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万花楼的事情,绝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她所见之人就是玄苍本人,不仅如此,她好像还亲了对方一口?
亲了一口毫无记忆的冷漠冷血的九星殿殿主?
顷洛深深折服于自己的勇气可嘉,暗暗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面上却是无辜,看着无尘,心虚道:“所以你今晚过来,是来找我负责的?”
负责?
无尘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双目圆睁,不可思议道:“你这女子倒是有趣,世间哪里有女子为男子负责的道理?”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难不成是因为想念我,故而得了相思病,特意深夜来此见我,治病的?”
顷洛双眸微眯,闪着一道道光亮,一眼不错地看着无尘。
那倔强的模样,大有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趋势。
“呵呵!”
无尘笑得尴尬,心虚无比,心道好像还真被这女人说中了。
否则怎么解释身体不受大脑的控制,连日跑来这灵渊塔,还半夜三更地偷偷潜入女人的房间?
顷洛内心好笑,觉得都弄玄苍故而好玩,但也不会当真。很快便正了面色,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急不慢地喝着。
“说吧,你这么晚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有记忆的玄苍,不,现在的无尘可不会无聊到来和她谈情说爱。
她想的清楚,自家男人,自己得看着。否则一个没留神,一不小心就丢了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
即便无尘没有以前身为玄苍的记忆,那也改变不了他是她男人的事实。
“我来看看你……”
一语毕,说者尴尬,听者更尴尬,一不留神,呛了一口口水。
无尘无奈,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见后者顺过气来,这才松手。
掌心之中还残留着女人温热的体温,无辜心生不舍,却故作无辜状态。
顷洛斜了他一眼,嘴角一勾。
“要不,我们来培养培养感情?”一边说着,一边挪出一把椅子,拍了拍椅座,笑道:“来,别客气,靠着我坐。这样近,有真实感!”
她害怕感受的不够真切,等明日睡醒之后,又会怀疑这是另一场美梦。
无尘呆愣,似是惊讶于女子如此主动。
然,内心却是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厌恶之情。
可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坐到女人身边的椅子上,他还真有点干不出来。
正是如此谨慎的男人,完全忘记了在万花楼,和女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的场景。
那夜,她告诉他,“我的名字叫顷洛,是你最爱之人的名字!”
自此之后,他的脑海中便多了一个叫做“顷洛”的女人。这名字如刻上脊骨一般,挥之不去,忘之不能。
他以为这个女子是毒,独属于他的毒,一旦沾染,便是一生,再也摆脱不掉。
岁月匆匆,带走人无尽的悲伤和孤寂的同时,会带来新的悲伤和孤寂。而他的悲伤从不少,即便他不知自己的悲伤究竟从何而来。
他的孤寂自始至终都有,只不过以前的他是爱着这种孤寂的。可在见到顷洛之后,他渐渐讨厌上了这种孤寂之感。
走到床椅旁,坐到女子身旁。他心下喜悦,面上依旧不露分毫。
这女人的胆子已经很大了,绝不能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思。否则的话,这女人一定会自信心膨胀,视宠生娇。殊不知他有第一次退让,便会有第二次。
顷洛双手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冷峻生硬的俊美脸庞,面露痴色。
她暗暗咂舌,不愧是自己选择的男人,就是耐看,怎么看都不腻。
“无尘!你喜欢我吗?”她嘟着嘴唇,双眼水朦朦的,如清澈的河流,洗净世间繁华和虚荣,只留最直白的清明一片。
男人错愕,语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理智告诉他,自己不会喜欢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女人,而夜深来探访,只因一时好奇,这才控制不住。
可,感性上,他的内心却在叫嚣着,肯定着,他喜欢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理由。女人的问话,他不能否定。
理智和感性地猛烈碰撞,让他不知所措。
最后,男人选择紧抿着双唇,不言不语。
等到女人的打鼾声传来,男人这才转头看到女人安睡的侧颜。
想必这女人实在是太累了,又睡着了。
他见了她两面,每一面都没有和女人说多少话,女人便睡着了。她看上去很累,很乏,他便也没有打算打扰女人休息的念头。
可,若是就这么平白地离开,他又心生不舍。
靠近,抱起,放置在床上。
他将女人的头轻轻放置在自己的肩上,听着女人口中传出的越来越大的打鼾声,感受着女人深深的依赖。
在这一刻,他生出一种错觉。
这个叫做顷洛的女子当真是他最爱之人,可追朔至前生。这种感觉来的太过荒谬,没有丝毫根源,却又诡异地让他觉得正常无比。
女人睡着的样子算不上优雅,大大咧咧地,仿如强壮汉子一般。
无尘冷笑:“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淑女么?”
回答他的依旧是打鼾声,期间,女子偶尔会咂咂嘴,吞吐一些含糊词。
无尘听地仔细,这才发现女人一直呼唤的是“小苍苍”三个字。
在听到第一百遍的时候,男人终是忍无可忍,坐直了起来,任凭熟睡中的人儿头脑撞床,发出轻微的“砰”一声。
好在床够软,女人又极度疲乏,这才没有转醒,继续打着鼾声,睡觉。
男人看的嘴角直抽,脸黑如墨。
“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鬼使神差地,他又轻步走近床边,将女人摆好睡姿,盖好被子。在看了她好一会儿之后,叹了一口气,这才离开。
想来明日之后,这女人就要离开灵渊塔了。
以后再找机会见她也是一样的,而他,必须要去见见自称是他母亲的那个女人。问一问过去的记忆,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总觉得忘记了不该忘记的人,若是不找回记忆的话,定会后悔终生。
“主子?”
卫雨和卫电齐齐出声,一脸纠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你应该多陪陪夫人啊,兴许陪着陪着,你就能记起什么了呢?
“我要去找那个女人!”无尘丢下这句话,转身飞快离开。
原地,卫雨紧紧抓住卫风的衣袖。
“你是我们四个人中最为稳重的,你去劝劝主子啊!别然他去找那个老太婆,谁知那个老太婆又会使出怎样的阴招对付我们主子?”
卫风闻言,只得轻叹。
他何尝不想阻止主子,可是身为魂武卫,他更清楚主子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既然他们四人不能透露主人的过往,由主子亲自去找,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灵渊塔的一角,无痕眼睁睁地看着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的五人,眉头紧蹙,
却也只是无奈,他不愿意玄苍和顷洛再纠结。可想到能够给她温暖的人只有他,那么他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吧!
挥一挥衣袖,转身,离开。
这一夜,顷洛睡得深沉,眼见快要天亮的时候,顷洛顿觉一股不适感。脑海中响起黑炭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
“主人,主人啊,怎么会有一个花白胡子老爷爷的魂魄进入你的身体了?”
顷洛被吵得脑仁疼,即刻便清醒了过来,揉着头,内视身体。
这才注意到,当真如黑炭所说,发现一团青灰色的烟雾状盘踞在自己身体内的某一处。
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当真发现不了。
嘴角抽了抽,因前一日被天青子渡修为的感动瞬时间烟消云散,荡然无存。她冷着一张脸,将那团青灰色逼出身体。
青灰色一团这才意识到被发现,一下子便支支吾吾起来。
“早上好啊,小妮子,你怎么会发现我了呢?我明明在给你渡修为的时候,偷偷将自己的一魂融进你的血肉中的,你不应该发现的啊!真是奇了怪了……”
顷洛:……
“所以你这是在伺机寻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占有我身体,再找机会重生吗?”
声音寒彻脊髓,冻人至深。
若是这老不死的胆敢生出如此心思的话,她不介意现在就灭了他的魂,让他来世当个傻子。
“小妮子,你误会了!”天青子赶忙表明衷心,丝毫不敢懈怠。
“你这是误会我啦。我小小一个魂体,哪里敢跟你那强大的魂魄争夺肉体。我只是……只是……”
天青子的声音扭扭捏捏,继续道:“我只是想再看一眼宝贝孙子,只要见到孙子了,我就会离开,绝对不会给你制造一丝一毫的麻烦的。”
说完,他又信誓旦旦拿地补充了一句,:我发誓,否则的话,我就被天打五雷轰,让我魂魄毁灭,不得来生。”
顷洛呵呵一声,直接将这老家伙的魂魄扔进了引魂木。
本就脆弱不堪的魂体突然进入灵气逼人的空间,只觉舒畅不已。
笑得意味深深,“看来小妮子还是很尊敬老人的,嘴上说话不依不挠。这不,这么快,又给我提供了这么一处养魂的地方,真是个好妮子啊!”
他说的感动,情绪激动,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虎视眈眈”的玄苍。
天青子转眼见到一个比自己强大百倍的魄体,惊愕不止,刚想上去攀交情。
只见玄苍指了指一处边角,“去那边待着,不准说话,不准动作,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挪动地方。”
天青子嘴角抽了抽,扫眼看去。但见另一个角落,盘踞着一团蓝色烟雾,想来是另一个魂魄。
他想上前理论,让玄苍知晓什么叫做尊老。可在对方强势的威压压迫下,却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角落,委屈兮兮地盘踞着。
罢了罢了,他的肉体早就已经死了,还在乎什么自尊,什么面子,什么心情?只要他的魂体能够撑到见到自家孙子的时候,他便知足了。
从进入到离开灵渊塔,顷洛都没有见到塔主。她离开的时候,是洛七和洛颜出来送她的。
洛七一脸欣慰,只说一句“保重”便闭了口。
而洛颜则是红了眼,这让那本就血红一片的双眸再红了几分,宛如自地狱出来的魔鬼。
如若不是那双眸之上氤氲着的水雾,定是让人误会这魔鬼要杀人。
今日的她,有了些许变化。
顷洛笑了笑,点了点头,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痛吧!不用担心,坚持十天,十天之后,你会发现一个崭新的自己。”
她又留了一对美瞳给她,告诉她,如果不想红眼示人,那就戴上。然而,洛颜却是摇了摇头,“以前我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掩饰自己的红眼,因为它们是我噩梦的来源啊……”
她的声音变得轻快,“可是现在我并不需要,能够修炼的我,不在乎这些了。因为我就是我,而我的代表便是这双血红的瞳。”
“没有它们,我不会被摒弃,不会被塔主大人带回家,更不会遇到你,也绝对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所以我不希望掩饰住这双红瞳,只要见到它们,我就会记起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
顷洛走了,带着红眼少女的依恋,走了。
半路之中,凌空飞船上,顷洛坐到无痕的身边,看了一眼正在打坐的男人,“你是不是应该和我好好说一说你那老友的身份?”
无痕没有表露丝毫的惊讶和布满,轻声笑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他就是塔主。”
“所以他之所以特别照顾我,是因为你的交代?”
“是,也不是!”无痕说的深沉,却是丝毫没有详细说下去的欲望,直视着顷洛,转口问道:你还记的你的父亲么?”
顷洛摇头。
无痕不再说话,闭眼,继续打坐。
顷洛咂咂嘴,内心虽是不悦,却也只得耐住性子,不再问。
无痕是个执拗的人,他不愿意说的,打死他,也不会吐露出一个字。
一路上,顷洛则在回想着昨晚见到无尘的场景。说不意外,那是假的。
可意外的同时,也是庆幸的。幸好他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只要没什么大事,性命还在,那就好。
回到暗杀阁,初见夜倾心,顷洛是惊讶的。偷偷拽着自家兄长,神秘兮兮地问:“这貌若天仙一般的姑娘就是你的心上人?”
顷飘逸面色骤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手搭在顷洛的肩膀上我,神秘兮兮地反问道:”你和无痕,没事吧?”
他一边问着,一边不住地向上挑眉。
顷洛:……
转身,不再理睬自家这个不知所谓的兄长。
以前刚离开鬼城的时候,她还有点担心自家兄长单纯,什么都不懂,被人坑。如今看来,倒是她担心过多了。
一个懂得追女人的人,怎么会什么都不懂?
不得不说,在追求对象这一方面,顷飘逸那是一个信手拈来,无师自通。就顷洛歇在暗杀阁的短短三日,便亲眼见识到了她哥的与众不同的数幕。
比如,冒着大雨给夜倾心送伞……
比如,每顿饭都不提前吃,只为了等待夜倾心一起……
比如,总是意外地发现一些稀奇玩意儿,送给夜倾心……
又比如,哪怕夜倾心顶着一头鸡窝一般的头发出现时,她那不靠谱的兄长总是会夸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