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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傅宝仪低头,取笔写下药方子,由玉珠递出去。她缓声:“拿着方子抓药,每日饭后就水服下。”

小徒弟就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他为宝仪倒了杯热茶,放在她手边。小徒弟看见了宝仪的手,不由得看了一会儿。夫人的手指纤细而修长,通体如同白玉般细腻,甚至隐隐能瞧见皮下流淌的淡紫血管。虽然夫人总是戴着兜帽,但小徒弟想,夫人一定是极美的。有时候偶尔有风撩起她兜帽上的薄纱,露出一点尖俏的下巴,与修长脖颈,那样惹人注目。小徒弟觉得自己脸红了,他结结巴巴的:“夫人累了,先喝口茶吧。”

夫人白皙的手端起茶杯,那青白瓷片好像都失了颜色。她抬手,半片唇含住了杯沿,嫣红与雪白。

傅宝仪喝完了茶,把瓷杯放到手边。她觉得这药房的伙计不仅傻,而且呆。她板着脸咳嗽了声:“醒醒!大白天做什么梦呢?呆的跟个鸡似的。你去看看,病房里的那个异邦人怎么样了,醒来了没。”

小徒弟耳朵充血。他哦哦了两声,撒腿跑走了。不一会儿又跑回来,大喘着气:“夫人!那人好像要醒了!也不咳血了!”

第33章

傅宝仪心里一喜。紫兰石斛果然有奇效。

她进了屋子, 只见那异邦人躺在床上,面色如纸。

怎么好像没有呼吸了!

傅宝仪连忙去床边,抬起异族人的手搭脉。

脉搏微弱, 似乎无异。

傅宝仪刚想出门去请医士前来看一看,忽觉床上男人睁开了眼睛。

异邦人的瞳孔是蓝色的,眼神如同狠兽, 十分有侵略感。

傅宝仪觉得浑身一凉。这种毫无遮盖的眼神让她联想到在沙漠中奔跑的野狼。她连忙放下了搭脉的手,想要转身出去, 等人多的时候再进来。

可是已经晚了。那男人力大无比, 折过宝仪的手腕将她抵在床上,用刀比着她的脖子,语气阴森:“你是何人?”

他会说汉话!简直太好了。傅宝仪感觉到脖颈抵着的尖锐利刃, 她尽量不挣扎:“我是救了你的医士!你忘记了?你咳嗽不止,倒在了门口,若不救你, 你早就咳血而死了!”

异族男子的动作一顿,似乎在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他打量四周,是个医馆。他慢慢的, 慢慢的放开了宝仪。

挣扎间,傅宝仪的兜帽掉在地上,她很讨厌这种把脸露出来的感觉, 手抓着兜帽就要离开这间屋子。

谁知道异族男子竟然还不让她走。他的视线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打量,不怀好意。

傅宝仪狠狠剜了他一眼, 推他一把:“让开!没想到你们异邦人都是这样, 竟然一点都不懂报恩!”

她生的貌美,不似异族女子那般孟浪,檀口弯眉, 琼首玉姿,身段隐藏在白色纱裙下,也是耐人寻味。

异族人竟然阴恻恻笑了,用一股稀奇古怪的语调说:“早就听说中原美女如云,本来我还不信。如今见姑娘一面,可算是信了。若有一日我打到上京来,一定先找姑娘报答恩情…”

傅宝仪浑身发抖,打开他的手:“你简直是做梦!野蛮狼族,不知羞耻。到上京来,你做梦!等到下辈子吧!真后悔给你用了那么珍贵的药!”

说完,傅宝仪大喊,想要把人喊进来。异族人身姿矫健,翻窗而过,临走前竟然捏了把她的脸蛋:“姑娘救我一命,在下铭记在心。找个机会,一定报答姑娘!”

傅宝仪瘫软在地上,冷汗浸湿。

为什么她总是能遇见一些神经病?

玉珠急忙跑进来,惊慌:“夫人?怎么了?”

傅宝仪摇头:“无事。只是那男人突然翻窗了,吓了一跳。”

玉珠追到窗前,看楼下人来人往,街里人声鼎沸,异族人早就混迹其中不见踪影。她连忙把傅宝仪从地上扶起来,安慰:“没事的,夫人。人没事就好。”

小徒弟急忙跑来,跺着脚骂:“那人用了那么贵的药,竟然就这么翻窗跑了!我去把他追回来。”

傅宝仪觉得身体虚弱。她拦住小徒弟:“不可。你追不到的。看样子他并非独身一人,而是还有准备。贸然出去或许会有危险,就算吃一堑长一智罢。”

小徒弟懊悔,见宝仪受惊,不忍心道:“那夫人在此处歇一歇,先别出去面诊了。”

傅宝仪抬眼看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她需要早些回去,府里的老太婆才不会挑她的刺。她披上外衫,对玉珠道:“叫车来,咱们该回府了。”

玉珠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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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烟袅袅,大殿里弥漫着股难以言喻刺鼻的熏香味道。沈氏闭目,伏于垫上。内侧个高台点着香,一尊佛慈眉善目,抿视众生。

“民妇见过皇后娘娘。”沈氏向皇后行礼。

皇后连忙把她扶起来:“姑母,本宫与您多年未见,不必拘礼,快快起身。”

沈氏点头,坐于侧位。这么多年,她早就把沈渊庭姐弟二人当做她的亲生孩子了。沈氏沉思片刻,略有怨言:“这次姑母从壁山回来,府上哪里都好。只是渊庭怎么娶了个那样的妾!看着就碍眼。”

皇后微诧:“那妾是本宫亲选,姑母有何不满意的?”

沈氏看她一眼:“皇后仁心,只是此女形态不端,您是没见,渊庭几乎日日歇在她房里,每天那些淫.浪声音不绝,渊庭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怎得能如此放纵?”

皇后一听,暂放下心:“姑母,这您就拎不明白了。渊庭这么些年不近女身,好不容易有个感兴趣的人儿。您不知道,那女子本来还不想当妾,只是因为种种事端困着她,她没办法,才来了府里。只是个妾而已,姑母有什么可担心的?等再过两三年,那妾室为渊庭生个孩子,渊庭若愿意留她,便留下。渊庭若不愿意留她,便打发走。到时候,再为渊庭寻一位家室高的,清白的女子为正妻。渊庭现在年轻气盛,愿意往傅宝仪房里去,便去。反正这事儿,吃亏的从来不是男人。”

沈氏略一皱眉,还想多说。皇后却打断她:“姑母,这事您不要多说什么。这么些年,渊庭也该有个孩子了。本宫听说,您回来第一天便罚了宝仪的跪。以后勿要再做这种事,免得传出去坏了我沈家宽厚待人的清誉。”

沈氏心里忿忿,终究忍耐下来。

傅宝仪下马车,先回侧殿更衣。九尺暖绣屏风后,女子玉体光洁白皙,胸.前.兜.衣溢出半片嫩白,腰肢不盈一握,惹人注目。只是双膝有两处淤青,手腕处也多了一处青紫,丝丝的难受。

玉珠打量:“夫人,您的手腕怎么了?”

傅宝仪想,应该是今儿个那个异族人把她扔在地上给摔的。

她缓缓摇头:“没事。用膳后抹了药就好了。”

她以为回府向沈氏行礼时,沈氏一定会挑她的毛病。可是沈氏竟然只是说了她几句,便让她回来了。

傅宝仪觉得惊悚。这种感觉,还不如利索骂她一顿来的痛快。

沈离与傅宝柒被送到皇家别苑避暑,已经去了有阵子,没有小孩烦,傅宝仪也多了自己做事的时间。

灯光暖融,傅宝仪披上外衫,系上细带,长发濡湿,坐于桌前。她脑子里极快的回想王嫂送来的纸条。她必须找个时间,去梁府里面看看。或者乔装打扮,跟着那妾室,看看她要找的是何人。

正想着,门口有婢子恭敬行礼声音:“侯爷万安。”

沈渊庭回来了。

傅宝仪撂下手里的书。她起身,福了福身子:“侯爷回来了?可用膳了?”

男人的视线只在她身上扫了一眼,一言未发,点了点头,去了浴房更衣。

沈渊庭在校场。风沙大,每日回府必须沐浴。

傅宝仪是妾,需亲身伺候。摄政王身上被水打湿,靠在木桶中闭目养神,身上肌肉匮发有力。

宝仪拿着打湿的帕子拧干,擦了他颈后水珠。

他面庞沉稳,英俊不失威严。双面浅闭,从这个角度看,竟然能看见他的睫毛。

但宝仪知道,摄政王披着一层君子皮。白天一个样子,晚上一个样子。

他平时话很少,几乎不说话,说话时候也是视线冷冷,好像天生就欠他三百万银子似的。每天除了练兵,就是读书,也不去酒馆,也不下青楼。每日生活枯燥无味,宝仪都替他觉得累。

她偶尔甚至觉得,沈渊庭不到三十岁就会出家去,当个淡寡守礼的和尚。

傅宝仪的出现简直是个错误啊。她被皇后插进来,自己没办法,把柄还被别人握在手里。她甚至现在都不敢确定,父亲的牢房由高级换到低级,是不是他的意思。

正想着,摄政王开了金口,声音略冷硬:“用大力些!你每天都吃不饱饭么?”

“未曾。”傅宝仪回过神,使出吃奶的力气给他擦背,累的气喘吁吁。

不怪她力气小,怪他皮太厚太硬了!

傅宝仪本来就手腕疼。她停下动作:“要不替侯爷去找个力气大的来伺候?”

沈渊庭不悦:“算了!三更半夜,勿要麻烦。”

说着就从浴桶里站起来,身上哗啦啦往下淌水珠。

傅宝仪取下大浴巾,擦干他身上的水。后又取中衣,为他穿上。

她累的虚脱,先出去了,泡了杯凉茶解渴。眼看时间还早,就想把剩下的书读完。沈渊庭却姿态矜贵的到了桌前,取了本书,低头读着。

傅宝仪好像和他一起做了很多事,但唯一没有一起读过书。

眼看桌子够大,她应该不会影响他吧?

好在沈渊庭并没有说什么。

忽的,摄政王开了口:“这本《朱貢议事》,是你选的?”

傅宝仪看向他手里的书。沈渊庭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捧着那本书,倒显得书小了。书上,写着“朱貢议事”四个字。

傅宝仪点了点头:“私塾时,师傅就曾借过妾身一本。妾身觉得有趣,便记下来了,把这几本都看了个遍。”

“朱貢不仅博学,刻字于石碑上也有功力,你倒是会读书。”他淡淡道。

傅宝仪一直觉得沈渊庭只会舞刀弄枪,忘了摄政王自弱冠便中举,文采斐然。这一点,宝仪是极其佩服他的。她欣然道:“我听长辈说,朱貢一生跌宕。最后时日,他似乎有所察觉。便到西洲青海处,寻一石壁,用出毕生之精力,刻下石碑。碑字无一不精美整齐。每日黄昏,夕阳照耀时,便会熠熠生辉,有灼目之华光。若有机会…真想亲眼看看。”

沈渊庭看向她。

她似乎极其迷恋书本,每次一看便是半天。若他不唤,恐怕是要挑灯夜读。这样一个书虫,对墨写,刻字都懂几分,此时,她能说会道,一双美目溢出灼灼华光。他薄唇轻启:“道也不是难事。”

傅宝仪立即噤声。他要带她去西洲看石碑?打死她都不相信。傅宝仪微微笑着,扭过脑袋。

忽的,男人又说:“你手怎么了?”

傅宝仪抬眼,把手往衣袖里遮了遮:“无事。”

她不太想让沈渊庭知道在药房里发生了什么。

沈渊庭面色沉沉,他起身:“伸出来我看看。”

傅宝仪又摇头:“真没事…”

沈渊庭皱眉,拽出她的右手,只见白皙手腕上有一处面积不小的青紫。

沈渊庭质问她:“这是怎么弄的?”

“今日下马车时没站稳,磕在门边了。”傅宝仪垂眼,不怎么敢看他,随便找了个理由。

沈渊庭听着,就要撩开她的衣服。

傅宝仪用力往后躲,她说:“真没事!妾身已经抹了药,明天就会好了。”

沈渊庭原本只想看她的伤口,可一截细手腕握在手里,雪肌冰凉,舒服至极。他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你若是骗了我,知道会怎么样么?”

傅宝仪梗着脖子。她觉得有一架看不见的明晃晃的刀架在她脖子上,说错一个字儿,那刀就能把她脑袋砍下来。她跟个小鸡崽子一样疯狂点头:“自然。妾身绝对不会欺骗候爷。”

沈渊庭盯着她,片刻未想,把她两片娇唇吃进嘴里,咬了片刻,后把宝仪横抱而起。

傅宝仪心里打鼓。其实这么些天,她也摸清楚了沈渊庭的脾气性子。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惹他,他不会特别生气。白天是副斯斯文文的样子,晚上到了床.上. 却格外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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