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儿!”他悲喊,像山上悬崖边上孤夜仰天悲泣的一头狼。
他眼睁睁看着慕凝蓝从桥上像蝴蝶一样坠落……
他一口血吐出来,倒在地上。
隔天。
新闻媒体争相报导慕氏与境外集团惊天交易黑幕,一夜垮塌。
南氏总裁夫人跳海自杀,更有甚者报导南氏总裁害死妻子等等谣传。
一个月以后。
新闻发布的最新消息:昨天在海里打捞一具女尸,尸体高度腐烂,据称是跳海自杀的南氏总裁夫人。
医院。
病危通知单下了一张又一张,南宫藤从死亡线上抢救下来,生死一线。
警局停尸间。
一个身穿病服满身绷带的男人手里攥着一枚钻戒和一张尸检dna报告,坐在停尸间,一直守着藏尸冷柜一具女尸,痛苦流泪。
石子码头那夜。
赫连城比慕凝蓝早早抵达码头,那个时候,双方交火进入尾声,他的人协助慕振涛伏击交易方,最后正欲撤离,慕震涛突然中枪。
他让阿澈留守,当即带着两个人追着码头附近潜藏的狙击手,追了一阵,在周围一处仓库将其堵住。
对方人多,其中几个人影一闪上了快艇跑了,而留下几个人,其中一人正是陌灵。
她虽然没有朝慕震涛开枪,但开枪的那些人是她的同伙。
赫连城看着眼前的女人,一眼识得她就是陌灵,转弯一想,慕凝蓝今夜会来石子码头八成与这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慕震涛给他看过她的资料,自然知道这个女人与南宫藤那些纠葛。
陌灵的盘算就是让慕凝蓝亲眼看见慕震涛是怎么死的,这样就可以彻底使她与南宫藤决裂,永远无法复合,再者以对慕凝蓝病情的了解,不死也疯,一石二鸟。
但她万万没想到赫连城截住了她的后路,当即与赫连城谈条件,“赫连城,你只要带走慕凝蓝就可以,而我和宫藤在一起,岂不是美事?”
赫连城冷笑,“你认为我会跟一个时时刻刻想致小不点于死地的人作交易?”
陌灵脸色一变,朝他开枪。
赫连城长眸一眯,在陌灵朝他开枪的一瞬间,身手极为敏捷,将陌灵手里的枪一脚踢飞。
将陌灵绑起来,扔在了离码头警察搜寻范围之内,一直看着她被警察带走,才离开。
陌灵入狱。
不过数月,苏荷病逝。
苏荷去世之前,南宫藤终是通知远在国外的南宫榈。
一代人,一代怨,一代殇,一代恨,终此了结。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人惧死亡,灯灭一瞬,万事解脱,独对活着的另一半是最痛苦的凌迟。
世上有很多东西可以挽回,譬如良知,譬如体重,但是不可挽回的东西更多,譬如旧梦,譬如岁月,譬如一个人。
一花一世界,一岁一枯荣。
岁月留白,四载春秋。
南宫藤搅起风风雨雨,成为呼风唤雨稳坐江山的商业帝国的无冕之王,南氏如日中天,无以伦比。
南氏总裁办公室。
常林站在办公桌前,看着沉坐板椅忙碌成瘾的男人,报备行程,“总裁,上午十点有个商业研讨会需要您出席,下午两点要接待国外一个重要客户,四点有一个财经访谈,晚上七点玉山楼有个饭局,九点还有一个应酬,明天您要飞往南方g城洽谈关于g城旅游村地产开发项目。”
一道幽沉的嗓音伴随着敲击键盘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传来,“你做安排,到时候通知我。”
“这些有没有您需要推掉的?”
“没有。”
常林轻轻一声喟叹,“晚上的应酬,要不要我让其他高层替代您去?医生叮嘱您的身体不能再喝酒了。”
四年以来,只要与工作有关,这位总裁大人统统来之不拒,像机器人一样沉埋于工作,仿佛永远不知疲累为何物?唯恐不够忙,通宵加班彻夜工作已经屡见不鲜,大大小小饭局应酬不停歇,喝酒喝到胃出血送进医院次数,不在少数。
“常林。”敲击键盘的声音,嘎然停止。
宽大而敞亮的办公室死寂静墨。
“总……总裁……”常林自知要遭殃。
男人清冷的嗓音较之前愈加寒彻,“你是我的特助不是生活保姆。”
常林直擦额头上冒的冷汗,“是。”
总裁办公室外走廊,一个年轻小秘书战战兢兢地等着常林从办公室走出来,将文件夹塞进常林手里,“常助理……这个你能帮我送么……”
常林脸色一沉,“什么事情我都亲力亲为,要你们行政部门这帮秘书干什么?”
小秘书看向他身后的总裁办公室,唯唯诺诺地小声道,“我害怕……我不敢进去……”
“什么意思?”常林将她拉至一边,问道,“你捅什么篓子了?”
小秘书眼眶一红,十分委屈的样子,“昨天早上,我见总裁脸色不好,给总裁沏了一杯茶,不知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还是怎么了,总裁突然震怒,挥手将茶杯给摔了,还……还让我滚出去……”
常林扶额,轻斥,“总裁从来不喝茶!这是禁忌!”
“总裁为什么不喝茶?过敏?”
常林眼神微冷,对小秘书一番训斥,“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不该问的别问!再惹出麻烦!卷铺盖走人!”
“是。”小秘书点头如捣蒜。
常林又不忘叮嘱几句小秘书注意事项,将她手中材料接过来,朝她摆手,示意她闪人。
小秘书一溜烟跑了,好像总裁办公室里住着一头魔兽,唯恐避之不及。
常林长长一声唉叹,总裁不是不喝,是只喝一个人沏的茶,那个人不在了,总裁这辈子都不会再喝茶了。
秋意浓,冷风彻。
一场应酬结束,已是午夜。
每次常林适时亲自来接。
一辆黑色悍马行驶在霓虹消弭的街道上。
常林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颓靠后排椅背阖眸养神的男人,想问回南宫老宅还是……
一道男人沉凉的嗓音攸攸传来,“老地方。”
常林一声叹息,“是。”
车停驻在慕公馆。
常林下车,急忙绕过车头,打开后车门,将里面醉意阑珊的南宫藤搀扶出来,待他堪堪站稳身子,才道,“总裁,到了。”
秋风凛冽,刮在因酒精作用烫热的脸上,凉意飕飕,醉意消褪一半。
他朝常林摆手,嗓音冰凉,“明天早上来接。”
“是。”
南宫藤沉步走进慕公馆大门,穿过德式建筑风格的庭院,上了石阶,开门进屋。
李婶听到动静披着外套从一楼房间走出来,南宫藤已经挂起外套,换好棉拖,步入客厅。
“哎呦,您又喝酒了。”隔着一段距离李婶就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又立马道,“您先坐着醒醒神,我给您煮碗醒酒汤。”
南宫藤高括身型沉靠沙发,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缓缓地阖眸,抬手摁着酸涨的脑袋,幽幽出声,“李婶,给我做一碗云吞面。”
李婶幽叹一声,转过头,湿了眼眶,去了厨房。
二十分钟之后。
李婶将一碗喷香四溢的云吞面端到餐厅桌上的时候,南宫藤已经在餐厅坐下。
李婶见他脸色不似正常,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一旁。
南宫藤说了一声谢谢,拿起筷子开始吃面,吃的很慢,又不似在吃,像在品,回味。
一碗面终于吃完,刚欲起身,他突然又坐回椅子上,弯着身子摁着一阵阵蹿疼的胃,脸色发白,额头渗汗。
李婶见状,知道他胃病犯了,急忙找来胃药递给他。
南宫藤接过就着那杯水将药吃了,气息不稳地朝李婶说了句,“李婶,给您添麻烦了。”
李婶看着餐桌上他强撑着吃才干净的面,潸然含泪,“您这是何必?”
四年前,慕氏一夜之间倒塌。
慕公馆作为重点涉案地点被勒令封查,南宫藤通过关系,保留慕公馆一草一木以及上上下下佣人。
一切如初,却不似曾经。
这些年,南宫藤每次喝酒之后,不回南宫家,而是转来慕公馆,并且要求李婶给他做一碗云吞面。
李婶深知一切,他吃的是面,追思旧往,念的是黄泉之人。
南宫藤缓了一会儿,站起身子,双手抄袋,一边往客厅楼梯那边走一边嘱咐李婶,“李婶,您休息吧。”
李婶望着已经走到二楼拐角渐渐地隐去的那道寂寥背影,叹息摇头,每次喝酒之后都会像今天一样在慕凝蓝卧室留宿。
卧室不大,布置陈设如几年前丝毫不差。
一米五的铁艺公主床,粉色的床单被罩,两个蕾丝抱枕,几个玩具熊,按照他的要求,这间卧室的床单被罩从未添置新的,铺的还是慕凝蓝闺阁之前的几套,粉蓝,粉紫,橘色,粉色,极具小女孩梦幻色彩。
李婶每隔几天都会将卧室打扫的一尘不染,换上干净的四件套,床单被罩经年清洗微微褪色发白。
南宫藤坐在床头,拿起床头柜上摆放着的七寸相框,指腹抚过照片里青稚童颜笑容纯纯净净的女孩,他双眸星星点点闪闪烁烁,水光濯濯,最后捧在怀里,躺在窄小却舒适绵软的床上,满鼻息干净纷香,腿太长伸展不开,高大挺拔的身子微微卷缩,像一头需要舔舐伤口的狼,扯过被子盖上,暖意裹身,侧躺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