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曲和风染抵达京城的时候,正逢开春时节。
桃红柳绿,颜色却并不艳俗,相反,静美清雅,浅浅淡淡但又不失温婉。
树叶翠绿,在明媚的阳光下流光溢彩,好似刚才泉水中打捞出来一般,干净又好看。
街上飘荡着不知名的花香,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包裹着行人。
春日的温煦中捎带着些冬日残留不肯离去的寒气,另有一种清寒。
“也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好,美也不过江南,多少不过就是仗着比江南富庶一些罢了,背后数不尽的阴谋与算计,怎么就值得无数女子往这火盆里跳呢?”
彤曲冷眼旁观地京城百姓的喧闹,不甚明白。
风染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错了,背后数不尽的阴谋与算计的另一面,是风光与荣华富贵。为了这个,无数人宁愿百般算计。”
彤曲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到了临江酒楼,两个女子一进去,便听见说书人在台子讲得唾沫星子横飞,正讲到最精彩的地方,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闹得地下观众十分不满,骂骂咧咧。
“哟,二位客官快快请进,打尖还是住店呀?”
小二见来了客人,赶忙上去迎接。
“我们找人。”
彤曲暗中观察着客栈,淡淡地说了一声。
小二继续问,“客官是要找谁呀?”
“找你们掌柜的。”
彤曲神情不变,随意地在窗边坐下,倒了一杯茶,“麻烦你去通知一声,我找她找一个人。我们来自江南欢煦坊,此行是我们坊主所命,特意令我二人来找人。”
小二明白了她们是要找谁,不过这事他也做不了主,只能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一听,连忙让小二把人请上雅间里来。
“二位姑娘,多有怠慢,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掌柜的给彤曲和风染各倒了杯茶,“我已经知道了二位姑娘的来意了,只不过……”
掌柜的支支吾吾的。
风染笑了一声,“我们也不为难掌柜的,掌柜的只需要告诉我们程妙音姑娘如今身在何处便是了。”
掌柜的一惊,小声试探地问,“二位姑娘知道妙音姑娘不在临江酒楼了吗?”
“若是天下第一歌姬在酒楼,为何不见酒楼人谈论呢?”
风染若有所思,“我听闻,妙音姑娘在京城甚是受欢迎,若是她在,不该是今日楼下那个样子。”
掌柜的连连点头,“是,是这样的没错。每次妙音姑娘在的时候,客官们安静而不吵吵闹闹,有的一坐就是坐一整天。”
回想起这个,掌柜的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她赚大发了,多少不来吃饭不来住店的都心甘情愿地送上银子来专门看程妙音,那个时候,她的生意比杏花楼还要好。
然而自从人一走……
“妙音姑娘可是我们欢煦坊的活字招牌啊,这一连走了这么久,虽然坊中其他姑娘也很出色,但是少了位天下第一歌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彤曲盘算着,“掌柜的也别笑我们市侩,都是做生意的,你也明白。”
程妙音是个摇钱树,她们都想一块去了,掌柜的有些尴尬地笑笑,“这是自然,坊主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实在是不好意思,妙音姑娘不在我这小酒楼,说来也奇怪了,我还以为妙音姑娘回江南了呢。”
她又是尴尬地笑笑。
彤曲轻啜一口茶,放下杯盏,面容平静,“掌柜的,前言不搭后语,是我们让你太过紧张了吗?”
掌柜的莫名胆颤心惊。
不是她夸大其词,活了这么久,见过那么多的人,她从没有见过什么小姑娘像眼前这位这样波澜不惊,眼神又极为冷漠的,似乎将一切都洞悉,尽数握在手里。
而她旁边那位姑娘,虽说带了些笑意,温婉柔和了几分,不过她阅人无数,在这温婉背后,也能看见些其他的意味。
她还在失神,就听这位风染姑娘甜甜一笑,“掌柜的,妙音姑娘在你这酒楼待了那么久,她会去哪,你心中定然有数的,你若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绝对不会信的。”
掌柜的有些迟疑,“二位姑娘,真是对不住,不是我不想说,只是不能说啊,说出去要有性命之忧的……”
“跟外面暗中的守卫有关吗?”
掌柜的又是一惊,“姑娘怎么会知道?”
彤曲紧接着逼问,“所以程妙音的去向跟罗蝉司有关了?”
掌柜的有些晕,迷迷糊糊地就点了头,待回过神来,才慌忙起身,焦急不安地摆手,“姑娘,并没有关系,妙音姑娘怎么可能和罗蝉司有关呢!”
风染挑眉,“若是没关,才让人无法相信呢。听闻妙音姑娘在酒楼的时候,有时江指挥使会造访酒楼,专门来找妙音姑娘。”
掌柜的欲言又止,却什么话都说不利索。
风染拍了怕她的肩膀,“放心吧,我们不会把你供出去的。现在就麻烦掌柜的去找一下外面的罗蝉司,我们有事相问,很重要的事。”
彤曲也看向掌柜的,“麻烦了。”
“好……”
掌柜的头一次拿两个丫头片子没办法,不过看在是欢煦坊坊主派来的人,她想想便也算了。
既然是坊主的人,那肯定都是人精。
“这个湘枝,竟也不早些跟我们说清楚,还省得我们绕这么大一圈子,还费了一番口舌。”
风染有些烦躁。
彤曲倒是面无表情,“她要避开程妙音和罗蝉司传信,本就是十分困难的事,万一不小心还会被发现,麻烦。”
风染埋怨了几句,然后便不说了。
不久后,掌柜的带着一个黑衣人进来了,“这二位来找妙音姑娘,真的是她们猜到的,不是我说的!”
风染点头,“我证明。”
黑衣人皱眉,“你们找妙音姑娘做什么?”
“奉坊主之命,将姑娘带回去。”
彤曲放下杯盏,“罗蝉司莫非忘了,妙音姑娘是我欢煦坊的人,她只是暂时来了京城,只要约定还在,她就还是欢煦坊的,自然要回去。”
黑衣人犹豫片刻,“好吧,二位稍等,我会通知妙音姑娘的,到时候给三位约时间和地点见面。”
若是其他人来找,罗蝉司直接杀了就是。
但此二人身份不一般,欢煦坊在江南是个很特殊的地方,背不靠郑归,也不靠秦王,花钱进坊,那不仅仅只是寻,欢作乐的地方,暗中更是江南最大的情报中心。
而欢煦坊的坊主神秘莫测,传闻鲜少人见过她,罗蝉司曾让人查过,竟什么都查不出来,甚至程妙音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底。
冒然开了杀戒,恐怕会后患无穷。
彤曲语声微冷,将一封信递给他,“交给妙音姑娘,有劳了,还请快一些吧,我们在路上已经耽搁了些时日,若是坊主着急,我们也要受累。”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