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警局已经是半夜九点多,冉斯年和饶佩儿默默无语,都各自沉浸在姚叶坠楼案牵扯出的这一系列案件之中。两人走向停车场,打算开车回家。
“帅哥欧巴!”不远处,又传来了余雯清脆的声音。
冉斯年抬头一看,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向他挥手的余雯,还有徐春梅。
冉斯年拉着饶佩儿往余雯那边走,他想,余雯特意留下来,一定是还有话对他说,正好,他也有话要对余雯说。
“小雯,”冉斯年走到余雯面前,第一句就是十分心疼的一句,“其实你真的不必要如此牺牲,李颂杰那样的人渣早晚会自作自受,自掘坟墓。”
余雯含笑看着冉斯年,这会儿才放下伪装,坦诚地说:“不行啊,我等不及了,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地被动等待,我必须要参与其中,必须要为我的母亲讨回公道。只不过,连累了吴智欧巴和国梁大叔,还有,还有徐姐姐。”
饶佩儿叹息着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大家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余雯歪头瞧着饶佩儿,有些醋意似的问:“帅哥欧巴,这是你的女朋友?”
冉斯年一愣,索性把谎言延续到余雯这里,微微点头说,“是的。”
余雯很失落地甩甩手,嘀咕着:“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你们真的挺般配。其实帅哥欧巴,我一点也不喜欢金秀贤,我觉得他长得好丑的。假装喜欢他就是因为李颂杰那个人渣长得有点像他,我为了不让自己对李颂杰的感觉让他觉得太突兀,所以才假装喜欢什么秀贤欧巴。其实我觉得你比秀贤欧巴帅多啦!”
冉斯年苦笑着摇头,余雯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复杂,时而像个富有心机的成熟女人,时而又会变成天真烂漫的少女。并且,她骨子里也有一股领冉斯年不舒服的阴狠,表现出来就是对姚叶的见死不救,甚至是推动了姚叶的死亡。可是对余雯,冉斯年却怎么也怨不起来,怪不起来。
“对了,我之所以要在这里等你,是想告诉你一些话,我偷听到的老师,也就是袁孝生跟黄毛的对话,”余雯凑到冉斯年耳边耳语,“我想我必须把这些话告诉什么人才行,因为我觉得袁孝生不像是好人!”
冉斯年一听袁孝生,收敛笑意,紧张地问:“他们说了什么?”
余雯把冉斯年拉到一边,踮着脚趴到冉斯年耳边说:“我听袁孝生和黄毛聊天的时候说过,说他即将给一个松江市的大老板工作,工作的内容是去制造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这项工作要比他现在从事的清明梦教学工作赚的多得多,而且,另一种学员们也不会像现在这些如此难以把控。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具体这个大老板是谁,他们没说。帅哥欧巴,你说这个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到底是什么啊?”
冉斯年眉头紧锁,咬住嘴唇面容僵硬,一直到余雯甩动他的手臂他才回过味来,“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啊,我也不清楚。”
冉斯年说谎了,其实他已经有了答案,关于这个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到底意味着什么的答案。
余雯看出了冉斯年的脸色变化,索性也就不多说,笑呵呵地跟冉斯年告别,“我要回去照顾妈妈啦,帅哥欧巴,再见啦。”
冉斯年把余雯揽入怀中,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保重。”
那边的饶佩儿和徐春梅似乎也聊得不错,看见余雯和冉斯年朝她们走来,徐春梅放松地跟余雯招了招手,然后冲着饶佩儿笑了笑,便拉着余雯走开了。
望着两个女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冉斯年心里五味杂陈,他们这些人的将来会是怎样呢?
“走吧,斯年,咱们回家。”饶佩儿拉着冉斯年着急地往停车的地方赶。
冉斯年有些奇怪,“干嘛突然这么着急?你这么急着跟我回家,会让我误会的喔。”
饶佩儿笑着白了冉斯年一眼,“快,回到家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保准你惊喜万分!”
冉斯年想让自己放松心情,便打趣说:“该不会你要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饶佩儿娇羞地摇摇头,“相信我,待会保准你惊喜到跳起来,快,快上车!”
冉斯年是一点也猜不出饶佩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也带着期许上了车,一路把车开回家。
一进门,饶佩儿便把冉斯年拉到了书房,迅速把窗帘拉上,把冉斯年拉着坐在椅子上,而且是端坐好,然后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冉斯年眼前一亮,怔得说不出话来。说眼前一亮,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饶佩儿掏出来的这样东西太过耀眼,是一个土豪金的丘比特摆件!
“这东西,你,你从哪里得来的?”冉斯年一把抓过那只套着透明罩子的丘比特,颤声问。
“刚刚你跟余雯在那边耳语的时候,徐春梅给我的,”饶佩儿耐心解释,“徐春梅告诉我,有一次李颂杰把她带到了他家,想要在他家里与徐春梅发生关系,唉,可惜的是,那次徐春梅真的为了吴智的复仇计划失身了。上床之后,李颂杰因为高兴就许诺徐春梅可以随便挑一样他家的东西当做他送给她的礼物。当时徐春梅就随便一挑,挑中了这个丘比特的摆件。我想,后来那只丘比特摆件估计是李颂杰又买来的一模一样的东西吧,毕竟他也不想让姚叶起疑。徐春梅说这个东西在她看来很脏,好像是她卖身得来的一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索性就交给我了,让我交给你处理。你说,这是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的运气果然好得连老天都嫉妒呢!”
冉斯年死死盯着那只张着小翅膀的金色小天使,捧着它的双手都有些颤抖,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小东西真的会飞走一样。他吞了口口水,示意饶佩儿给他找个螺丝刀,因为他有预感,这个正牌货的底座里,一定别有乾坤。
饶佩儿很快便找来了螺丝刀,战战兢兢地递给冉斯年。
冉斯年小心翼翼地撬开了底座,果然,空心底座的里面用透明胶粘着一个小小的记忆卡。
饶佩儿兴奋地抱住冉斯年的手臂,小声欢呼:“太好了,这次咱们的寻宝游戏终于成功了,不像上一次,在那个折叠的盒子里什么都没发现。快,快用电脑看看这卡里面到底有什么!”
冉斯年也不多说,赶忙把这张记忆卡插进了笔记本电脑的卡槽,点击鼠标。记忆卡里只有一个文件,文件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冉。看来这个文件就是黎文慈录给冉斯年的。
用微微颤抖的手点击文件后,冉斯年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画面上马上出现了黎文慈,身在宾馆房间的黎文慈,她面如纸色,慌慌张张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一边摆好相机的角度,然后坐到床头,对着相机好几次欲言又止。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冉老师,我,我真的梦见了!按照你说的方法,我在家里怎么也梦不到,可是在这里,在这个旅游景点的宾馆里,我竟然就梦见了!现在想想,我知道为什么,那是因为在家里,我就躺在他身边,我的潜意识一定是开启了你说的那种什么自我保护功能,不肯梦见真相!因为那个真相,那个真凶,就是我的枕边人!我的潜意识害怕我一旦在他身边识破真相,他就会马上杀死我!所以我才必须要到远离他的地方才能梦见真相。没错,是瞿子冲,我梦见的就是瞿子冲!29年前闯入我的家,杀死我的亲生父母的凶手之一就是瞿子冲!”黎文慈言辞激烈,说着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饶佩儿捂住嘴巴,瓮声瓮气地说:“天啊,她居然嫁给了杀亲的仇人!太可怜了!”
黎文慈轻抚胸口,努力深呼吸,继续说:“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他就在我周围,他就是魔鬼,阴魂不散的魔鬼!万一他跟踪我来了这里怎么办?万一他就在隔壁怎么办?他如果知道我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一定会杀我灭口的,一定会的!冉老师,我白天给你打过电话,他们说你受伤住院,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你的办公室发生了爆炸事件!天啊,一定是他做的,因为我,是我连累了你。接下来就是我,就该轮到我了!我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是刑警啊!事到如今,我不知道该跟谁去说这些事,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我只能寄希望于你,你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替我揭示真相,替我的父母讨回公道啊!”
冉斯年可以体会当时黎文慈的心情,心痛和恐惧,还有走投无路的无措感。她没有证据,因为梦不能够当成证据,婴儿时期的记忆也不能够当成证据,而对方又是个刑警队长,她如何与之抗衡?黎文慈当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她逃不过去,事情已经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无可挽回了,因为自己这边已经发生了爆炸事件,她一定会步自己的后尘。所以才抱着必死的决心,录下这段视频,希望把真相留在人间。
“我记得凶手有两个人,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身材偏瘦,像个流氓混混,手臂上还有纹身,具体什么样子我也看不清楚。另一个就是瞿子冲,当年他也就是10岁出头的样子吧,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穿得破破烂烂,好像是那个男人的跟班。两个人好像是进来偷东西的,他们就在我父母尸体身边忙活,忙着往大口袋里装东西。他们,他们的身上都是血!我亲生父母的血!那个男人应该不是瞿子冲的父亲,因为瞿子冲是个孤儿,他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十岁多的时候也还在孤儿院才对。冉老师,拜托你帮我调查他们,到底另一个凶手是谁!我想过请私家侦探的,可是我还是无法信任任何人,除了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希望!”
黎文慈哭得全身颤栗,泣不成声,调整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冉老师,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开始做那个重现婴儿时期的梦是自从结婚纪念日跟瞿子冲吃过烛光晚餐开始的吧。我现在终于想起来,为什么那次烛光晚餐会是一个转折点,触发我做这个梦的转折点了!就像你之前说的,是某几个关键点集合起来,连成了一条线。餐厅新添置的古董收音机摆件,复古花色的桌布,形状酷似奶瓶的饮品,还有瞿子冲那天特意穿上了平时不会穿着的休闲装和刚刚剪的年轻新发型。当时我就觉得他替我往背包里装手机和钱包,还有纪念日礼物的样子有些眼熟,实际上,就是这些点触及了我潜意识里藏得最深的记忆,让我最终想起来,29年前,他也曾往自己的背包里装入我家的东西,他就是当年的小偷和杀人犯之一!”
冉斯年跟饶佩儿对视一眼,两人全都面色沉重,为黎文慈的命运唏嘘不已。
“冉老师,如果我死了,凶手一定是瞿子冲!”黎文慈最后斩钉截铁地说,“拜托啦,帮我的亲生父母讨回公道,帮我复仇,帮我保护我的养父母!我只能拜托你啦!我相信你一定会没事的,我相信你康复之后一定会看到这段录像的,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
文件播放结束,书房里陷入了安静。许久之后,饶佩儿才幽幽地说:“原来这才是瞿子冲把我安插在你身边当间谍的真正原因,他要知道你对于真相到底知道多少!”
冉斯年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去复制这份视频,然后把这个最原始的记忆卡藏在了书房的保险柜里。忙完一切后,他放松地对饶佩儿说:“佩儿,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在把瞿子冲送上法庭之前,我们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