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自光明的街市转进幽暗的小巷,纵是手中有灯,天上有月,也让人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所幸,杭州城的治安一向还算不错,除了偶尔冒出专劫大户的江洋大盗外,他们这些小市民的安全还是有得保证。
虽然已经是春天,可是夜深时还是有些凉爽。李玉娘拉了拉衣领,因吹过的凉风而微微瑟缩了下。突起的一阵冷风,手中的灯笼便“扑”地一声灭掉。
“啊……早就说这种灯笼不经用了。”李玉娘咕囔一声,顺便抱怨了几句胡掌柜的小气。全忘了自己可是每次都是顺手就拿了人家的灯笼来使,可是从来都没有付过半文钱的。摇晃着手中的灯笼,她摸手在袖袋中摸了摸却没有摸到火折子。抬起头看看头顶的一弯月牙,还是直接往巷子深处走去。
有什么可怕的呢!她们这一条巷里可是住着陆五,凡是头脑清楚的也断不敢到这里来闹事了。虽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才这样想,可陆五的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时,李玉娘还是忍不住哼了两声。到底还是觉得挺冤枉挺不值的。明明该是她借借他陆大都头的光占点不大不小的便宜才对啊!怎么就这么被他连累……也不对,这份工作说起来也是陆五帮忙介绍的,她要是这么记恨陆五好象是有点没良心似的……
闷闷地叹了一声,她抬起头看着前方,猛地停下脚步来,微眯了眼,她偏着脑袋看了会儿,才认定前头那晃悠悠的光的确是一盏在风里晃来晃去的灯笼,而不是什么鬼火之类的恐怖存在。
看这距离,怎么好象就是她们门口似的呢?不会是陆母终于善心大发,觉得今天只有她一个走夜路,才在门口挂上了灯笼吧?只是就算是一时好心,也实在该考虑下人的心理接受能力,大晚上的挂这么一盏白花花的小灯笼出来,实在是有些怵人。
门,微掩着。李玉娘抬起头看看头顶那盏烛光微弱,似乎随时都会灭掉的灯笼,掂起脚摘了下来这才推门而入。
大概,院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没有什么光亮,也没什么动静。李玉娘也没留意去看,只是背转着身关上门。正要上门栓时,却突听“哗啦”一声水声。
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李玉娘紧抓着手里的门栓,转过身去把手里的灯笼往前送了送。微弱的光线下隐约看到有个人影正站在院子里的小井边上。
“谁?”她没有大声叫,反倒压低了一些声音。虽然不知是谁,可直觉告诉她应该不是什么外人。果然,听到她的问话,那人的动作一顿,侧过身淡淡说道:“回来了。”
只是几个字,她已经听出是陆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李玉娘转身上了门栓,才往他跟前走过去。有心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可走得近了,她才看出这位都头竟又是赤着上身,健硕的手臂和胸口还滚着水珠,甚至连手上的木盆都还没有放下。大概在李玉娘进院之前,他是在冲澡。
目光在他赤着的上身一扫而过,李玉娘也没那个闲心去装什么害羞。因为之前心里窝着的火气,她的语气也就不太友善。“这么晚了,陆都头怎么还不去睡?难道大半夜的在院里摸黑呆着很好玩吗?”
陆五低了下头,没有说话。扯了搭在身上的毛巾胡乱在身上擦了擦就披上衣服,弯下腰去收拾脚边的举石。
看了一眼,李玉娘多少也能猜到他这是在表示自己刚才是在锻练而不是存心吓人的意思。可以你大半夜的练什么练呢?该不会是心里有愧连睡都睡不着了吧?
这么一想,李玉娘自己倒先觉得自己太能幻想了。就算是觉得连累她被人说了,陆五也不至于那么愧疚吧?还不知道自己被他连累得连生计都丢了呢!算了,也不全怪陆五,她也是倒霉。要迁怒也总要有分寸。
叹了一声,她把手里的灯笼往水井上的轱辘上一插。平声道:“谢谢你了,陆都头。哼,我就当你是在等我,原谅你害我丢了份活计的事吧!”
陆五一愣,“胡掌柜……我明天去找他。”
“不用了!”李玉娘摇了摇头,笑道:“我知道陆都头还是有面子的。可是胡掌柜也是要讨生活的人,要让他因为夹在得罪不起的人中间左右为难,也是太痛苦了。”没有去看陆五隐在黑暗里的脸,李玉娘只是仰着头看着天上那半弯已经快要被云朵遮住的月亮,“快要遮住了呢?”
她低声喃着,却在陆五疑惑地抬起头看去时突然绽出一抹笑容,“不就是一份活计吗?丢了就丢了,东家不做做西家,我就不信我李玉娘不在‘醉仙阁’还就能饿死了。”
沉默了片刻,陆五迟疑着道:“明天我再托人看看帮你找份活计吧!”
“那敢情好,我可全指着陆都头你了。不过可要记得一定是要比‘醉仙阁’工钱高才行啊!”
陆五没有说话,却是重重地点了下头。李玉娘笑笑,也没再说什么,又闲说了几句便往屋里去了。
屋里有些凉,李玉娘没有点亮油灯,就这么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在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后才摸索着走过去坐在那张双人床上。前几天,蒲安就离了杭州城,和许山一路北上。只不知这一趟是成是败,那少年身上可是压了她大半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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