫩声嫩气地喊:“爸爸,我等你哦!”

他叹了口气,调头向公司的方向开去。

单於蜚无疑是极优秀的领导者,入主明氏的三年间,明氏改头换面,不再是家族企业,各个领域齐开花,已成为c国最有影响力的集团之一。

而他身为单於蜚的第一助理,功绩卓然,地位赫赫,光鲜亮丽。

他当真将自己燃成了一豆烛火。

烛火高悬于冷寒的深渊,光芒大盛。深渊里的人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

“秦先生。”

“秦助理。”

一进公司,许多张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冲他微笑,他报以相同的礼仪。从直达电梯出来,他步履如风,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又去到总裁办的公开办公区。

到了中午,他自个儿的秘书才跑来提醒他,说“助力学子”项目有个活动,院方希望他能够出席。

明氏有专门的公益慈善部门,每年都会拨出一批款项赞助困难学子。一年前,他亲自牵头,与一所名牌工科大学的舰船动力学院签订协议,一来资助学院里的优秀学生,二来为学院提供实验资金。

近日一艘在国际上颇具盛名的“明星舰”驶入皎城港,在公众开放日之前,专门划出两天供专业人士参观。学院组织学生前往,极力邀请他作为明氏的代表同去。

午后,他驱车前往皎城港,打算活动结束之后,就直奔幼儿园,接小雀回家。

活动学术气氛浓厚,他站在一众学生中,稳重而有风度,既撑得住场面,又不喧宾夺主。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教授侃侃而谈,说到兴处泪光闪烁,显然是对这一行抱有极为深刻的热情。而学生们也听得尤其认真,眼眸被希望与梦想照亮。

他看着他们明亮的眼,瞳孔却渐渐暗淡下去。

有一个人,也曾有这样单纯的、炽烈的愿望。

世事残忍,学子们的梦想被歌颂被传扬,那人的梦想却在幼时就被定格在书房的模型上,连追逐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柏雪没有死去,若是柏云寒没有死去……

他长吸一口气,背过身,将学子与教授都抛在身后,独自走去甲板。

风吹在脸上,将眼眶的微热拂去。

世上没有如果,他却想放纵自己去假设,如果柏小少爷能够得偿所愿——

同一缕风捎着心悸捎着痴拙,从皎城港掠到幼儿园。

秦却眼巴巴等着爸爸,抬眼,却看到了记忆里的叔叔。

第五十二章 您满意吗

秦轩文在学生间人缘不错,活动进行到一半时,被几位男生拉去参加一个互动实验,最后还作为“学生代表”发表了一番感想。等到能够抽身的时候,已经到了幼儿园放学时间。

近来幼儿园实行弹性放学制,到了平常放学的点,孩子们仍可以留在园内上课、做游戏。离开舰船时,他给秦却那儿童手机拨了个电话,说爸爸这就来。秦却一点儿没抱怨,喜滋滋地说:“爸爸,我在门口等你!”

路上缓堵,到的时候已是接娃高峰期,幼儿园外面停着不少车。

他在两条路开外泊了车,仍是在舰船上那身端正温雅的西装,不过打理好的头发在甲板上被吹乱了几丝,加上急着接秦却,一路奔跑,穿过重重人潮时,脸颊已经飘上红晕。

园外那么多人,家长、小孩、保安、老师,挤得水泄不通,空气里更是堵着哭声、尖叫,还有里里外外的鸣笛。

可只消一眼,纷扰便如退潮般消失。

这一眼他甚至没有看到秦却,只看到那个从未在他心脏上、骨血里淡去的背影。

他以极轻的声音唤:“柏先生。”

“孔雀叔叔。”秦却仰着脸,并不认生,“爸爸的朋友。”

柏云孤戴着金丝边眼镜,窄长的风衣被匀称完美的身体撑起来,像是挂在衣架子上。

他唇边含着笑,眼睑半垂,些许日光穿过阴影滑落在他瞳中,令他看上去格外温柔。

“小却放学了。”

“是呀,今天爸爸好心,一会儿就来接我!”

“好心?爸爸只有今天才好心吗?”

秦却摇头,将上午在车上与秦轩文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完觉得不该数落爸爸,又补充道:“我理解爸爸。”

柏云孤笑意更浓,听秦却嘀嘀咕咕好一阵,忽见秦却看向自己身后,眼中放光。

不用想,也知道谁来了。

“爸爸!”秦却急切地跑过去,“爸爸,你来啦!”

柏云孤半转过身,与秦轩文四目相对。

眉间眼中,一人平湖静月,一人惊涛蔽天。

秦轩文紧抿着唇,瞳孔狠压,竭力控制着情绪。

可他周正西装里的身躯硬邦邦地绷着,肌肉间的纹路浸满汗水,青筋鼓胀,四肢被沸腾的血液冲击得近乎僵硬。

秦却抱着他的腿,蹭了半天未得到爱抚,小声问:“爸爸,你怎么了?”

他吸进一口躁动的空气,那些滚滚退去的潮这才涌了回来。

人声鼎沸,你推我挤。

可他的双眼仍旧停驻在前方,几乎一瞬不瞬地望着柏先生。

两年的想念织出了一张密实的网,他被束缚在那张网上,不得动弹。

柏云孤款步上前,从容一如往常。

“您怎么……”秦轩文喉结滚动数次,才将话说完整,“您怎么来了?”

您是来看我的吗?

您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沾着血混着泪的话抵在嘴边,于唇齿间挣扎,却最终如当年品尝过的“年方二十”一般囫囵咽下。

二十五岁,明氏举足轻重的人物,再也不是二十岁时动不动就红眼、掉泪的长不大男孩。

激烈的情绪比高纯度的苦艾酒还涩,他堪堪伫立,在大庭广众之下,维持着成年人应有的体面。

“有事需要小单帮忙。”柏云孤年过三十,腾腾杀气倏然收敛,目光愈发沉肃,直鼻深目薄唇,每一道线条都被岁月打磨得更加完美。

“是吗。”秦轩文终于牵住秦却,视线略飘,“那您来这里……”

“看看他。”柏云孤垂眸,冲秦却温然一笑,又抬眼,“也看看你。”

明氏的员工绝对想不到,他们那精美瓷器一般的秦助理也会有管理不住神情的时候。

秦轩文胸口震荡,西装几乎遮不住那颗近乎炸裂的心。

他的声音绷得像快要断开的琴弦,“那您现在打算去哪里?我开了车,我……我送您去。”

柏云孤以视线描摹着他的面容,认真、细致,好似有一缕深情掩藏在云淡风轻中。

须臾,柏云孤一笑,“不必。”

心跳停顿半拍,秦轩文眼神一黯,努力摆出成熟的姿态,“那我就先带小雀回去了。”

柏云孤点头,“去吧。”

秦轩文转过身,手指发麻,耳畔轰鸣,双腿像灌了铅。

但即便如此,也必须马上离开。

“爸爸,爸爸!”秦却跟不上他的步子,被拽得生痛,“爸爸,你弄痛我了。”

他猛然站立,半回神半痴狂,连忙将秦却抱入怀中,一边快走似跑,一边颤声安抚:“宝贝,对不起,是爸爸的错。”

秦却将脑袋枕在他肩上,“爸爸,叔叔来看我们,你为什么害怕?”

“爸爸没有害怕。”

“爸爸,可你在发抖。”

他站在车前,几乎僵住了。

秦却轻轻拍打着他,稚拙地给予他安慰,“爸爸,你别害怕呀,我可以保护你。”

直到此时,他麻木的眼眶才开始泛酸。

秦却犹自说着,“叔叔很好,但爸爸更好。爸爸别哭。”

“爸爸没哭。”他用力深呼吸,微扬起面,牵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胸膛里那颗被揉烂的心被小雀歪打正不着地团了团,竟是又团回了原来的形状。

再回头,人潮里已经没有柏先生。

几日后,他才知道,柏先生这次来皎城,确实揣着要事。

“孤鹰”与“鸿雁”已经结盟,“鸿雁”名义上是雇佣兵团,却涉足正规生意,俨然有两副面孔。

不久前,“鸿雁”领袖何许想来c国欣欣向荣的市场分一杯羹,无奈通路难以打开,只好向柏云孤寻求帮助。

柏云孤亲自带人来到c国,与单於蜚密谈之后,将何许引荐给了几位位高权重的政客。

秦轩文与何许见过面,落雀山庄是第一次,马术俱乐部是第二次,如今是第三次。

此人极美,单看外表很难想象是雇佣兵团的首领,但若是观察那一双狭长的眼,又会察觉到血淋淋的杀意。

何许与迟幸、努兰之流的美人不同,他更端庄更大气,近乎温婉。但温婉必然是伪装,没有哪位雇佣兵头子手上不沾血,越美的人,指尖的血腥说不定越浓重。

秦轩文不得不思考何许与柏先生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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