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沈长思身体的各项指征都很正常,也都能够完成他给出的指令。
沈长思从检查台上坐起身后,余别恨将写好的病例递给他,“下次复诊时间还是在两个星期后。记住,如果身体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就医。”
沈长思接过病历本,并没有急着从检查台下去。
余别恨眼含询问地看向他,“有事?”
沈长思指尖在病例本上轻敲数下,“有件事,相请余医生帮个忙。”
…
余别恨拉开遮帘,沈长思随他一起重新坐回了余别恨办工作前的椅子上,道出他此番想要余别恨所帮之事。
原来,沈长思是想要余别恨能够以男伴的身份,陪同他一起出席下个周末峥嵘慈善拍卖晚宴。
这段时间,沈长思的确偶有略感不适,可始终没真的发病过。沈如筠却是不放心。
沈长思在婚礼前的几天,也是一直都没有发过病,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在婚礼忽然发病。被紧急送往医院后,在重症监护室一连住了好几天,人差点就没了。
哪怕平时沈长思的身边都有保镖不离左右,几个保镖也都做过关于医疗急救方面的培训,始终不如有专业医生陪在身边来得保险。因此,沈如筠坚持沈长思必须要带一个可靠的医生陪在他的身边,才允许他出席下周的慈善拍卖晚宴。
至于合适的医生人选,沈如筠也给沈长思选好了,就是余别恨。
沈如筠不想用自己的身份去压余别恨,强迫他陪沈长思出席慈善晚宴,得知沈长思今天预约了余别恨前来复诊,他就沈长思自己试着开口邀请余别恨。还特意交代了,没如果余别恨有其他的事情,或者是不愿意,千万不要强人所难。
“这次的晚宴很隆重,我不想在晚宴上有什么闪失。当然,我不会平白占据余医生休息的时间,我会给与相应的酬劳。或者是余医生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闪失?
是担心会像在婚礼上那样忽然昏倒吗?
余别恨沉默片刻,“府上没有请家庭医生么?”
“有。但是孙医生这周末人并不在符城,他要去外地开一个很重要的医学会议。是很早就定下的行程,因此无法临时更改行程。”
余别恨想了想:“周六晚上几点?”
沈长思:“七点。”
余别恨翻了翻桌上他的排班表,他这周六没有安排值班,也没有安排手术。
即便如此,余别恨依然没有轻易答应,他严谨地道:“如果当天晚上我没有手术,我会尽肯能过去一趟。”
余别恨话声刚落,只见沈长思拿起桌上之前被他没收的手机,点开微信的二维码界面,“扫一下。我把时间、地点发你。”
不是征求的语气,而是命令的语气。
通常,别说是主任医师,就是住院医师,也是轻易不会将自己的私人号码告知患者的,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余别恨似乎也有所犹豫,最终,还是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手机,“滴”地一声,扫码添加了沈长思的微信。
“余别恨。”
听见自己的名字,余别恨本能地抬起头。
余别恨的微信就是他自己的姓名。
沈长思低头,念出余别恨名字。他仰起脸,一双眸子噙着似笑非笑的笑意,注视着余别恨,‘问余别恨今多少,落花春暮争纷纷’,余医生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副主任的级别。这般年轻有为,也有诸多憾事么?”
据他所知,这个朝代的医者地位颇高,不像大恒,除了能进太医院的太医们,医者在民间地位并不高。像是余别恨这般年轻,便已经是副主任医师级别,也算得上是龙中人凤,按说正应该是意气风发才是。
余别恨解释道:“家母怀我是在暮春落花时节。”
男孩子,总不好叫什么余春,余花,他出生时又是在朝阳初升的时间,同日暮无关,所以余暮这个名字也就未被考虑在内,家里有堂兄已经叫了余落这个名字,姓余,所以也就取名别恨。也有希望他人生顺遂,少有憾事的美好祝愿在里面。
沈长思:“……”
险些忘了,这个朝代的名和字是只一个,不似大恒,名和字是分开的。名大都是父母或是长辈所取,待到了蒙学或是二十行弱冠之礼的年纪,会请师傅,或是家族中有学识之人,帮忙起取字,也有极个别会给自己取字。
这个朝代的人既是只有一个名字,那余别恨这名字,自然也只会是他父母或者是家中长辈自他幼时取的,总归不会是他自己取的。
啧。
沈长思通过余别恨的验证,他把慈善晚宴的时间地点给余别恨发过去。
“那朕……我到时候我再派人来接余医生。”
余别恨修改好沈长思的微信备注,“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开车过去就好。”
沈长思微一点头,可。
…
保镖队长陆远涉就等在余别恨的办公室外。
杨鹏今天休息,只有陈邦跟他们一起出来。陈邦在医院大厅,仔细留意附近有没有媒体蹲守,没跟着一起上来。
余别恨开了门,沈长思从里面出来。
沈长思自出院后一直都待在山上的沈家公馆,还没有下过山,就连这个朝代的风土人情,他都尚未感受过。
这次既然都出来了,沈长思也就没打算就这么回去,他一边走,一边问问陆远涉道:“陆队知道符城哪里可以买到短笛吗?”
余别恨关门的动作一顿。
陆远涉:“短笛?现在的人一般都学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之类的,短笛学的人少,应该大一点的乐器行才会有?”
“陆队知道哪家乐器行最大么?”
陆远涉:“……”
这个陆远涉还真不知道。
这位沈少不是一直只对画画情有独钟的么?怎么忽然对短笛感兴趣了?
陆远涉不知道符城哪家乐器行最大,不过他可以上网查。
…
陆远涉在网上查到了符城最大的几家乐器行。
沈长思先后一一去那几家乐器行看过,均无瞧得上眼的。不是嫌那家短笛纹理不够好看,便是觉得这家音色不够清亮。
在看过第五家大型乐器行,听着沈长思吹了好几次像是屁闷在柜子里的笛声之后,陆远涉跟陈邦的脸都是菜色的。
“老大,耳朵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这件事儿,算不算是工伤啊?沈老爷子会给咱们报么?”
到了第六家乐器行,趁着沈长思挑挑拣拣,挑选短笛的功夫,陈邦凑近队长陆远涉的耳边,小声地低估地问道。
陆远涉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去跟人老爷子说。你说沈老爷子,您孙子吹笛太难听了,索魂夺命的那种难听。听一次,魂飞魄散一次。你看看,人家老爷子要不要给你报工伤。你当人是菩萨呢?”
陈邦苦着张脸,“是真的很遭罪么。”
陆远涉回他两个字,“忍着。”
呜呜咽咽,半天放不出个响屁似的笛声响起,陆远涉跟陈邦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痛苦的神色。
陈邦瞧着他们队长也跟他一样,皱着眉头,忍耐得不要不要的样子,当即乐了,小声地问道:“陆队,这事儿不好忍吧?”
“陆队,你说沈少笛子吹得那么难听,他怎么还这个不喜欢,那个瞧不上的?这就算是再好的短笛,在他手里,也吹不出效果啊。”
这句话,陆远涉可以说是深有同感。
忽地,陈邦像是想起什么,“陆队,陆队,你说咱们是不是一开始方向就错了啊?沈少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这乐器行的短笛都是面向大众的,不是什么高端货。咱们是不是应该带沈少去古董店什么的看看?”
陈邦这句话,可以说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关键陆远涉也实在没办法一次又一次地再忍耐沈长思的笛声了,死马当活马医,两人在手机上搜了符城比较有名气的古董店,在打电话确认过,确实有成色比较好的短笛后,带着沈长思去了。
歪打正着,沈长思还当真在其中一家古董店,看上了一管无论是木质纹理,还是音色都极佳的上等短笛。
沈长思买单付钱的时候,陆远涉跟陈邦两人均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两人谁也没有想过,他们这口气松得实在有点早。
毕竟,沈长思选不下短笛,他们最多也只是一天之内,耳朵遭几次罪。眼下沈长思买到了合适的短笛,他们的耳朵就不是只遭一天罪那么简单了。
…
身子复查没有问题,余医生也算是答应了他的邀约,此番又买到勉强算是合心意的短笛,沈长思心情颇好。
回到沈家公馆,沈长思进了花园,面对园中暮色,兴致大发,将短笛横在嘴边,呼呼啦啦地吹了起来。
稍微落后一步的陆远涉跟陈邦两个人脸色登时就变了,两人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事不好。
陈邦快哭了,“老大,我们好像做了一件蠢事。”
陆远涉一脸铁青:“……”闭嘴!
“你爷爷,还有我跟你妈,甚至包括你弟弟,这段时间因为你的事没少被亲朋取笑,难为你还有心情在这个时候学吹笛。”
训斥的话陡然响起。
笛声戛然而止。
被败坏了兴致,沈长思抬起头,他面带不悦地朝来人看了过去。
沈越跟妻子谢云微今天是特意带小儿子沈长乐上山来探望父亲沈如筠的。还在上初中的小儿子明天还要上学,眼看天快要黑了,沈越也就带着妻子、小儿子告辞离开。
经过花园,小儿子问他谁在吹笛,怎么吹得这么难听,沈越这才看见了站在银杏树下吹笛的大儿子。
当初沈长思要跟一个男人结婚,尤其还是一个被家世,没背景,只是空有一个影帝头衔的所谓的大明星,沈越跟妻子谢如芸就反对的厉害。因为父亲沈如筠向他们施压,他们没办法,才被迫同意这桩婚事。
没想到,大儿子先是在婚礼上晕过去,婚礼被迫取消,才出院,就又搞出这么大动静,弄得现在亲戚朋友都知道了这桩丑事,令他们在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就连乐乐上学都受到了影响,人家追着他问,他哥哥是不是在婚礼上被人给绿了。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绿帽弟。
沈越就是因为想到这一堆破事,见大儿子还有心情吹笛,他没忍住,跟妻子小儿子说了一声,就朝这里疾步走了过来,出声训斥。
沈公子这父亲,可当真是同他的父皇有几分相似。
当儿子的受了委屈,他不是帮着去教训欺负儿子的人,而是先指责受尽委屈的儿子。
沈长思愿意在沈如筠面前,扮演好原先属于沈公子的角色,是因为沈老爷子值得他尊敬。
眼前的这位,算哪根葱?
沈长思手中的短笛轻敲掌心,懒懒地反问,“德行败坏,遭到全网封杀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没心情?“
以前,沈越只要是开口教训大儿子,大儿子大部分时间都是闷声不吭地听着,再不高兴,也只是红红眼眶,从来没有顶撞过他。
沈越就没想过沈长思会回嘴,被气了个够呛,生气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是何态度?沈长思眼底掠过一丝嘲讽,刚要反唇相讥,余光瞥见沈如筠在管家的陪同下朝这边走来。
沈长思眉目敛起,“爸,我知道,我执意跟同样身为男人的慕之结婚,令你跟妈在亲朋面前抬不起头。又因为我跟慕之的事情,还你跟妈还有乐乐都被人指指点点。真的对……”
沈长思轻咬住下唇,像是极力在忍住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