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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小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是榜眼。

一连喊了两次,小四才恍然回神,自己竟真的成了榜眼?

领下谢恩时,他脑子还嗡嗡的,这怎么可能呢?难不成三大党的官员都成了瞎子?

小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榜眼竟与皇后有孕有关。

接下来就是传胪大典,由第四名唱名。

“请传胪官刘主民出列,唱名。”

只要是月国人都知道皇上精通书法、工绘画、通音律,诗文均有一定造诣,尤以词的成就最。

甚至开创月金体,笔迹瘦劲,风姿绰约。

小四习的是王少之的字,端庄雄伟,行书气势遒劲。和皇上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偏偏内阁大学士将他们排好的名次呈上去的时候,皇上问了一句,有没有皇后同乡的举子?

内阁大学士点头,“有,三甲第四,有个顾永季的举子来自皇后同乡。”

皇上大手一挥,“皇后有孕,时常思念家乡,将他提为状元。”

此言一出,把两位内阁大学士一脸为难,跪倒在地,“圣上,非老臣不能答应。而是这名学子虽与蒙皇后同乡,文章却不见才华,辞藻匮乏。实难胜任状元。”

皇上沉吟片刻,让他将顾永季的卷子取来。

作为诗词大家,皇上自然看不上小四这篇文章,通篇都是怎么治理一方县城,甚至还列举许多数据作为论断,犹如满身铜臭的商贾,太过斤斤计较,难免小家子气。

皇上扔下卷子,一锤定音,“那就榜眼吧。”

两位内阁大学士心愿达成,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典结束后,就是跨马游街。小四排在前头,虽不及状元那样风光,却也年轻有为。许多姑娘的花纷纷砸到他身上。他适时露出得体的笑来。

而另一边,老大跟在后头,数啊数,怎么都没发现弟弟的身影。

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妙,四弟该不会出啥事了吧?

凡事就不能往深了想,否则自己就能吓死自己。

他越想越伤心,却还不死心,穿梭在人群里,不停地寻找小四的身影。

就在他差点被人撞倒时,被人从后面揪住衣领,他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脚踩到身后人的鞋子上,他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一个大男人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起来了。

“顾兄弟,你怎么哭了?”陈继昌诧异又明显带着惊讶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老大一回头,可不是嘛,正是陈继昌。

“让你笑话了。”

“顾贤弟跨马游街,这么大喜的日子,你该高兴才是,哭什么?”陈继昌不错眼地盯着他瞧。

老大这才想到四弟不见了,顿时悲从心来,“陈兄弟,我四弟出事了。三甲队伍里都没有他。”

陈继昌瞧他的难过不似作伪,慢条斯理道,“三甲队伍里当然没他。他不是中了榜眼吗?”

老大眼睛都瞪圆了,紧紧抓住老三的衣领,惊喜万分,“你说什么?四弟考了第二名?”

“是啊。我刚刚就从前面来的。他是榜眼。”陈继昌很肯定地点头。

老大又气又喜,“这个小四,他居然骗我!他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

陈继昌一脸不解。

跨马游街后,进士们将要入宫参加琼林宴。皇上亲自赐宴。

小四得以见到龙颜。皇上极为年轻,眉目英俊,生得唇红齿白,一举一动间尽显风流,倒不像皇帝,好似风流才子。

皇上与状元一起畅谈诗词歌赋,并亲自出题,让他以此处风景做诗。

状元乃是皇上亲自选出来的,文采斐然,文思敏捷,略一思索就吟了一首新诗。

皇上让大家点评,默了又帮着品评,甚至还帮着改字。

从这点来看,皇上的诗词水平远在状元之上。

大家读过新作,个个心悦诚服。小四站在外围瞧热闹,却也不得不对这些才子们叹服。他是万万没有这等才气的。

就在这时,皇上叫了他的名字,“顾永季何在?”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小四恭恭敬敬上前行礼。

皇上很是谦和,“听说你是河间府西风县人,与皇后可是旧识?”

小四心里直打鼓,根本不敢抬眼。皇上这么问,到底知不知晓他与皇后曾经定过亲?

此刻却不容他多想,老老实实回道,“回禀陛下,确实是旧识。”

皇上状似不经意地问,“可曾娶妻了?”

小四这下肯定了,皇上必然是知晓他与皇后有过一曾关系,却神色自如答道,“去年已娶妻。”

他回答中规中矩,瞧不出半点紧张之情,皇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前几天,为了让皇后高兴,他主动将自己提拔皇后同乡一事说与皇后听。

皇后果然来了兴致,一问姓名,皇后面色露出一丝古怪。

几经挣扎终于将自己入宫前,曾与此人定亲一事和盘托出。

皇上心中冒出一团火气,总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可他毕竟是皇上,金口玉言,刚将人抬举,回头就撸下来,岂不有损皇上威严。

但他始终意难平,张宝珠岂能不知他的心思,她跟信王打擂台,对方常常拿这事威胁她。如果由信王告诉皇上,必定会被添油加醋,说她一家都是攀龙附凤之人,对于不食人间烟火的帝王而言,这种行为非常令人不齿,她才会借此事说出自己的过往,“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与他定过亲,却没见过几面。自然没有感情。若不是信王府的人逼迫我父亲,他也不会白白被人退亲。若是那心性狭窄之人,恐怕早就羞愤而死。我们夫妻和顺,即将有个孩儿。可我总觉得对不起他。皇上既以替我还了恩情,我以后也能宽心了。”

皇后说得情深意切,她秉性纯良,从不与人产生口角,为妻为后都极为妥当,心中愧疚,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见到这顾永季,虽长得周正,却丝毫没有文采,像个墨守成规的书呆子,倒也信了皇后那句与之没有感情之语。

皇上郁气一扫而空,又叫了几位进士上前。

小四暗松一口气,心里猜测自己能中榜眼是不是张宝珠的功劳?心里对她又感激又愧疚,很不是滋味。

琼林宴后三日,还需进行一次考试,叫朝考。于保和殿举行,专为选庶吉士而设。

由于殿试的状元、榜眼、探花在考试中,按惯例可以立刻被授予翰林院修撰和编修,所以他们不再参加朝考。

朝考的考试内容定为诏,论、奏议各一篇。

最后根据贡士的复试、殿试、朝考三次成绩得出录取等级,再根据录取等级确定授予的官职。

成绩好的可以入翰林院做庶吉士,其余人则会按照成绩来授予六部主事、内阁中书、御史及知州、知县等官。

像陈继昌就是庶吉士。

考完后,进士们逗留在京城等候成绩。这时候就是找关系找门路。

小四在京中只认识崔宗惟和陈继昌两人,前者要参与改卷,至今未归。后者只是个庶吉士,根本没有人脉。

小四只好带着大哥在京中购买礼物,准备回乡送与家人。

转眼过了一个月,小四日盼夜盼终于将陆文放的书信等来了。

瞧过之后,他心踏实下来,找到大哥,“大哥,我们来时,母亲给了多少银子?”

陆文放寄的是急信,不是妥善之人,自然不能放贵重物品。

老大以为他有他特殊需要,忙把门关上,低声问,“你要多少?”

“三千两,有吗?”小四被他感染,声音也低了许多。

老大点头,将自己的一件旧衣拿剪刀绞开,从夹层里露出三张用油纸包好的银票。

正是三千两。

给完后,老大不确定问,“只要三千两吗?”

他可是知道的,米秀才那会儿为了选官可是花了五千两打点呢。

小四见他误会了,附手在他耳边解释几句。老大当即瞪圆眼睛,“你帮他赎回,对你可有影响?要不还是我去吧?”

月国文人雅士狎妓者不知凡几,先皇还曾经在青楼包养名妓,官员更是在家中圈养家妓,小四替一位名妓赎身,不足为奇。

只是老大总觉得此举有些不妥,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妥。

自己能做的事情,小四不愿假手于人。就像他现在不需要考试了,都是他和大哥一块做的饭。

现在自然也不愿,摇头拒绝了。

小四到怡红院找老鸨,却不想苏惜惜的赎身银子竟要一万两。

小四没那么多银子,只能独自离去。

苏惜惜站在楼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暗沉,嘴里勾出一抹苦笑。

小四拿不出万两银子,来时母亲担心他名次不高,给了他五千两银子打点。

他官职尚未确定,自然不能全部花掉。

就在他苦思冥想时,意外碰到张川乌。

他受皇上之命在城中开了一家药铺,收了一批五六岁的女孩,每日专心教导她们医术。

小四是和大哥上山拜佛时遇到张川乌。

那时他正在路旁教小徒孙认草药。

大哥一眼就瞧见他,立刻拉着四弟上前拜见。

张川乌对两人倒还有点印象,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你母亲学医如何了?”

大哥恭恭敬敬答道,“母亲每天花两个时辰看医书,偶尔也会帮人诊脉看病。十分刻苦。”

张川乌满脸欣慰,“也不枉费老夫时常写信督促她。”

老大有些委屈,“师公,我前些日子去你府上拜访,你明明在家,为何不见我?”

林云舒让老大带了不少河间府的特产,老大趁小四去拜访崔宗惟的那天,自己到张家拜访。可惜没见到人,只好将礼物放下。

张川乌眼睛一瞪,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见你作甚。你又不懂医,有那时间跟你讲话,我还不如跟这些小豆丁讲呢。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小四噗嗤一声乐了,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一事,“师公,徒孙有一事相求。”

张川乌见他鬼头鬼脑的,白色的眉毛一耸一耸的,警惕起来,“你有什么事?先说与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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