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阵尖利的叫喊惊醒。
睁开眼,面前站着栋鄂氏和巧儿。看看窗子,天光已经大亮。昨日的事渐渐回到我仍有些浑沌的脑海中。 485659
糟糕了,我们不是应该早起干活儿的么?怎么睡过时辰了?都是因为昨天太过劳累了,才导致今早起不来床。可是,棒儿为何也没来叫我们?
小荷快手快脚地要帮我穿衣服,我却拦住了。我接过衣服不慌不忙地自己穿了起来。反正已经起晚,现在再来着急也无济于事。
棒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发髻歪着,衣扣也没有系好。巧儿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棒儿身子一晃,摔到了地上。
巧儿戳指骂道:“又笨又懒的小贱蹄子,一天到晚除吃就知道睡,派这么点活儿给你都要偷懒耍滑,还想不想活了?”
棒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嘴里不停地念叨:“求主子开恩,开恩!棒儿原也不敢的,是小荷说天晚,黑灯瞎火地看不清,洗也洗不干净,不如早晨早--绿@色#小¥说网--儿,洗得干净,我才让她们睡的。”
看不出来,这棒儿也蛮奸滑的!昨晚是她不满被派了不能睡觉的苦差事,被我挑了两句才答应了我的提议的。此时她不敢说出自己心里的不满,却三言两语地把责任都推到了小荷身上。
栋鄂氏正等这话,立刻指着小荷怒道:“好个大胆刁奴!自己平时偷奸耍滑倒还罢了,现在竟敢窜掇院里的奴才跟你一起偷懒!今天若不好好教训,以后府里的奴才还不都被你带掇坏了?巧儿,传话下去,刁奴竟敢聚众偷奸耍滑欺瞒主子,是对主子的不敬,犯以下犯上之罪,按照府规,杖毙!”
我大吃一惊!杖毙?
刚才听棒儿那一番话,就猜到栋鄂氏会借机小题大做狠罚小荷,但万万没料到,她会直接下令处死小荷。
这女人好狠的心!
小荷大叫着冤枉,却被几个下人抓住好,生拉硬拽地往院子里拖。眨眼间,院子里的刑凳就已经准备好了。
我心中惊疑:动作好快,好像早就有了准备!
我眼角余光忽瞥到棒儿悄悄起身,面色轻松地站到栋鄂氏的身后。
我下子恍然大悟:圈套,这是一个圈套,一个不折不扣的圈套!
这个圈套昨晚上就已经设置好,只等今早时辰到就收网!
设置圈套的人,台前的是这个棒儿,幕后的,不用想也知道。
栋鄂氏!
以前就知道这个女人既有城府,又阴狠,但今天,才真正让我有了切身体会。
昨晚我自作聪明地钻入了这个圈套,其结果就是小荷的一条命!
栋鄂氏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只因小荷一心对我,便也成栋鄂氏的眼中钉。现在虽然成了胤禟的阶下囚,但依了他的性子,自己的人或东西从来都不允许别人动,即便是自己的囚犯。
昨天秦道然的回护就已经说明了问题。栋鄂氏不会冒着彻底惹恼胤禟的风险来直接伤争我,但她可以把我身边最贴心的人除去,以后再要对付我,也就方便很多了。
小荷已被人按到刑凳上,正被人固定着手脚。发出了凄厉的叫声,那是一个花季少女对死亡的恐惧。
怎么办?
我呆呆地蹲在地上,维持着刚才听到栋鄂氏宣布处罚时的姿式,那时我正在穿鞋。
怎么办?难道就让一个花季少女因我而殇?难道就让小荷在我眼前被她们加害致死?
床下的一片白光晃了我的眼睛。
定睛。那是片碎瓷,是昨天被我失手摔落在地的茶杯盖上的碎瓷。其它的碎片都被小荷清理,只有这片,因在床下,没被小荷发现。
行刑的几人已经拿着棒子靠近小荷,小荷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
不,不能让小荷就这么死在我面前!我不再犹豫,抓起那片碎瓷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在旁边笑出一脸恨意的栋鄂氏的头发,把那片碎瓷最锋利的一面对准了她的脖子。
栋鄂氏一声惊叫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那几个准备行刑的人也停下了动作,一脸惊惶地看着我。
我声音低沉而又坚定地道:“福晋,信不信瓷片轻轻一划,你就会血溅当场?”
栋鄂氏停下尖叫,稳住刚才的那一丝惊惶,貌似不惧地说道:“你,你不会杀我。我是皇上亲口指婚的福晋,是主子。你只不过是个奴才。你若敢下手,便是弑主,是死罪。而且伤的是皇家的人,罪加一等,你们全家都要遭到祸连。”
尽管她的声音里有明显的颤抖,但我仍然佩服这个女人的胆量。在这个时候,还能思路清晰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倒真是个人物!
可惜,她是我的敌人。而我,对强捍的敌人更不会手软。
我胸膛一震,笑出声来。我说道:“福晋还真是思虑周全,刘春桃自愧不如!”我顿了顿,说道:“我自己不怕死,但我却不想牵连我的家人。幸亏福晋及时提醒,倒让我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什么法子?说出来我们好商量。”栋鄂氏忙接话说道。
刚才的那一番话让她以为我想讲和么?好笑,竟以为我有这么天真?
事情到了这一步,根本就没有讲和的余地。我现在若是放下手中的瓷片,她会立刻让那
几个行刑的人暂时放下小荷,转而把我乱棍打死。因为,已经有了杀我的理由。
意图弑主是最好的理由,她杀了我,理所应当。胤禟回来,即便心里怪罪,面上也绝不出什么来。
我才不会上这个当!
她的话显露出内心的焦躁,毕竟是个没有经过大场面的古代女子。再有城府也缺了些历练。
我嗤笑一声,说道:“杀了你是不行,但在你脸上划上几道伤口还是可以的。这样就不算弑主,最多算是伤人。那我家里的人也就不用死了。我也不会死,只是,不知脸上的伤口会不会留疤呢?九爷又会怎样对待个满脸疤痕的女人呢?会因怜惜而多爱几分呢,还是会一辈子都不想见她呢?”
栋鄂氏针对我,不过是要争宠。若是被毁了容,就连争宠的资本都没有。即便把府里的女人都害死,也达不到争宠的目的。
我的这个恐吓效果显著,她身子明显地颤了颤。
我趁热打铁地说道:“其实,我根本不想留在这里,一心只想逃出府去。不正合福晋您的心意?所以,您还是让他们把小荷放了,照我的吩咐帮我逃走。等我逃成了,我就放了你,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么?”
栋鄂氏稍一沉吟,便做了决定。出声让人放了小荷,我则挟持着她往门外走。小荷跑到我身边,惊魂未定。我对小荷道:“小荷,我不能看着你被他们打死,想带你逃走,你可愿跟着我亡命天涯?若不愿,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九爷回来了,再跟他说明原委。九爷不会怪罪你的。”
已经逃过一次,我原本就打算过那种亡命涯的日子。但小荷却不一定会喜欢那种居无定所的生活,所以,我要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小荷说道:“主子的救命之恩小荷没齿难忘。小荷这辈子跟定您了,您去哪儿,小荷就去哪儿!”
“好!既如此,我们姐妹就把命绑在一起!小荷,我带着她在前面开路,你在后面跟着,注意,若是有人想从后面偷袭,你就叫出来!”
出了福兮院,是一条蜿蜒的小径。侍卫和下人从后面尾随上来,我威胁着要拿他们的福晋试试我这瓷片的锋利程度,他们便不敢靠近,只远远地跟在后面。
我们越过几进院落,顺利地来到前院。这里与大门只隔着一进院落。后面尾随上来的侍卫越来越多,前面也有侍卫拥堵上来。
我拉栋鄂氏的头发,她不由自主地痛叫了出来,吓得侍卫们又往后散了散。
我高声说道:“福晋在我的手里,你们想要我毫发无伤地放了她,就给我离远纪录片儿。否则,有一个人敢靠近,我在她脸上划上一道,有两个人靠近,就在她脸上划上两道。你们谁想让她将来见不得人,谁就靠上来,事后福晋一定忘不你的大恩大德。是不是啊,福晋?”
栋鄂氏忙叫道:“你们都退后,谁也不准上前,不然,我将来一定饶不了他!”
她这么配合,不错嘛!
侍卫们在府中,早就对位福晋的人品多有了解。本着职责所系,前来搭救,但一听我的恐吓和她的话,哪还有人再敢冒着将来被报复的风险,出这个头?
所以,侍卫们一个个由原来的拥挤向前,变为生怕靠前出了头,争着往后退,竟然越退越远。
再过一进院落就到大门口,小荷在我身后叫道:“主子,秦管家来!”
我转过身,看见秦道然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站住!不许再靠前了。”我叫道。
他立刻停下来,急匆匆地说道:“刘主子,您听奴才一句话,把福晋放了吧!九爷虽然生主子的气,可心里还是有您的。前些天,您受了鞭伤,九爷食不下咽,您昏迷的那一夜,九爷是粒米未进。那天晚上,他整夜都没睡踏实。每隔一个时辰,就问我一回您醒没醒。从来没见过九爷为谁这么牵肠挂肚过。你和九爷虽然有一点小误会,将来一定会解开的。您别想不开,还是放了福晋,回去吧!”
合着他以为我劫持栋鄂氏出逃是因为我是受了委曲,跟胤禟赌气来着!我无语。
我说道:“不是我要出逃,是这个死女人不但想害婚饿着肚子干通宵,还设计想害死小荷。”说着,我又狠拽栋鄂氏的头发一把。栋鄂氏“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我继续道:“现在九爷不在府,她最大,想整死我们,我们便没有活路了。我和小荷只好先行离开,等九爷回来了,我们再请他来主持公道。”
我的话给自己和小荷都留了退路。上一次计划周详的出逃都没有成功,这次我的心里也没有把握,被抓回来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候,自己不怕,可小荷呢?明说是栋鄂氏逼走我们的,将来被抓住追究起来,我们也有个说辞,胤禟那家伙罚起来多少也会轻点。
秦道然还要说什么,我不耐道:“别说了,按我说的做,不然,我就在她脸上划上几道。”我把瓷片逼近了栋鄂氏的脸。栋鄂氏吓得直往后缩。我继续道:“在大门口给我备好一辆车,要双马四轮的。让侍卫都从大门口散开,躲在暗处也不行。不然,我就在她脸上动手。那样,不跑也得跑了!”
秦道然不再说什么,对着几个下人传了话。我拖着栋鄂氏继续往前面挪动,并叮嘱小荷跟紧了。很快过了最后一进院子,已经看到那气派的朱红色大门,我加快了速度。
秦道然在我的身后又叫起来:“刘主子,奴才有个主意,不如奴才派车把您先送回娘家,等九爷回来了,再接您回府,您看怎样?”
秦道然怕我跑得不见影,胤禟回来不好交待,才想出这么一招。若真的只是被栋鄂氏逼得无奈,我才想走的,这倒也是个好主意,可惜,是自己想走。从被抓回来我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质自动送上门儿帮我逃跑,怎能不充分利用?
我摇头道:“不必多言。我是一定要走的。至于去哪儿,不劳管家操心!不然,今天就有人要流血了!”
说着,我又拽了栋鄂氏的头发。她立时大叫起来:“秦道然,别那么多废话,快按她说的做!”
栋鄂氏的头发今天被拽掉了不少!
“哟,这是干嘛呢?爷府里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
一个冷冷的,又带着几分魅惑的声音让我后脊梁发寒。糟了,府里的正主子回来!怎么不早不晚地赶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了?
我慢慢转过身,动作迟缓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在我身后五米,站着一身风尘的胤禟。他的手里拿着马鞭,脸上微浸汗水,鞋子的白底上沾了薄薄的灰尘,颜色有些发暗。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刚才赶路赶得很急。
他的身后就是那朱红色的大门。我与大门只有几步之遥,可惜,中间隔着个胤禟!
栋鄂氏看到胤禟,大声叫起来:“爷,快救我,这奴婢疯了,要杀我!”
胤禟却连看也没看她,他的目光一直固定在我的身上。
“桃儿,又是玩的哪出?是嫌爷最近事忙没陪你玩,就折腾出点妖蛾子玩玩?”
我是劫持人质,在现代可是严重事件,搞不好特警、防暴队都要出动的。可让他轻描淡写地一说,倒成了小孩子的游戏。劫持他府里的福晋,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我郁闷,面色不善地说道:“九爷来得正好,春桃正想跟您告别。府里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福晋一天到晚地想着法子害我和我身边的人,在这里住着太不安全。请九爷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胤禟眉头紧蹙。秦道然凑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胤禟舒展开眉头,对我说道:“爷不在时,桃儿受委曲了,是爷的不是。爷向你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劫了人想逃,却始终是你的不对。这样吧,桃儿现在把福晋放了,自己过来,爷就不追究你这次的错处了。”
怎么他的语气还是像哄小孩子?还真没把当回事啊!
我面色一肃,说道:“爷别拿我当小孩子哄,有一就有二,爷的保证春桃可不敢当真。还请爷放了春桃,爷的大恩大德春桃来世再报!”
胤禟也冷下脸,说道:“不是被逼逃生,而是自己想逃离。这事只不过给你一个借口和机会!”
我冷冷地说道:“爷要这么想也成。本来就不想呆在这儿跟这么多人争抢一个丈夫,我从没争过,可些女人仍然拿婚当眼中钉。这种地方,我就是要逃得远远的。请爷让开,不然,我会杀她!”我语气森严,带着浓浓的杀意。
胤禟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沉郁的目光中透出的是刺骨的冰寒。他说道:“要杀就下手吧,但想逃,门儿都没有!”
他边说,边向我靠近。没想到他竟根本不在乎栋鄂氏的生死,我有些心慌,急叫:“站住!”栋鄂氏也吓得哭叫起来了。
我们两个的叫声,丝毫没有阻挡他靠近的脚步。只一瞬间,他就到我的面前,目光阴冷地注视着我。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该作如何反应。
错了,错在不该拿人家根本不在乎的东西来威胁人。没找准别人的软肋就冒然出手是争斗中的大忌。可是今天的情势也由不得我做周详的安排,只能是命中注定的了。
难道,注定今生都无法逃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