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顿了顿,没回头地说道:“不用。”
“什么不用,我也要吃饭。”
江随扫扫她端碗的手腕,又细又白,像是随便一捏就折了,弱的要命,还敢跟他来硬的,他眯了下眼:“小陈同学,看你这迷糊劲,出门被人卖了还替人数票子。”
陈遇脚步不停,翻了个白眼:“你聪明。”
“知道就好。”
江随捕捉到她的小表情,顿时挑剔的皱眉:“女孩子别翻白眼,丑死了。”
陈遇慢悠悠往下接:“那就让我丑死吧。”
“……啧。”
江随给她把门打开,低声道:“一会有个汤,甜点跟水果也还没上,吃慢点,不着急。”
陈遇越过他走出去:“我上午临摹的那张静物不是很好,感觉黑白灰没拉开,中午想画会。”
“这都几点了,别折腾了。”
江随腿长,步子有意无意迈小,跟她并肩穿过长廊:“等吃完饭歇会,吃蛋糕,完了再回画室,下午我帮你看看画。”
“操,那服务生看谁呢?你有病吧你看他?隔空对视还是怎么着?你走我后面点……”
陈遇:“你烦死了。”
随哥闭嘴了,过了会又骂骂咧咧:“我烦?行,我烦。”
包厢里鸦雀无声。
三大一小对视一眼,就刚才那一幕来看,好像,大概,貌似,已经用不到我们了?
江秋秋瞅瞅不远处的大蛋糕,托着腮认真想了想,决定许三个愿望。
一:希望我哥能把陈遇姐姐追到手。
二:希望陈遇姐姐做我嫂嫂。
三:希望我成年的时候,有个江而安小宝宝叫我小姨,啊不对,是小姑。
第25章
静物之后轮到传闻中很可怕的石膏头像。
平时陈遇中午回去吃, 小睡个午觉,晚上才会在画室附近解决晚饭, 石膏像开始她午饭就没回家了,只是随便吃点东西,利用午休时间继续画画。
基本都是天天早上五六点来画室, 零点后回家。
不止是陈遇,画室还有个别人也这样。
张芳芳更是低血糖发作,前一秒还站着, 下一秒就直挺挺地栽到了地上, 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大家都吓懵了。
赵成峰把人背到阁楼小房间躺着。
大厅一阵嘈杂,大家伙受惊过度的议论纷纷。
“太吓人了吧。”
“这才哪到哪就啊,集训才开始呢,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我能理解, 从第一画室出来了,觉得很丢人,想这次考试再回去呗。”
“这次石膏像, 白天所有人都在大厅写生, 晚上才各自回小画室临摹,那白天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知道谁画的怎么样,顶掉她的人那么拼,进步又很大,能不慌啊?”
“那要是没搬回去……”
“肯定回不去啊, 心态很重要,一旦崩了, 画画都静不下来心,就想一些有的没的,啧啧,我看她画的还不如几何体那会好,不进反退。”
“所以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想开点,怎么过不都是一天。”
“就是,画的好的能有几个,大部分不都是半死不活的,画不好就画不好呗,我倒数第一,我怕了吗?”
“……”
陈遇在厕所洗手,对张芳芳的突然倒地心有余悸:“小珂,早饭一定要吃。”
边上经常不吃早饭的刘珂含糊应声。
陈遇扭头看她。
“吃吃吃。”刘珂无奈的说,“我妈都不管我,就你管。”
陈遇对着水龙头扣手指,让水流冲走指甲缝隙周围的铅笔灰:“找个时间去你家玩?”
刘珂不说话了。
陈遇用随意的语气问道:“你爸妈吵架了?”
刘珂在手上弄了点水,捉住长马尾,上上下下顺了顺那些毛躁碎发:“我每天早出夜归,哪知道他们。”
陈遇垂眼看水流从指间流走,小珂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一直没分家,大伯二伯跟他们都住在一起,人很多。
暑假她妈给她生了个弟弟,老来得子,全家围着转。
所以她在家是画不了画的,太闹。
家里多了个孩子,不是添了一个家具那么简单,随之而来的是太多的措手不及。
陈遇想起上次刘珂问的几个问题,关于高中谈恋爱,关于婚姻,那种不太好的预感又窜了出来。
她够到肥皂打在手上:“我爸妈经常拌嘴。”
“挺好啊,牙还磕嘴呢。”刘珂说,“更何况是没血缘关系的两个独立个体。”
陈遇:“……”
刘珂把长马尾拨到背后,搭上她的肩:“阿遇,你石膏画的比我好。”
“哪有。”陈遇不认同。
“我跟老赵聊过,他说我画的四平八稳,技法,结构比例,形态都没问题,就是往里收着,拘谨,”刘珂说,“像困在一个盒子里,出不来。”
她想放飞,却怎么也飞不起来,用尽一切能用的方法,还是行不通,现在已经站在死胡同里了。
进的太早,后期不知道怎么办。
只能祈祷画头像的时候能有所改变。
刘珂觉得有点神奇,画画的人性子跟画风还真不挂钩,她一个不拘小节的人,画风却细致的要命。而她家阿遇,平平淡淡的白开水性情,画风是厚重粗犷的狂野派,线条都是凌厉的。
“你不一样,你很放飞。”刘珂说。
陈遇叹了一口气:“但是我收不回来。”
“没事,”刘珂笑着说,“飞难,收相对容易些,你后期没问题的。”
末了感慨:“我俩结合起来就完美了。”
陈遇听她这么说,眼前浮现出了江随的画,大气又细腻,不就是她们的结合体。
画画这方面,领悟突破是很忽然的事,说悟就悟了,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没悟之前,只能多画。
陈遇回了大厅,拿着保温杯去窗户边,倒一盖水出来放窗台上晾着,简单做做眼保健操。
一天画十几个小时,还都是黑白灰色调,没有颜色,眼睛很疲劳,有种很快就要去配眼镜的感觉。
窗台边的那盆含羞草并没有被淹死,依旧长的很旺盛。
陈遇手伸过去,指尖轻碰一下含羞草,叶子慢慢拢了一点点。
羞答答的小姑娘似的。
“调戏小草?”背后响起声音。
陈遇没回头:“好玩。”
江随尾音上扬的“哦”了声:“我觉得你也挺好玩的,能调戏吗?”
陈遇:“……”
江随手撑着窗台,微微前倾身体:“来,给哥哥笑一个。”
大厅有人看了过来。
陈遇见少年眼里含着调侃的笑意,她轻蹙了一下眉心,小声警告:“别闹。”
江随漫不经心地扫向大厅,那些视线全没了。
他拨了下腕部的银链,发觉女孩的视线投了过来,就把那只手往她面前举举。
陈遇后仰一点:“干嘛?”
江随挑挑眉:“不是想看?”
陈遇于是就随意瞥了瞥:“行了,看完了。”
很复古的链子,有些年头了,光泽布满岁月刻下的细碎痕迹。
而且……
像是女士的。
陈遇不打算试着触及他的隐私。
江随斜斜倚在窗边:“刚才那事,吓着没?”
陈遇说有什么好吓的。
江随喉间滚出一个带着笑的气声,撒谎都不脸红。
那会儿小姑娘听到大动静,整个人惊得抖了一下,站起来看见倒地的人,手里的铅笔都掉到了地上。
江随搓搓手指,我也是闲,还有功夫注意到这些。
“瞧瞧心态多重要,没调整好能把自己搞死。”
江随事不关己地嗤笑两声,目光掠过飘在空中的浮尘,停在女孩纤长的眼睫上面:“其实吧,画画这方面,不想登峰造极,掌握好套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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