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盏白月之事……”
陆原是知道郑归喜欢盏白月的,几番去寻都无功而返,却不知那位竟比他还要重视这件事。
郑归摆了摆手,若无其事,“无妨,一片心意罢了。若有机会再相见,宋姑娘,我一定会谢过你家主子的。”
宋仙若浅笑润颜,眉目清丽,话语也甚是温柔,“七殿下言重了,我知道您其中心中有不少的话需要说出来,我们不是合适的对话者,所以具体的就留待您与主子了。”
郑归又抿了一口盏白月,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错,他环顾一圈,没有高高在上的独断,反而温文尔雅,极其宽和,“好了,时间也不久了,大家都入座吧。难得欢煦坊准备如此盛宴,凉了也不好。”
“七殿下说得是,大家都入座吧。”
虽说宋仙若没有什么坊主的架子,但是随意瞥了一眼,坊中众人皆生惧意。
郑归那边手底下的人可能还不会如此害怕,但欢煦坊中的姑娘可都深有感触。
毕竟是自己的直系主子,却竟是个二八芳华的少女,跟她们差不多大,甚至似乎还没有她们大。
彤曲见其中几个姑娘震惊地还没有回过神来,无奈之下,只好和风染亲自就让她们入座。
“宋姑娘着实让人意外。”
乔五打量着宋仙若,眼中仍旧保留几分戒备,“一个小小的丫头,是如何成为了欢煦坊的坊主?不知道,我有幸可以知道其中的波澜曲折吗?”
“欢煦坊没有各位口中说的那么玄乎,也不必妖魔化欢煦坊。”
宋仙若轻轻将头发撩至耳后,流转之中有风情,“表面是个乐坊和情报买卖中心,暗地里为七殿下排忧解难,解决后患之忧,但其实算起来也没有出手过几次,第一次露面就是为芥子阁、临仙茶庄和天容坊提供稻谷子,速战速决,其余寥寥无几。毕竟七殿下做事已经够滴水不漏了,我们能做的微乎其微。”
“所以说,不是欢煦坊很厉害,是你们并没有怀疑过欢煦坊,也没有深入调查过欢煦坊。”
风染叹了一声,“不然以七殿下的无双智谋,必定发现得还要早。”
郑归扬眉,“宋姑娘说得太轻松了,精心装点之下的伪装,我也未必就能一下子看破。从稻谷子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有了想要撤除伪装的意思了是吗?”
“殿下也可以这样理解,但主子从未与我说过他的目的,我们也不敢妄加揣测主子的意图。”
宋仙若说得云淡风轻。
郑归却笑了,“让彤曲姑娘献出稻谷子不是他的故意暴露,让风染姑娘在辛谈的船上杀了沈无宴才是第一步暴露?之后我们顺着独有稻谷子的青山去调查,竟摸到了符燃的可疑之处,这是第二步,对吧?”
芥子阁首领辛谈眯了眯眼睛,看向风染,“当初,就是你杀了沈无宴吗?”
风染咳了一声,往后退了退,不过倒也不害怕,她叹了一声,“一切都是听从坊主安排,坊主都是听从主子安排,属实是无奈之举,若要寻根问底,辛公子只能找我们主子了。”
辛谈皱眉,冷哼,压抑住心中的不悦,“为什么要杀了沈无宴,为什么还要杀了韩桦,沈无宴之死与韩桦之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沈无宴和韩桦的死,其实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宋仙若双指捻着白玉勺子,与杯碗轻轻碰撞,她吃一口糯米粥,格外优雅,浅浅一笑,“不过今日此时,我们真的要讨论两个已经死去的人吗?”
“有何不可呢?”
乔五微歪脑袋,冷漠地打量宋仙若。
郑归抬眸,握着琉璃杯,“若是往不可思议的方向去猜,我大概也能猜到他为什么要杀了沈无宴,也为什么要杀了韩桦。不过,我好奇的是,杀了韩桦,谁动的手?”
宋仙若眨了眨眼睛,面容天真,笑意明媚,“远在郑国的事情,我欢煦坊又怎会知道呢?再说了,主子从不命令我伸手管郑国之事。”
她似有暗示。
郑归微眯眼睛,“那你的意思,就是他有安插的人在我幽兰殿中了?”
宋仙若莞尔而笑,“幽兰殿可是天罗地网的地方啊,守卫重重,个个都是疑心极重、感知极其敏锐的高手,要想进幽兰殿,需得突破重重检查与障碍,而且想要在幽兰殿中动手并且不被发现,可谓是难上加难,就连欢煦坊,都只有两成把握。”
“哦?可是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韩桦的死,一定是幽兰殿中的人所做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郑归静默片刻,忽然笑了一声,“陈昼,是吗?”
“陈昼?”
众人一愣,万万没想到会是他。
乔五拍案而起,怒容满面,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陈昼根本就不在。
陈昼有机会进入幽兰殿中,也有机会离开。
杀了韩桦而不让人察觉,他是个高手,也有这个本事。
至于为什么要杀韩桦,就如同宋仙若所说,和杀沈无宴的目的是一样的——断了寒冰血再现人世的可能。
因为害人害已。
郑归没想到这边,都会觉得恍如一场梦。
他到底是为了阻拦自己堵上心头血和三年卧床来换天地最阴狠之毒的降世,还是为了不让自己和楚家陷入困境之中?
起初,他倾向于后一种可能,到现在,依旧如此。
因为他不敢倾向于前者,也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他安排的这一场合作,郑归也觉得极其不真实。
“恕我无法为七殿下解答疑惑,因为这件事,我们是真的不知道。”
宋仙若情真意切地说,从她眼中,看不过半点虚假之意。
郑归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了没有,“陈昼是我的手下,也是他的手下,不过在关键时刻,还是以他的利益为上吧。”
宋仙若不以为然,“七殿下如此理解就错了,我虽不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还记得主子跟我们说过一句话,无论何时,皆以七殿下为重。主子一直以来都奉行着这个信念,从未变过。”
郑归但笑不语,眼中虽有温度,却让人感觉冷了几分。
“陈昼人呢?”
乔五面容阴沉,“一直以来,他竟然都是殿下身边的叛徒,我一定要杀了他不可!”
陆原看了她一眼,“不必激动。”
燕三也连忙将乔五给拉下来,“殿下既然有猜测,却没有对陈昼做些什么,就说明殿下心中有决策了。”
“我可不敢有什么决策,毕竟陈昼可是他的人啊。”
郑归饮茶,姿态漫不经心,气质温和儒雅,只是眼神有些凉薄。
乔五分外恼火,“殿下,那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连您都要敬他几分?”
郑归手握琉璃杯,微微一笑,“因为他真的很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