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陶恂呢?他人在哪儿?”
小郭小心往旁边办公室瞅了一眼:“您走后陶副总一般都在公司里呆着,所以媒体来的时候他正在公司里,没走成,刚、刚摔了东西,现在坐在那儿抽烟,他不让我给你打电话,说自己家里会处理,但、但是我觉得还是和您说一声好。”
沈琛有点想摔咖啡杯:“看好他,别再整事,我马上回来。”
小郭连忙答应,不用看,现在公司底下被围的水泄不通,陶副总也根本走不脱。
等机的时候沈琛把那条视频找出来看了,是被一个营销号爆出来的,已经发酵开了,用手机拍的,像素不太好,但还是能清楚看见陶恂那头扎眼的黄毛,身后跟着一群小弟拽的二五八万,甭提多得瑟。
“甭这么给你不要脸,这块地儿我们老板看上了,要拆了建研究基地,拆迁款早就谈好了,半途又给老子反悔,扛着不拆是不是?你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给你烧个灰都不剩?”小弟叫嚣的还真挺负责。
“这是我的房子,我说了不拆就是不拆!”橘子树下的老太太精神不错,一头白发随着拐杖跺地的动作上下抖动。一双戴着老花镜的眼昏黄但不黯淡,带着岁月淬炼过的泼辣固执。
“哎,小子你干嘛呢?”镜头晃动,草丛被一只大手拨开,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似乎从草丛里揪出了个人,还动了手,中途听见两声惨叫。
画面一直在不停晃动,看不清晰。
画面摇动 ,从左上角出现了陶恂那一头黄毛,他从皮夹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摔在了趴在地上的青年脸上,声音带着点不屑的冰冷:“不就是要钱么?还录像?钱老子给得起,别他妈再碍事,带着你家老太太早点儿滚。”
他的语气高傲嚣张,漫不经心,简称欠收拾。
然后画面里就是极速接近的坑洼地面,应该是手机被摔了。
沈琛往下刷评论,清一色的骂。
琪琪格愿意:“有钱了不起?最瞧不起这种仗着家里有钱的胡作非为的富二代!”
不高兴和没头脑:“打人犯法,呼叫警察蜀黎!合法拆迁合理拆迁!拒绝强拆!尊老爱幼社会道德沦丧殆尽!谁来救救这个有钱有权,无法无天的时代??!”
咖喱咖喱555:“我擦!这种为非作歹的人渣,社会上的渣滓,为什么还没进牢房进行二次改造?!”
这条短视频成功带起了人们对待恃强凌弱的愤怒之情,和同情心,陶恂在网上被喷的狗血淋头,有黑客人肉出了他的家庭背景,生平经历,当众人发觉他果然是传说中的富二代时又是一轮群嘲,然后看见他本科学历填的是国内顶级名校,甚至对他的高考是否真才实学都进行了质疑,总而言之,陶恂一战出名黑到地心。
看完之后沈琛撑着头叹气,脸色沉的能滴水。
他前脚刚走陶恂后脚就闹出这样的幺蛾子,真是——
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还是给陶知行打了电话过去,陶家的能力他清楚,但总还是问一句的放心。
“哎,小琛啊,这事儿是陶恂给你添麻烦了,对不住!”陶知行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一开口就为儿子打圆场,先他这个辈分,给小辈说对不住,已经是给了大面子了。
“没,阿恂他也是为公司好。”沈琛态度没什么变化,“就是问一句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我好让公司配合,快点儿把这事儿解决。”
陶知行一时语塞:“这事儿不太好办,从昨天视频一放出来我们就有相关公司在解决了,甚至今天早上还请了专业团队,但没什么进展,视频源找不着,删了那人又放出来,网上舆论被有心人带着风向不好把控——而且阿恂那小子做事实在混账。”
“删不干净?”沈琛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隐隐约约记起点什么,“伯父,这事儿我来处理,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护着阿恂,以后也不让他再乱来,我马上回国,您别着急。”
“不用了,本来就是陶恂惹的祸,怎么再好意思——”陶知行也急啊,但沈琛自己脚跟都没站稳,压根就没打算指望他。
“ 陶恂的事就是我的事,伯父您放心。”
语气还是谦和的,莫名叫人安心了点,这时候没一味把锅甩给陶恂,把自己撇清关系,陶知行心里舒服了许多,然后挂了电话缓了口气,立刻给自家不孝子打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骂。
诸如我怎么生出你这种蠢货儿子之类的,层出不穷话末才道:“行了,安心待着,别再找你那群狐朋狗友闹事了,你们压不下去只能白给别人把柄。”
“沈琛马上回来,你别整事儿,哎,你就乱来吧,仗着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肆无忌惮,从前是我 ,现在是沈琛,以后看你怎么办!还有,你长眼睛了吗?交的朋友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净怂恿你干这种掉底子毁灭名声的破事儿!一件接着一件,你混了这么些年,也就沈琛这个朋友交的还行,其他的——”
陶恂完全没心思听什么其他的,手机往耳根边又贴近了一点:“沈、沈琛要回来了?”
“激动些什么?上回沈琛留学四年回来,你这个混小子连去接机都不干,和一群狐朋狗友喝了大半夜酒,这回闹事儿了,人回来你就怕了?我怎么有你这种不长心眼儿的儿子,基因突变啊?”
别看陶知行在外人面前是个闷葫芦,看着稳重寡言一脸温和,教训起自己儿子那完全能骂出朵花儿来。
陶恂摔了手机就冲出门去,冲门外的小郭吼:“沈琛要回来?”
办公室一整层的人都盯着陶恂,陶恂只好一把将人拎进了自己办公室里。
“是——九、九点的飞机,最多十点就能过来。”陶恂这个模样过于狰狞,小郭吓的有点结巴。
“过来个屁!这事儿他掺和什么?干他什么事儿?”陶恂焦躁的直扯头发,“你跟他说的?老子叫你们把嘴闭严实了!”
小郭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这时候沉默不语才是真的。
“——他还说什么了?”
干了这么个混账事儿,沈琛没给他打电话,别不是气疯了。
“沈总说,叫你把办公室收干净——”末了才小声接下去,“他嫌脏。”
“......”
顿了顿,声音更小:“烟味也嫌。”
——其实就是想让你别摔东西,少抽烟。
陶恂一屁股坐到地上。
小郭大惊失色:“陶副总,你怎么了?”
陶恂恶狠狠的去捡地上碎成渣的玻璃杯子:“收拾东西!”
“您别动!容易伤手,这个不能用手捡——”话刚说完陶副总右手就已经划了一条鲜红的口子。
小郭:“......”
陶恂焦躁的在办公室里等到了十点,楼下记者依然喧闹不休,楼上大门紧闭,已经连推了有几个合作意向的饭局,陶恂没胆子给沈琛打电话,只能坐在那儿干着急。
沈琛一直没打电话给他,倒是林朝和许魏一直给他打电话过来问怎么样了,他没心情回复,干脆关了手机,时不时站到落地窗前去看。
快要下雨了,外面阴沉沉一片,见不到丁点阳光 ,大厅里就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不远处还有人在拍照,这时候的破天气跟他此刻的心情差不多。
十点一刻,神奇的外卖终于冲破千难万阻上门。
小郭敲门,小心翼翼的问:“陶副总你吃吗?”
自从出事以来,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吃个屁!”陶恂低头看手表,外面闹得太凶了,作为老板的沈琛肯定还是得被连累 ,不知道有没有出事儿,这时候人还没到,他哪儿吃得下。
“还是吃点儿,等会儿还要应付的事儿多。”
陶恂猛地回头,就看见沈琛一手拿着刚脱下来的外卖员衣服,一手拎着一碗盒饭站在门边儿。
眼下还带着点青黑,一看就是熬了夜赶回来的,声音冷冷清清却莫名让人安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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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日了一万三!感觉已经虚脱
小恂拿的成长人设,前面是混球了点,沈琛狠狠教育啊!!
第9章
“你、你扮外卖小哥上来的?”陶恂腾的冲过去:“他们没为难你吧?你这时候回来干什么?有我爸顶着呢,你回来趟什么浑水?”
“行了,先吃饭,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沈琛把盒饭递过去,按了按眉心,神色有点儿疲惫,“我先去处理点事儿,你把精神养好,一会儿我们出去。”
“外边全是人,能去哪?”
“医院,道歉。”
老太太当天晚上就进了医院,这会儿刚从加护病房里出来。
依陶小公子的个性,叫他认错还不如叫母猪去爬树,但这回涉及沈琛他其实已经生了妥协的心思。
“我自己惹的事儿 ,我自己去,你别管。”
沈琛牵了一下嘴角,像是要笑却又没弯上去,“陪你认错还不乐意,这事儿你扛不了。”
“为什么?”陶恂焦躁的皱眉,这事儿沾上肯定就是一身腥,他自己没关系,却不想连累沈琛跟着他受罪。
——不能让沈琛跟他一起倒霉。
“你这事儿能这么闹出去,”沈琛眉目沉沉 ,”背后肯定有推手。”
刘安易抱着电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他刚刚被奶奶赶出来,衣服袖子上还溅了点汤汁,不过三十块一件的旧衬衣,也不心疼。
他无声笑了下,带着粗茧的手指在破旧的电脑上敲了敲,有人在删那些视频,不过没什么关系,反正删了他也可以再发,手里还有备份,他还联系了几个网络大v,悄然带了一波舆论节奏。
这事儿本来就是社会热点,他又做得高明,没什么马脚可露的。
天色有点阴沉,像是要下大雨,隐隐约约的雷声炸响,青年团坐在医院老旧的长椅上,只有怀里电脑发出一点幽暗的光,照在他年轻苍白的脸上。
电脑上正在放一则视频,眉目冷峻的青年男子护着了一个头发毛躁的黄毛青年走出装饰辉煌的大厦,黄毛青年低着头,微微露出的眼里有些复杂难明的微光。
——再也没有之前桀骜不驯的嚣张。
青年冷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把脸,脸上一片濡湿,大雨滂沱而下。
陶恂看着沈琛被扯崩了线的领口和袖子,脸色有点难看,他没想到场面会那么混乱,那些□□短炮围攻上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想冲到前面,却被沈琛拦住了,沈琛把他牢牢护在身后,死死扯出他的手腕,一边道歉,一边尽力往外走。
天知道,那一瞬间他是有多想冲出去,将那些记者全部都暴揍一顿扔去太平洋的孤岛上 ,叫他们再也爬不回来,但他只能看着甚至连个愤怒的表情都不能露,沈琛抓着他的手,力气大的几乎是嵌进了他的手腕里,他根本挣脱不开。
——他只想把沈琛扯回来。
从小他就护着沈琛,虽然沈琛一直对他冷冷淡淡,自己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后头,但那时候无论沈琛出什么事儿他都能护着,现在倒好竟然成了沈琛护着他。
“没事儿吧?你要嫌脏咱们先找地儿换身衣裳?我刚看见有女记者抓你手了,没挠着吧?还有胳膊也在门上撞了,伤着了没?”陶恂现在真恨不得回去把那群记者给生撕了。
怎么吼他骂他他都没意见,自己犯蠢他认,但事及沈琛他就根本忍不下去。
“没事儿。”沈琛把袖子往上挽了挽,路口正是红灯,还得再等一两分钟的样子,下雨天车多,堵车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陶恂看着沈琛身上那些崩开了线头,心里头几乎是喷火的,他就没想过沈琛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这么大的委屈,而且这委屈还是因为他受的,他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封湿巾,忙伸出手去给沈琛擦袖口上刚刚沾上的东西。
沈琛躲了一下:“不用 ,我后座有衣服 ,等会儿去换。”
“那总没鞋吧?”
这话莫名的耳熟,沈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陶恂弯下腰去,在狭窄的车厢里蹲着给他擦鞋上因为下雨溅上了泥点。
穷途末路的长夜,一身是伤的陶恂,弯腰替他擦鞋上的泥点儿,怕他心里不舒服,那长夜寂寥的长风,吹过命运的轨迹,一直吹进他的胸口里,心口的地方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呼呼作响。
一切究竟是因为无法抵挡命运,还是死不悔改的人心?
上辈子他和陶恂是不肯听劝,又毫无自知之明,现在又是为什么?
沈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一瞬间僵硬。
陶恂认认真真的将皮鞋从鞋尖儿到鞋跟都擦得锃亮干净,一尘不染,这才撑起身,胳膊还没碰到座椅,先碰到了一只手。
沈琛把人拉起来,动作堪称轻柔,但力道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