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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7)

顾剑寒却没有再开口。

没了吗?

闻衍有些惊讶,但面上没显露出来。

他抱住他,将脑袋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耳朵。

师尊,道歉的话应该怎么办呢?阿衍来教一下你吧,阿衍可会道歉了。

这种事他在顾剑寒面前说也不怕丢人,因为知道只有顾剑寒不会因此取笑他。

师尊不是很会写信吗?你写一封信,多写一点字,到时候我带给皆空前辈,就很有诚意啦!

第68章 三分血性

什么叫很会写信?

顾剑寒不懂他的意思。

其实是闻衍经常在书案上发现他寄给魔尊、鬼鸦冥屠、青鸾还有其他很多人的信件,他很想知道那里面到底写的是些什么。然而他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拆赵恪寄给魔尊或者魔宫寄给赵恪的信,却没办法擅自去拆顾剑寒的东西。

那是很不尊重的举动。

他也不是没想过问,但每次都挑错了时机。他以为顾剑寒不告诉他自然有他的道理,便想着在双修的时候趁他理智丧失时问出来,他问他答,以为这样会很顺利,却没想到那时候顾剑寒是听不进话的。

今天必须问清楚了!

之前我看师尊的书案上经常有各种信件,上面字迹都好漂亮,一看就有师尊的风骨。

他照例先拍了一通马屁,之后才切入正题。

师尊为什么总是在给别人寄信呢?那些人是谁?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分走了师尊好多心思啊,我承认我有点吃醋了,师尊不能告诉我吗?

他在顾剑寒身边蹲下来,偏头枕在了他的双腿上,左手捉起他腰边的那枚流苏芙蓉玉佩,闷闷不乐地吹了吹那垂下的两条流苏。

他一下问了好多问题,倒还真的把顾剑寒问住了。

顾剑寒垂眸看他,伸手揉他的头发,从发根顺到发尾,无声纵容了他的一切举动。

他也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叹声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般爱管我,这才多久啊,若是以后过个几百年,那我和别人说句话你岂不是都要把我给绑回家?

闻衍听出来了,他不想说。

说不失望是假的,他很希望顾剑寒能对他坦诚相待,如今另一种意义上的坦诚相待是做到的,可是想要真正地心灵坦白,他们或许还有一段路要走。

甚至他们是不是有口中说的那么爱对方,他也不敢再深想下去。

他也还有未对顾剑寒言尽的东西。

他是很想说的,但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未来的走向,他又能一直在顾剑寒身边,于是说不说与他听也变得没那么重要。这时候的顾剑寒还没受过后面那些苦难,不知道未来等待着他的原本是如何蹇涩的命运,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好了,反正他也会带着他走上另一条幸福的路。

那些事告诉他,反而让他徒增惊惧和烦忧。

但是顾剑寒为什么也有对他隐瞒的东西呢?

是不是无论多么亲密的爱人之间,都一定要有各人的一点隐私空间才好。他总是想去窥探顾剑寒的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是不是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麻烦,万一他烦了他厌了他,一脚踹了他,他要怎么活下去啊?

也许真的是他做错了。

明明已经是快十九岁的人了,却还总是抱有某种天真的妄想,以及一些野蛮的欲望,好像一直学不会长大,这应该也让顾剑寒很是辛苦。

不该这样的。

于是在顾剑寒再度开口之前,他从他的双腿上抬起了头,笑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师尊,对不起。

够成熟吗?

阿衍,我知道你在生气。

我没生气啊。闻衍笑。

他怎么看出来的?

还不够成熟吗?

再等为师一些日子,等为师大业告成,为师便告诉你,提前让你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这次先听为师的话,好不好?

他哪次没有听顾剑寒的话,闻衍有点难过地想,就连在榻上,顾剑寒叫他快些他便不敢慢了,叫他慢些他便不敢快了,明明已经那么听话了,他也有很好地忍着。一想到顾剑寒跟着他受了委屈便事事迁就他,不舍得让他有一点点不高兴,也不愿意让他又一点点失望。

他哪里做得不够好了?

说什么让他等,还什么大业告成他还想和莫无涯一起为非作歹吗?

不好。

闻衍盯着他,很罕见地生气了。

一点都不好!!!

阿衍,为师在很认真跟你说话,没有要故意瞒着你的意思,乖一点好吗,不要胡闹。

顾剑寒居然还是这副态度!

到底谁才是他的爱人?!

不好

闻衍拉长声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性格其实真的不算特别好,只是平日里伪装开心惯了,便总给人一种性格很好不会生气的印象,但顾剑寒知道,闻衍这孩子有时候是很死脑筋的,尤其当他们感情越来越浓的时候,他本性暴露得便也越多了。

有些小性子使一使是很可爱的,比如说闻衍之前想要从他这里借一些秘籍,他故意没一开始就松口,闻衍就一天到晚缠着他撒娇,有时候甚至看不太懂脸色,玩笑开得过了头,把他弄得很是难堪,却连歉也不道。

那些他都是可以纵容的,因为他很是溺爱他,大多数事情都可以由着他胡闹,但有些问题不能让他问得太深了。他才十九岁,那些血腥残忍的阴谋暗算,用死敌尸骸堆起来的复仇大业,还不能让他这么早接触这些东西,甚至一辈子不接触这些东西才好。

更不能让他发现,他心爱的师尊表面上仙风道骨,背地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不择手段的程度甚至不啻于莫无涯。

阿衍,别让我为难,平日里你

为难?闻衍缓缓站起来,有一瞬间居然有点想哭,他忍了又忍,终究是比以前成熟了些,那点薄薄的泪意被忍了下去,连眼眶都没怎么红。

我比谁都不希望师尊为难。

可是师尊为什么要让我这么为难?

他此刻到底该大闹一通离家出走,还是该任性撒娇求他告知,还是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他们之前的话题?

他该怎么办?

顾剑寒有替他想过吗?

阿衍。

顾剑寒有些心慌,跟着站了起来,下意识扯住了他的衣角。

不是说要替我束发么还是散的。

他另一只手托起乌黑的发尾,像是急于证明某件事似的抬手给他看。

瘦白的手心看起来那么脆弱,似乎比条案上摆放的甜白釉瓷台还要易碎,和乌黑的发尾那么一衬,便愈发显得惹人疼爱。

闻衍不知道第多少次意识到,他这辈子算是倒栽进顾剑寒手心里拔都不出来了。

师尊啊

他深深叹一口气,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捻了捻他掌心的发尾,顺着放了下去之后便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还是瘦,骨节分明,青筋在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下便格外明显,牵在手里一点肉都没有,这一点让闻衍很是挫败。

但好在已经没有半年前枯瘦灰败的模样了。

你就吃准了我一定会对你心软。闻衍抱怨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冷淡,和平日里不太一样,怎么这么坏心眼?

没有坏心眼。顾剑寒将他们牵手的姿势调整为十指相扣,将他朝自己轻轻拉了一下,并没有一贯的强势,反而很给人一种猫咪用尾巴勾人的错觉,再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把所有事情处理好,也会把所有原委尽数说与阿衍听。

阿衍,我没求过你什么,唯独这件事,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闻衍简直拿他没办法。

师尊都这样说了,我难道还能说不好吗?

他要是再固执,顾剑寒就该抿唇红眼伤心了,那副模样谁见谁心疼,自己家的师尊自己更心疼,万一哄不好,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阿衍。

嗯。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下一刻唇上便贴了某个凉凉软软的东西,那触感他无比熟悉,不用看都知道,是顾剑寒微白的唇。

连美人计都使上了,那些人那些事究竟有多重要,值得他这么主动地来献吻?

闻衍被嫉妒蒙蔽了理智,一时居然忘了平日里顾剑寒主动献吻的时候还不少。因为他很喜欢接吻,和闻衍接吻会让他觉得很开心,全身上下都很舒服,但闻衍大多数时候都有些羞赧,抱他的时候居多,一般不怎么主动吻他。

虽然他也很喜欢拥抱,但如果拥抱和接吻能兼得又为何要忍痛割爱呢?

闻衍不得已让了步,但心中还在冒火,这时候顾剑寒来吻他简直是在往刀口上撞。闻衍舍不得让他红了眼眶,但没说舍不得让他被吻得红了眼眶,这一通重吮狠咬下来,顾剑寒呜咽着推了他好多次,他却没像平日里那样乖乖地停下来。

像是要从他这里把方才不平的怨念全部发泄出来,把让步的代价全部施加给他一般,不顾他的反抗和挣扎,以一种不容置喙的方式想要将他不听话的师尊吞吃入腹,让他不能再说出那些让人难过的话才好。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呢,况且闻衍如今也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将他心爱的师尊牢牢钳制在怀抱中、掌握在手心里、操控在唇舌间的感觉非常之好,几乎是让人着迷,令人上瘾。

他一边听着顾剑寒细微的呜咽声一边想,等他再强大一些,就可以截停师尊的信件了。

第69章 乐观悲观

闻衍提议写致歉信,顾剑寒思虑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因为他很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适当听取一下闻衍的提议也不错。

于是闻衍给他束好发后便跑到书案边坐下研墨,他还没接触过修真界的墨条,大约是个两寸高,半寸宽,半寸长的长方体条状物,凑近了闻能闻见似有若无的松烟香。

师尊,这个要怎么弄啊?

闻衍没研过墨,将墨条在竹石砚台里磨了两下不见成效,便抬头问顾剑寒。

怎么这么笨,连研墨都不会。顾剑寒唇角还是破的,他故意没有让伤口愈合,就是要让闻衍时时刻刻看着他干的好事。

他很不喜欢方才那种失控的感觉但要细细说来,也不算是很不喜欢,只是很不习惯。

他重生以后,复仇大业在有条不紊地推进,闻衍也被他好好地俘获于掌心,一切都在他的控制和预期之下,只有这样才能给他足以入眠的安全感。

虽然之后闻衍的存在也起到了类似的作用,但他还是很不习惯被人掌控的感觉,哪怕是闻衍,也会让他陷入久违却又从未消失过的梦魇。

他有些生气。

但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他才刚刚哄好闻衍,不能让刚刚受的罚付诸东流,反正闻衍一直都会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不会逃跑,即便跑也跑不掉,什么时候和他算账都可以。

顾剑寒这样想着,心情终于舒畅了些。

过来,为师教你。

他自以为大度地朝闻衍招招手,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闻衍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朝他跑来。

非但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还起身从床边的湘妃竹春凳上拿起了那只黑不溜秋的灵器,在上面戳了一会儿,回来引了一点清水进竹石砚台,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磨磨磨。

他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神情专注得过分,蹙眉凝眸,把全部的注意力,全部的眸光都集中在手中的砚台和墨条上,仿佛其他一切都变成了不堪入眼的俗物,包括顾剑寒。

顾剑寒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被咬破的地方,漂亮的眉头深深地蹙起来,殷红的薄唇抿紧,那双猫眸闪着细碎的光,似是有些受伤地、直勾勾地盯着闻衍看。

闻衍立刻就崩不住了。

松烟墨条在他手中一折而断,砚台差点被打翻,微香的墨汁洒了一点出来。闻衍低头盯着那滩墨,过了一会儿,听顾剑寒又在那边痛哼,才用指尖轻轻蘸了一点,一言不发地走到顾剑寒身边。

顾剑寒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闻衍便用手指触上了他冷白的脸颊,极慢,极轻地,在他右脸上斜斜地滑了三次,又在左脸上对称地滑了三次,最后在他挺翘的鼻尖点了一点。

他弄得顾剑寒脸上有些痒意,顾剑寒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见他表情严肃好像在不高兴,便没有出言制止。即便心里不太适应,还不自觉地抖了好几下,却还是没有打断他。

闻衍从袖中掏出顾剑寒给他绣的帕子,仔仔细细地将食指擦干净了,才伸手抬起顾剑寒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剑寒眸色冷了:闻衍,你要造反吗?

他自以为这话说得凶狠冷漠,却不知道他如今在闻衍眼中是何种形象。

师尊。

闻衍带茧的大拇指在他的下颔处不断流连,那处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绯红,顾剑寒脸皮太薄,被这样的动作弄得很是辛苦。

连睫绒都湿了一片。

爱哭鼻子的小花猫。

他声音太轻了,几乎是只用了气流在说话,顾剑寒自顾不暇,便没有听得很清楚。

只听见了最后一个字猫。

他稍稍不堪忍受地偏了偏头,在他手心里轻轻地喘着气,抬手覆着闻衍的手指,碰了碰自己快被磨破皮的下颔,冰凉的感觉让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眼尾的红晕随着他深深闭眼的动作而显得格外明显。

真是让闻衍心里充满了罪恶感。

他知道马上就快欺负得过了头,便适时收了手。刚刚他本来就已经消气了,顾剑寒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看得他又是心头火气。

他们是恋人,又不是主奴。

闻衍长长地叹了一声,用指背轻轻碰了碰他绯红滚烫的下颔,过了一会儿,便俯身而下,靠近他,在那处呼呼地吹气。

疼不疼啊?

他明知故问,明明是自己干的坏事,心脏却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但其实这点疼痛在顾剑寒眼中根本不够看,他的身体很耐痛,哪怕是断体残肢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更何况连皮都没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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