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水寒的,还真是大胆,秦玉暖还未张口,就爱听到外头一声茶盏落地的脆响,满儿和听雪连忙撩开帘子出去看,外头却是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谁可以跑得这样快。
“不用看了,一定是冷霜了。”秦玉暖站在帘子外头,外头的风雪冻得人有些瑟瑟发抖,却远远不及冷霜此时的心寒,久久闭塞的心终于被黑鹰这个同样冰冷冷酷的人打开,却一下子又被击溃得一塌糊涂。
“那水寒那边,要不以后就由我照顾黑鹰吧。”满儿自告奋勇地道,她不想让冷霜再次伤心了,而且水寒那个人,外头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尤其是在替黑鹰嘴对嘴喂药的时候,被满儿和听雪撞破了也只是腼腆忐忑地缩着脖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死的,懦懦地说,她们家乡给病人都是这样喂药的,这也是她第一次,说得自己多么的良善,可这种行为,已经嫁做人妇的满儿都受不了。
“不用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秦玉暖摇摇头道,“若是贸然采取什么行动,反倒是显得我们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不过你们多注意些,我把你们放到伤兵营里是有目的的,你们都要记得。”
满儿和听雪点头退下,秦玉暖回了屏风后头,却突然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禅椅上冷长熙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上头,笑脸盈盈地看着秦玉暖,眼角尽处尽是温柔,犹如满园春色,予人无限温暖。
秦玉暖先是一惊,可似乎也习惯了冷长熙这样神出鬼没的情况,亦是笑盈盈地走到冷长熙后头,嘴角溢出甜甜的话语,替冷长熙揉捏起穿戴了一整天铠甲有些发酸的肩膀:“怎么?我的冷大将军,正事终于弄完了,才有空召见小的?”
冷长熙慢悠悠地转过头,瞟了秦玉暖的胸前,点点头道:“哦,是挺小的。”说完,便是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黄金帝王般的服务。
秦玉暖嗔笑着将粉拳砸在冷长熙的肩头,顺道开始替冷长熙捶起胳膊来:“真是没个正经的,今个儿很累吧,那副阵法,研究出来了吗?”
“没有。”冷长熙摇摇头,“西夏本来就不讲八卦之术,司马锐将这奇门遁甲的法子安排在了第一关,明显已经摸透了我们的弱点,请了不少年老的副将,却是没有一个看的出规律的,而且我总觉得这副地图有些奇怪。”
“是假的?”
“倒不是假的,”冷长熙摇摇头道,“似乎和常人书写的法子有些不一样,可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冷长熙今日是当真劳累了,一边要应对着那些年老副将对这些奇门八卦之术的批判,一边要劝服那些莽撞行事的年轻将领,比如像拓跋无欲这样的,一口一个便是喊着要将那些破石头给砸了。
“奇门遁甲。”秦玉暖碎碎念道,似乎想到什么,油然感叹感慨了一句,“我只记得大齐最懂这奇门遁甲之术的人是一个替皇上修建了皇陵的人,姓仓,很稀少的姓,我记得父亲说过,皇陵的选址本来是极好的,后来因为一场山体滑坡,改变了龙头方向,使得原本的大吉之地变成了大凶之地,可是皇陵已经建设了一半,耗费了五年的人力物力,可这时候,一个叫仓师古的人出现,只在几个山腰处建了几个亭子,放了几块大石头,就改变了整个皇陵的风水格局,这样的人,当时被大齐的皇帝奉为国师,也是大齐第一个国师,只是可惜,整个国师当了不过短短三天,这仓师古就病逝了,不过真正让人佩服他的反而是他去世之后,因为他替自己选择了一个风水极佳的地方,据说能保佑子孙后代仕途昌盛,而且是年少有为,听说他有一个独生孙,后来果然是平步青云。”
秦玉暖一路感慨,冷长熙只是笑而不语,秦玉暖忽而想到了什么,转头问了一句:“既然这孙子也在宫里头当差,相公,你可曾听说过?这孙子多少,也会继承一些他爷爷的本事把。”
冷长熙微微一展笑颜:“嗯,是听说过。”
“叫什么?什么职位?”秦玉暖追问道。
“姓仓,单名一个穆字。”冷长熙平淡地道,“至于职位,的确很高,算是皇帝的贴身护卫,二品带刀,家宅无数,只是每日都活在危险中,那些美酒美人,也无福消受。”
冷长熙越说秦玉暖越是觉得这形容得越来越像某个人。
“那,黑鹰只是黑鹰的代号,还是……。”
冷长熙略带鄙视地斜了秦玉暖一眼:“你听说过有人姓黑的吗?”
秦玉暖身子一颤,手上揉捏的动作戛然而止:“所以黑鹰就是仓穆,是仓师古的孙子?”
冷长熙成竹在胸地得意地昂了昂头:“不然呢?你以为我辛辛苦苦将黑鹰从大齐请过来是为了什么?”
“人居然是你请过来的。”秦玉暖猜到很多,比如这黑鹰和自己口中才仓师古必然有什么联系,比如冷长熙可能早就猜到黑鹰的身份,却没想到……
“所以,相公,你有办法和大齐那边联系?”秦玉暖急不可耐地追问道,“那家里头如何了?宝川如何了?还有父王如何了?还有福王和玉昭,他们会不会都已经……。”
秦玉暖越说越急,有些事情若是完全不知道还好,可一旦有了联系的可能性,心里头便似猫挠一般,知道也担心,不知道也担心。
冷长熙立刻起身,一把抱住身子因为过于激动而开始猛烈地颤抖的秦玉暖,他将秦玉暖的头放在自己的臂弯里,用下巴轻轻抵着秦玉暖的额头,低头吻着秦玉暖的脸颊,柔声道:“不要担心,他们都很好,我也是今天上午才得到的消息,是父王从京城里想尽办法送出来的,宁王府有父王坐镇,没有人敢动宝川和宁王府的人,至于福王和秦玉昭,福王毕竟是司马锐的亲弟弟,司马锐才独掌大权,还不敢对福王下手,而且在司马锐看来,福王一直都是最没有威胁的傻子一个,福王府上也很安全,倒是你,最近瘦了不少,操心也操得太多了,晚间睡觉,你好几次尖叫着,看着像是做恶梦了,是我没用,我曾所要许你安稳平和的一声,可如今,连你最爱的茶米果子都没法让你吃到。”
在冷长熙的柔声劝慰下,秦玉暖的情绪总算是缓和下来,她恢复了平和的心态,只是淡然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断地道:“都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我只是太想宝川了,自宝川出生以来,他就没有和我分开过,我怕他会冲动地想要替我们报仇,又怕他会胆小到不敢睡觉,我真是矛盾,像个傻子。”
冷长熙微微一笑,只在秦玉暖的唇角轻轻一吻:“你是个很善良的傻子,刚才你和满儿、听雪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也赞同你的做法,最好的办法不是替冷霜和黑鹰牵红线,而是让他们彼此都意识到也认清自己的和对方的心意,这样,才是最好的做法。”
“那我们只要等黑鹰醒来,便会有办法了对吗?”秦玉暖贴在冷长熙的胸口,喃喃低语,她在外头素来坚强果断,唯独在冷长熙的面前,会放下所有的伪装,冷长熙像是她疲惫时能依靠的港湾,而且他永远都会在,不曾离开。
黑鹰本来受的伤就不重,仅仅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已,身上的伤口被简单处理和包扎之后,第二天清晨,满儿便过来回报,说黑鹰已经能睁开眼了,中午的时候,就在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水寒便是欢天喜地地过来禀报道:“将军,黑鹰大哥醒来了,能下地了,说是要过来拜见将军。”
水寒声音甜美可人,说这话的时候秦玉暖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冷霜身子极为不自然地一僵。
冷长熙十分意外地没有冷言冷语对水寒,倒是难得地微微一笑道:“都是你照顾得好,我也听说了,这一天一夜你辛苦了。”
冷长熙说这话的时候,冷霜的脸色已经犹如冰霜。
“不舒服就说出来,”秦玉暖脸虽然朝着案几上的地图和阵法布阵图,可话都是对自己右边的冷霜说的,“总是憋着,会憋出病的。”
“夫人多虑了,”冷霜依旧是冷冷地道,“我没什么好不舒服的,黑鹰行了,有助于我们通过阵法,我也替军队替将军感到高兴。”
秦玉暖面不改色,只轻声一句:“这样最好。”
冷长熙自然不会让身体刚康复的黑鹰随意下床走动,只是让人将黑鹰搬到了一个比较舒适的营帐里,然后将那些机密的文件都挪进了黑鹰的营帐,期间水寒一直在外头等着,楚楚可怜的看着里头,因为有冷长熙的禁令,谁也不敢随便放外人进去。
“唉,真是不知道黑鹰大哥在里头怎么样了。”水寒揉捏着手指,眼神满怀关切。
一同守在门口的冷霜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直到秦玉暖从里头出来,冷霜才是立刻将手中的披风披在秦玉暖身上。
“夫人。”
“明日就启程。”秦玉暖对着冷霜道,“你们都快些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全军进峡谷,朝石门阵进发。”