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要是听了这话,不是欣喜若狂,就是恼怒陈师姐送礼也送得这般让人好生尴尬,让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不过对长宁来说这点灵珠还不足以让她动容,她好奇的问:“师姐这是为何?”她不过是个来收灵珠的人,还不值得陈师姐如此行|贿吧?太上宗每百年都会派人来评估一次珠场,定出一个上缴灵珠的数量,每次按规定上缴,少一颗都不行,陈师姐看管珠场多年,其中规矩只会比她更清楚。
陈师姐见她不喜不怒,只问自己理由,不由扑哧一笑,“师妹,你不会以为白师姐真只是让你来拿灵珠吧?拿灵珠谁来不行?”陈师姐没有拜入苍凤元君门下,对门中弟子称呼按修为称呼。
“师姐是希望我出来散散心。”长宁知道白师姐总认为自己修炼太刻苦,会迷失在修炼中,时常怂恿她出去玩,长宁十次中应个一两次。
陈师姐指着这些灵珠,“师妹觉得这些灵珠珍贵吗?”
“都是天地造化,当然珍贵。”长宁说。
“师妹想要吗?”陈师姐笑问。
“宗门灵气充足,我目前倒不需要这些。”长宁浅笑着说着婉拒的话,她可不愿为了这些她根本不需要的外物,平白欠个人情。
她的话让陈师姐哈哈一笑,“师妹心思剔透,白师姐是过于担心了。”她见长宁偏首望着自己,她微微一笑,侃侃而言,“我们太上宗每十年招收数十万人,师妹可知十年后能成为外门弟子有多少人?”
长宁摇头,“不知,大约人数会很少吧。”因为宗门收徒完全没条件,反而想当太上宗的弟子其实很难,百人中能留一个不错了。
“历届能成为外门弟子的从不过千人,师妹知道五十年后这些外门弟子又剩多少人?”陈师姐这次不用长宁回答,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不剩半百!同我一同进来的弟子,迄今仍然坚持修炼的才三十六人。”
“这就是所谓的大道艰辛吧,能走到后面的总是少数人。”长宁听到这些话也不意外。世人认为炼气士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绰约若仙子,总是向往不已。实则都是叶公好龙,等真正修炼时,光是戒欲这一关就不知难倒了多少人。大道漫漫,没人敢确定这一辈子的清心寡欲,是否真能炼就长生,很多来太上宗的道童,都抱着学些法术,求个一二百年的长寿,回人间享福的想法,一旦道心动摇,就彻底跟长生无缘了。
“对。”陈师姐随手拈起一颗灵珠,感慨道:“我们当时初入门派,丝毫不知入门这十年的珍贵,师长的用心教导,灵气充足的环境,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一心一意修炼。当时总心神不宁,稍有诱惑就道心不稳,等后面知道这十年的珍贵时已追悔莫及了。”
长宁沉默,这其实跟现代读书是一样的,学生在上学时总觉得读书苦,等真不用上学了,才知道学生那段的日子是多么的无忧无虑,有机会后悔、能重新来过的到底是少数。且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真重生了不见得能将日子过得更好。
“白师姐让师妹在入门前来此,就是想告诉师妹只有用心修炼才是根本,这些个外物不值一提!不过师妹心思玲珑通透,我们当师姐的白操心了。”陈师姐笑道,语气中多了几分赞赏,她当年第一次看到灵脉和珠场时,不知震惊了多久,不像师妹只当美景一般欣赏。
长宁赞同陈师姐的话,的确用心修炼才是根本,当钱到了一定程度,就是一个数字,当然也是因为她们靠着太上宗这颗大树的缘故,所以她们都是幸运儿。她向陈师姐施礼,“长宁只因不知人间疾苦,才对这些不上心,师姐是真悟透了,一心关爱我,才肯指点我。”别人肯指点自己是情不是理,长宁这一拜真心诚意。
陈师姐忙道,“师妹这么说就是折煞我了。”她指着那些灵珠笑道:“这些灵珠是元君赐下的,师妹只管收下,我们每人都有。”她顿了顿,感慨道:“当年白师叔也是这般指点我的,她说我们流霞峰不能出小家子气的俗人。”至此陈师姐才算当长宁为自己人,说起了她对白雪私底下的称呼。
白师叔?她叫白师姐为师叔,那她可能是大师姐的弟子?也对,大师姐都金丹期了,的确可以收徒了。长宁并不意外白师姐会招揽新弟子的举动,这举动估计宗门内每脉都有吧。
“师妹你怎么了?”陈师姐发现沈师妹神色似乎有些奇异。
长宁摇头,“没什么,就觉得我们能得元君眷顾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陈师姐点头道:“所以我们更要珍惜眼前的福气,当年我跟几位师姐一同有幸得了白师叔的指点,可现在也就我跟阿桃还在了。”她轻叹一声,太上宗离开的弟子不愁没个好出路。
“人各有志。”事不关已时,长宁从不评价别人的选择。
陈师姐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漠然,心中暗忖,这小师妹倒是天生修道的好胚子,两人都拜入元君一脉,说不定将来还有可能是师姐妹,陈师姐对长宁就更亲近了。陈师姐是秦以清内定的记名弟子之一,要不是秦以清重伤闭关修炼,她早已拜师了。“师妹刚筑基吧?现在正是淬体的最好阶段,师妹若没事,可在这里多留几天,珠场其他没什么稀罕的,就灵液池对修士淬体有极大的好处。”
长宁听说可以辅助修行,也不客气,“打扰两位师姐了。”
“师妹能来,我们求之不得,那算什么打扰。”陈师姐笑声朗朗。
两人说话间,一团小东西急速的飞了过来,冲着长宁唧唧喳喳直叫。
长宁安抚的拍拍它肉嘟嘟的小身体,又喂了它一颗丹丸,小东西低头一啄,继续喳喳叫了一会,长宁眉头微皱。
“师妹,你这小蜂鸟怎么了?”陈师姐问。
长宁笑道:“没什么,它跟同伴走丢了。”
陈师姐安慰她说:“这里灵脉颇深,不过只有三条道,简单得很,一会就能飞出来的。”
“师姐,我来这里前白师姐还让我带百根百年桃木枝回去,说门派要给道童一人配一柄桃木剑。”长宁提起了临行前白雪的嘱咐。
陈师姐说:“这容易,我一会让阿桃送来。”
“还是我自己去拿吧,不麻烦白师姐了。”长宁道。
陈师姐想了想,笑着说,“不如我把阿桃喊下来,我们三人一块说说话,我也好久没跟阿桃一起喝酒了。”她抬手发了一只纸鹤,“说来我们也有事麻烦师妹。”
“何事?”长宁问。
“就是——”陈师姐手一抬,她面前出现九片精光流转的玉片,那玉片一出现就直接扑向密道深处,同时地道内燃起一片火海,烈焰蒸腾,“何人私闯太上宗重地!”随着陈师姐的一声轻喝,九道剑光绞入火海。
原来那只先冲出来的蜂鸟是来告诉长宁,灵脉深处躺着一个人,长宁听了真吃惊了,这灵脉是师傅亲手封印,每百年都有会金丹修士里维护检查,按理绝对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可偏有人突破了禁制,长宁当时不假思索就发了讯息,然后再告诉陈师姐。两人一面不动声色的聊天,一面暗做准备要把来人留下。
“狰——”灵脉深处传来一声兽吼,那声音似从人心底响起,陈师姐听到兽吼心头巨震,手中宝剑都握不住稳,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她身后地面悄无声息的浮出一人,那人右手一伸就扶住了陈师姐,左手顺势拎起长宁往后退去。
饶长宁已经知道这人的存在,还是被人出场方式给吓了一跳。不过灵脉内怎么还有野兽?不是说只有一个人吗?难道是妖修?长宁并没有受这声兽吼影响,由她听来这声兽吼也就响一些,她手一扬,桃木剑如红龙般往里面窜去。
桃师姐瞄了长宁一眼,她是草木之妖,对这种神识攻击有天生的防御,这小师妹居然也能抵挡,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身上有法器护身。
“狰——狰——”洞穴中据猛兽连续咆哮了数声,一道巨硕的身影从通道口冒出,长宁只觉得迎面扑来一阵腥风,一头古怪的赤皮黑豹红着眼朝她们扑来,这头赤豹头顶一角、后有五尾,长宁初一看觉得有些眼熟,但她也来不及细想,直接挥起大剑,身体一跃而起,对着赤豹狠狠劈下。
“等等!”陈师姐发现了这头怪兽脖子上挂了一块非常熟悉的令牌,“这是门派的灵兽!”
这时桃师姐和长宁也发现了这块令牌,长宁对门中符令不熟悉,陈师姐和桃师姐两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他们清虚宫一脉的,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门中何人会来此?长宁听到陈师姐的话,半路忙改了剑势,但还是狠狠的打在怪豹身上,怪豹被砸都不叫“狰”了,而是发出了嗷呜声,硕大的身体贴着洞壁滑出了数百米远。陈师姐和桃师姐都忍不住侧目,这小师妹好大的力气!
那怪豹身上都肿了一块,皮毛蹭落了大片,它冲着长宁不停的呲牙,琉璃珠般的大眼凶恶的瞪着长宁,俨然视她为生死仇敌,它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长宁戒备的握紧大剑,可这怪豹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似地,三人不动,它也不动,五条尾巴烦躁的不停的鞭打着地面,啪啪作响。
“师姐,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人?”长宁见这怪兽像在守护着什么。
“啾啾——”另一只小蜂鸟箭一般的冲了出来,长宁一把抓住它,小蜂鸟唧唧一阵乱叫,长宁皱了皱眉头,偏头问陈师姐:“师姐,我们清虚宫有谁是白发吗?”
“白发?”陈师姐和桃师姐两人面面相觑,她们真不记得清虚宫一脉有人是白发。
“是陈、桃两位师侄吗?我是慕临渊。”温和清雅的男声自灵脉深处响起。
“慕师伯!”两人失声惊呼。
大师兄?长宁没想到里面的人居然是苍鸿师伯的弟子。
陈、桃两人的惊呼让怪豹又低吼了一声,前掌露出尖锐的利爪,“阿赤,不得无礼!”慕临渊轻斥了一声,怪豹听到慕临渊的声音,乖巧的趴下,晃了晃它身后五条尾巴。
“我等不知师叔来此,有失远迎,望师叔恕罪!”陈师姐和桃师姐屈身行礼道。
“你们不必多礼,我是受了重伤才不得已来灵池疗伤,三日后即走,原就不想惊动你们,你们也无须在此候着。”灵脉中传出的声音语气平和,不急不缓,全然不似重伤之人。长宁暗忖慕师兄不是跟大师姐差不多年纪吗?连阿翁都是假白头,他怎么会有白发?难道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临渊你受伤了?”苍凤元君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接到长宁传讯就赶来了。
“师傅!”长宁欢喜的叫道。
苍凤元君疼爱的摸了摸她小脑袋。
陈师姐听到长宁喊苍凤元君为师傅,先是不可置信,随即苦笑连连,她居然给未来的小师叔下马威,陈师姐顿时有种无颜面对恩师之感。
“师叔?”洞中慕临渊听到苍凤元君的声音,讶然道:“您怎么来了?”
苍凤元君不耐跟人废话,拉着长宁一步迈入灵脉深处,灵脉深处的洞壁温润如玉,通体晶明,一名俊雅不凡的白发男子坐于灵液池中,池水盈盈,灵气氤氲,如云气拂动,给这名男子更添了几分清华雍容,见两人入内,男子微微屈身行礼,“师叔,弟子行动不便,失礼了。”
“你怎么受伤的?”苍凤元君扫了一眼慕临渊,眉头微皱。
“我遇到萧湛了。”慕临渊轻描淡写的将一场生死斗归结成六字,“他也没占到便宜。”他无意多提这次争斗,对长宁微微笑道:“这位是师叔新收的小师妹吗?刚才我闭关疗伤,阿赤一心护我,惊扰到师妹了。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师妹见谅。”
长宁摇头,“师兄无须在意。”慕师兄虽看起来没什么外伤,可见他发白如雪,冠玉般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连唇色都淡淡的,显然内伤极重,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笑容宴宴,肃肃如松下风,明朗清举,风采卓然,真不愧是跟大师姐并列的真传弟子!思及自己也修炼了多宝诀,她心中暗忖,自己要更努力才是,不然哪配成为真传弟子!她将来一定不能逊色于师兄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